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篇簡短的招聘公告:


    【我們公司正在逐步完善寶源商廈的配套設施,和公司同名的便利店已於今日開業,廣受好評。


    為了滿足周圍居民和顧客的需求,我們在停車場入口處開設了一間洗車房,目前還沒有命名,特在此征名,最終得到采納的網友將獲得洗車房一年內不限次免費卡,外地的網友可以折算成5000元現金。


    以上都不是這條微博的重點,我們發這條微博的目的,是為了招收符合條件的洗車房員工。


    每月底薪2490元,提成另算,交五險一金,工作時間是早上九點到晚上五點,一周工作五天,可以選擇周末休息或者周內任意兩天休息。


    這個崗位隻招收殘障人士,符合條件或者身邊有需要工作的殘障人士,可以將個人信息以及殘疾證明投遞到以下郵箱xxxxxx@xxx


    懇請健全人士繼續關注以後的崗位需求,不要往這個郵箱投遞個人簡曆,以免影響到我們篩選。】


    本想熱鬧的網友看到了這條公告也忘記了為什麽點進來,在評論區激烈的發表自己的看法。


    有覺得來福公司是在嘩眾取寵營銷自己的:


    “招收殘障人士本來就可以獲得國家的優惠政策,還可以減稅,這也是什麽值得拎出來說的事情嗎?”


    “這不是在抄襲粵省的那個腦癱兒童洗車房,據說老板靠著別人同情生意火爆賺了不少錢,但是每月隻給智障員工發幾百塊的工資。”


    “每月隻有2490工資,這好像是今年前洲的最低工資標準吧,這點工資夠幹什麽的,前洲雖然不是什麽大城市,但物價也不低,兩千多都不夠維持日常生活。”


    也有人覺得不管是不是在搞營銷,但是這個事情本質是個好事的:


    “你們這種鍵盤俠就知道在網上評判別人,現實裏甚至都不願意給乞丐一分錢,不管怎麽樣這也是給那些殘疾人提供了一份工作,讓他們可以自己養活自己,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這樣在親朋好友去世之後,他們可以靠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活下來!”


    “粵省那個洗車房不管怎麽樣,也是為那些孩子提供了一個營生,讓他們能用自己雙手賺一份吃的,同樣也為別的企業提供了啟發,讓他們發現原來一些簡單的工作這些弱勢群體也可以完成,也許這個洗車行的靈感就來自於這呢!”


    “底薪兩千多,提成另算,每月努努力賺個三千應該不成問題吧,普通人每月也就三四千的工資,怎麽不夠生活了?”


    而在意征名懸賞的網友則毫不關心下麵的內容,剛看一半就開始回複各種各樣的名字,評論區各說各的,主打一個割裂感。


    甚至還有自稱知道內幕消息的知情人士:


    “我鄰居的叔叔就在寶源大樓上班,他兒子中學的時候車禍成為了腦癱兒,據說寶源的新老板為了讓自己的員工上班沒有後顧之憂,才弄了這個洗車房,讓我鄰居的叔叔負責這裏,還讓他帶著兒子一起上班。”


    說的有鼻子有眼和真的似的,雖然這好像確實就是真相,不過評論裏根本沒有人相信。


    躲在辦公室裏偷偷吃瓜的林霰,看到這條評論噗哧一笑。


    龔大爺肯定是不玩微博的,但這個頭像和楊無恙的微信頭像一模一樣,她說自己是知情人士的確沒有毛病。


    滿以為能煽動更多網友對來福公司同仇敵愾的寶莉世家這會兒傻眼了,他的兩條微博像極了糾纏不休的追求者沒有得到預想之中的回答,然後氣急敗壞詆毀對方的沒品行為。


    不過現在已經沒有人關心寶莉世家的想法了。


    因為華夏殘疾人聯合會轉發了來福公司的這條招聘公告,並點讚稱這是一家關心弱勢群體,有人間大愛並致力於慈善的企業,同時也呼籲社會關注殘疾人就業困難的問題。


    楊無恙的臨時郵箱裏開始收到陸陸續續的自薦郵件,她便沒再關注網上的事,埋頭工作去了。


    ——


    戚齊是一名中學生,在前洲第十中學上初中三年級,他家住寶源大樓後麵的老小區裏,每天上學放學都經過大樓。


    自從寶源大樓重新開放之後,他很是喜歡在裏麵工作的機器人,路過的時候都要向著裏麵張望。


    今天上學路上發現了新開的life便利店,而裏麵負責結賬的正是他喜歡的機器人們,由於上學快要遲到了,就沒有進去一探究竟,好不容易捱到了放學,揣著兜裏午飯省出來的幾塊錢,連同學打球的邀請都拒絕了,一心隻想到便利店裏看看機器人。


    第十中學的放學時間是五點,戚齊一路小跑著回到了寶源廣場時已是五點半。


    他發現平時人流量不多的廣場上居然多了不少人,本該沉靜的商場已經被遮蓋起來發出輕微施工的聲音。


    一群人圍在告示牌那指指點點,戚齊本想略過人群直奔便利店,沒想到路過的時候依稀聽到了幾個字眼。


    “洗車房”、“殘疾人”、“待遇還行”、斷斷續續的交談讓他停下了腳步,擠進人群發現公告欄上貼的正是來福公司新開洗車房招人的通知。


    周圍人有的還不清楚來福公司是哪個公司在那詢問,而戚齊可是一清二楚,那幾個字母就在寶源大樓的頂端掛著呢,這可是寶源商廈的所屬公司,肯定靠譜。


    他這下連便利店也不去了,拿出運動會上百米衝刺的速度,飛奔著回到了自家樓下,爬到五樓開始叮咣砸門:


    “老叔,是我啊,快開門呐,我有個好事要告訴你!”


