蘇子言神情恍惚的低頭,三柄劍將蘇傲天刺了個對穿,劍頭顫顫巍巍的在他的胸前小腹上抖動。“夫君,快走。”蘇傲天聲音有壓抑不住的顫抖和痛苦,一向秀麗姣好的臉此刻痛到扭曲猙獰。不遠處有人快速走動,腳步聲異常的雜亂,他們叫囂著“把萬鈞劍交出來。”蘇子言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隻呆呆愣愣的看著麵無人色的蘇傲天,看著他滿身鮮血緩緩倒下。眼中一片赤色,心如刀絞,仿佛被削成碎末般的疼痛在胸口蔓延,疼得他連指尖都在顫抖,痛得他忘了呼吸。他看著滿身鮮血倒在他腳邊的人,恍惚中當初被裴寄催眠的記憶全部湧現了出來。公子羽死了,公子羽死在無羨城的七層蜃塔中。原來阿羽已經死了,就死在他麵前。而眼前的蘇傲天又毫無生機的倒在他腳下,同樣的場景竟然出現了兩次,而他每一次都沒能護住眼前人。眼前的天空漸漸失去了顏色,零落、破碎、絕望,一片灰白……蘇子言頭疼欲裂,仿佛水溺過頭頂,讓他完全無法呼吸。太過痛苦的回憶,讓他完全承受不住,鮮血模糊了他的眼睛,眼前一片鮮紅,他無意識的丟下幾顆靈石,舉起了手咬破食指在掌心畫出一個詭異的符纂。刹時風聲靜止,空氣凝固,陰冷的氣息充斥著整個湖邊。地下悉悉索索黑氣肆意彌漫,仿佛有什麽在地底下蠢蠢欲動,正要破土而出。走得快的幾個修士,還來不及反應,便被黑氣纏住了腳踝,甩都甩不掉,那些詭異的黑氣迅速吸走他們的生機,湖邊刹時一陣鬼哭狼嚎。“逃啊……逃……”可很快陣法便消散了,這種聚靈陣需要靈力的支撐,靠幾塊靈石根本堅持不了多久。而布陣的蘇子言猩紅的瞳孔裏一片不甘,身體晃了晃終於直勾勾地倒了下去。見他倒下,那些準備撤走的修士又停了下來,揮起手中的劍,毫不留情的刺向蘇子言。在要被捅成透心涼之際,蘇子言隨身包裏的黑鱗亮起,下一秒,他往下倒的身體便被憑空出現的人抱住。不知何時,湖邊又來一個黑衣人,那人從天而降,伸手溫柔地將蘇子言抱住。他看著他,冷白的臉上泛上一抹紅,寒潭一般的眼眸此刻像被春水攪亂,仿佛正在訴說滿腹愁腸,柔情繾綣藏都藏不住。他小心地抱著懷中人,像抱住什麽心口上的絕世珍寶。可抬眼看上這群修士的時候,氣質卻換上冷傲孤清,莫名盛氣逼人,孑然獨立間帶著無可匹敵的氣勢,像神祗一般看著他們。深黯的眼底充滿了憤怒,熾熱的陽光跳躍在他烏黑的睫毛上,卻照不亮他眼底的鬱色,冷漠得仿佛正在看一群螻蟻。他的身邊圍繞著一股冰涼的氣息,寒氣逼人,讓人莫名就感到危險而那些修士們刺向蘇子言身上的劍仿佛遇到了屏障般不得向前半分,反而調轉劍頭刺向了他們自己。***蘇子言睡了很久,仿佛一個世紀那麽久,他一直在做夢,夢裏四處是鮮血,入目一片殷紅。耳邊時而是公子羽痛苦的哀嚎,時而是蘇傲天的慘叫。“哥哥……哥哥……阿羽好疼……好疼啊!”“夫君,救救我……”可蘇子言一轉頭,卻又什麽都看不到,眼前一片血紅,一眼看不到盡頭。仿佛被人拋棄,任他如何奔跑,任他如何呼喊,都沒有人回應他,有的隻是一聲聲痛苦地哭泣。蘇子言蹲下身,將臉埋入膝蓋,任殷紅將他淹沒,在他絕望快要淹沒在鮮血淋漓的世界,再也走不出來之際。一隻冰冷的手撫上他的額頭,指尖溫柔的在眉間輕撫,一下一下,試圖舒展他緊皺的眉頭。“醒醒……不要怕,為師在。”這隻手給了他方向,給了他無盡的勇氣,蘇子言被帶出了夢鏡,再睜眼時,天已經黑了,四周出奇的安靜,沒有鮮血,沒有湖水,沒有群山,也沒有修士。但環境卻格外的熟悉,熟悉到深入骨髓,是他午夜夢回時,經常夢到的地方,也是他無論去到何方,都牽掛的地方。這裏是……“琉璃幻境?”“嗯。”清冷的聲音在耳旁想起,也同樣熟悉無比。蘇子言聞聲側頭,頓時瞪大了眼睛,“師尊?”“是我。”身旁的人眉形細長如燕尾,皮膚是不帶血色的冷白,冷漠的眸子此刻看向他卻溫潤如玉,仿佛浸了一汪清泉。……竟然是雲仙尊!蘇子言怔怔的看著眼前人,一再的確認後,終於像乳燕歸巢般一頭撲入了他的懷中,用力地抱緊,生怕是夢醒時分的浮光或者黃梁一夢,睜眼就不見了。眼淚不受控製的湧了出來,迅速模糊雙眼打濕了衣襟。“師尊。”“我在。”雲仙尊摟住他,伸手在他頭上撫了撫。感覺到懷中的身體顫抖得厲害,雲仙尊清冽的眼中蕩起漣漪,神情明滅不定,最終全化成了憐愛,將他摟得更緊一些,輕聲安撫道:“回家了,為師在,不怕。”師尊就這簡簡單單幾個字,給了蘇子言無限的安心,但他仍舊哭成了淚人,用著委屈絕望後悔內疚的聲音道:“師尊,我好沒用,我沒護住阿羽,讓阿羽沒了,連天天也……”“夫君,我沒事。”虛弱的聲音從雲仙尊的嘴裏發了出來,“你不要哭了,我還活得好好的呢!你再哭,我也想哭了。”雲仙尊的眼眶微微發紅,一向微抿的薄唇這會高高撅起,一副委屈巴巴可憐兮兮的模樣,襯這幅平日裏高冷如雪山冰的麵孔格外的怪異,卻又不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