    門內傳來不耐煩的低沉男聲:“別砸了,你小子消停點。”


    等了一會兒一位坐在輪椅上的憔悴男子開了門,他手上還捏著一罐啤酒,臉上胡子拉碴的,油膩的頭發垂到了腮邊,沒有邊幅可言。


    戚齊擠進門,捏著鼻子將地麵上的垃圾扔進垃圾桶,一邊幹活一邊和男子說著:“老叔,我剛發現了一個工作,特別適合你。”


    男子自嘲一笑,仰頭將手裏的啤酒喝光,順手將空罐子丟在了戚齊剛清理出來能下腳的地上,罐子裏剩餘的液體淌了幾滴出來,在沾滿汙漬的地板上迸了幾顆微小泡沫。


    男子怔怔的看著啤酒液上冒出又破裂的泡沫,打了個酒嗝:“我都是個廢人了,還能幹什麽工作。”


    戚齊一臉黑線的將啤酒罐撿起來丟進垃圾桶,再去洗手間洗了個拖把清理地板上的水漬,嘴裏繼續說著:


    “我放學的時候看到一群人圍在寶源廣場那邊,來福公司你知道不,就是那個把寶源大樓重新裝修開張的公司,又在停車場那開了個洗車房,正在招員工,隻招殘疾人,我想著你條件符合,行業也對口,離家也特近,你要是想去我明天上學前就把你扶下去,你給他們露兩手。”


    戚齊的叔叔戚偉從小酷愛小汽車,不怎麽愛讀書,癡迷於車輛的機械之美,小小年紀就被父母送去和老師傅學修車,確實有天賦外加興趣是最好的老師,十分爭氣的沒用幾年就學成出師。


    並用這幾年攢的錢外加和親友借了點,自己開了一家車輛改裝維修工作室。


    工作室剛開業的時候生意挺好,雖然報給客戶的價格有些小貴,但使用的零件材料都是國外進口的,手藝得到了客戶的認可,就算工作室有些偏僻,在老客帶新客的循環下,也逐漸有了名氣。


    可是好景不長,戚偉在一次改裝的過程發生了意外,明明已經拉住手刹的車從鑽進車底工作的他雙腿上軋了過去,當場疼暈並獨自在工作室被困一晚,第二天被發現的時候雙腿都保不住了。


    而那輛大型越野車的車主拒不承認是自己隱瞞改裝過手刹的原因,倒打一耙說戚偉專業性不夠,出了問題想要碰瓷客戶。


    戚偉遭受打擊之後每日酗酒,脾氣暴躁,趕跑了所有擔心他的親友。


    唯獨對戚齊態度還算平和,戚齊家就住樓上的六樓,隔三差五要來給戚偉收拾一下住處,一開始還是為了爹媽承諾給的零花錢,後來逐漸成了習慣。


    “你才不是廢人,你是個強者,強者一般都會承受常人難以承受的磨難,然後爆發小宇宙,稱霸世界。”


    戚齊從小就是戚偉的迷弟,受叔叔的影響,他同樣對機械著迷,所以才會如此喜歡來福機器人們。


    戚偉本想出言嘲諷幾句中二的侄子,但是看他亮閃閃的眼睛,仿佛看到了年少的自己,囁嚅著嘴唇還是把刻薄的話收了回去。


    “就這麽定了!那我先給你打理一下。”


    戚齊房間也不打掃了,翻箱倒櫃的找出了已經落灰的剃須刀和推子,給戚偉剃幹淨了胡茬,還理了個有棱有角的平頭。


    隨後滿意的點點頭,約定好明早六點見,便上樓寫作業去了。


    戚偉看著鏡子裏雖然頂著奇怪發型但是依然難掩帥氣的自己,歎了口氣,撿起推子又修了修頭發,使頭型看起來正常了許多。


    第二天一大早,戚齊又來哐哐敲門,見戚偉居然真的醒著表示非常滿意。


    就是對叔叔不看好他的理發手藝有些微詞,直言中年人不懂欣賞,那可是最新動漫男主角的同款發型。


    然後他先吭哧吭哧的把戚偉扶到了一樓坐在小區花圃邊,再跑上樓把輪椅給抬了下來。


    然後他拍了拍手就自己上學去了,一副你要是想去就自己去,不想去就在這等我放學的架勢。


    戚偉無奈,隻能用手轉動輪子,向著小區外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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