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有人戳了她的腰肢一下。


    惟惟“咯”的一聲笑出來,然後板起臉往旁邊瞪過去。


    “幹嘛?”


    她的飯友,燕慧齜牙咧嘴的鑽進計算機室。


    燕慧算是他們公司新進的會計師,超級菜鳥一隻,全公司她們兩個年齡最近,所以最處得來。


    “你這家夥!”燕慧指著她鼻子。話還沒說完,惟惟麵前的屏幕突然跳出一個窗口,警告標誌開始閃動。


    “等一下。”惟惟沒工夫理她,先專心處理手邊的問題。


    每年的這段時間,幾乎是全世界黑客同時醒來的時間,他們公司的防火牆一天要接到上萬次的攻擊訊號。


    其實,他們事務所並不是什麽知名的大目標,一般會找這種小公司下手的,大都是新手黑客,找個目標練習,又或者是那種抓了幾個跳板軟件就以為自己是黑客的無聊人士。


    惟惟倒是不怕被這些菜鳥拿來試身手,她對公司采用的這套防火牆還滿有信心的;而且他們內部重要的數據服務器和外部網絡是兩套獨立的係統,就算真的官網被入侵了,頂多也就是首頁被改掉那一類無聊的惡作劇,不會對公司有太大的傷害。隻是,真有這樣的事發生,她這個mis臉也丟大了。


    惟惟檢查了一下log,把其中一個持續被跳板軟件測試的端口做個調整,才把注賣力放回同事身上。


    “你要說什麽?”


    燕慧在旁邊耐心的等她處理完手邊的事,重新把架勢擺足,指著她鼻子質問。


    “有這種好康的,你居然自己暗吞下來?說,多久了?”


    “什麽跟什麽呀?”惟惟被她說得莫名其妙。


    “會客室裏的那個超級型男啊!先說好,如果不是你的,記得介紹給我,本姑娘上個月恢複單身了。”


    “我有訪客?”還是個型男?


    惟惟一頭霧水的走出去。


    燕慧跟著她一起出來,中途繞回自己的辦公桌去,一雙眼虎視眈眈盯著她。


    惟惟又好氣又好笑,懶得理她,直接到玄關的會客區去。


    有一瞬間,她沒認出那個背對著她的男人。


    他在玻璃牆前,望著室外的車水馬龍。


    從背後看,他的一頭黑發削得極短,連頭皮淡淡的青色都透了出來。高瘦挺拔的背影有一種遺世獨立的蕭素感。


    聽到背後的腳步聲,男人轉過身,惟惟的步子立時停住。


    唐健。那個莫名其妙冒出她門口,又莫名其妙消失的男人。


    這一走,就是一個多月。


    沒想到隻是改變一個發型,會對一個人的五官有著如此大的影響。少了那頭亂發,他的五官自然成為視覺的焦點。


    微鎖的眉底下是一雙深邃冷沉的長眸,筆挺的鼻梁配上薄薄的唇,這是一張端正好看的男性化麵孔,難怪燕慧要稱呼他為“型男”。


    他隻穿一件普通的襯衫和牛仔褲,反而把那身冰冷疏離的氣息烘托出來。


    他的傷勢看來是好得差不多了,身上多了幾公斤,終於不再是瘦到有些單薄的感覺。


    清冷沉,瘦削優雅,惟惟不得不承認,唐健是個挺拔好看的男人。


    他的眼神,一轉到她身上時,依然是那樣的深邃與專注,被他盯著,再度有了那種要墜落的感覺。


    惟惟先移開視線,也不說話。


    等了片刻,唐健主動走向她,舉止間有著大貓般的從容。


    “嗨。”相對於深沉熱切的目光,他的嗓音異常的低柔。


    惟惟還是不看他。


    不能怪她態度不好。這男人,到底當她家是什麽?想來就來,要走就走,連張紙條都沒有留,難道不曉得別人也會擔心嗎?


    “我還在上班,你有事嗎?”她冷淡地問。


    櫃台工讀生的目光亮晶晶地盯著他們,一副等著看八卦的樣子,惟惟有些氣悶,一肚子的煩亂不能盡情發泄。


    唐健溫熱的手輕觸她的臉頰,她連忙閃了一下,終於回眼瞧他。


    “我可以和你談談嗎?”他溫柔地問。


    惟惟姑娘搖頭,嘴角抿成固執的角度。


    “惟惟,隻要十分鍾就好。”他輕哄著。


    惟惟不知道,他們兩人這樣的神態,看在旁人眼裏就像男人在安撫他鬧別扭的女人。


    “不好意思,我在上班。不管你之前去了哪裏,請繼續待在那裏,我也要回頭過我的日子了,再見。”她說完就想走。


    不過她功力還是差了一點,本來完美的退場,還是因為她忍不住更多說兩句而被破壞。


    “不過下一次要在人家家裏搞失蹤之前,請起碼留個紙條,讓主人知道你是自願性的消失,不然附近如果出現什麽無名屍的報導,主人會不曉得要不要出麵認屍。”


    唐健一聽,低沉地笑了起來,一副很愉快的樣子。


    惟惟真是氣悶到極點。她說這些話不是為了逗他笑的!這已經是以她的程度能想到最毒的話了!


    “對不起。”他的手貼上她的臉頰輕哄:“是我不好,不要生氣了,嗯?”


    他語氣如此溫存,惟惟莫名其妙就臉紅了。


    “惟惟,我們談談,十分鍾就好,好不好?”


    好想她。想到每一眼見到她,心都有一種脹到發痛的感覺。如果不是周圍有太多雙眼睛,而他的惟惟臉又太嫩,他早就不顧一切地把她抱進懷裏,狠狠地吻住。


    “你……你……”惟惟真恨自己為什麽每次被他這麽溫柔的一哄,就話都講不全了。


    他的語氣是那樣的低聲下氣,那樣的心甘情願,仿佛為了哄她展顏,要他做什麽都可以。


    但他們分明不是那樣的關係!充其量,他們隻是幾乎不認識的老同學,再加上同居過幾天的室友而己。


    而且,她也沒有在生氣——好吧!她是真的有點生氣。


    不能怪她,這一個月裏她真的想過各種他可能失蹤的原因,而每一個想法都是以他躺在某個陰冷的角落或冰櫃裏為終結。


    她不是個沒心沒肺的人,就算再不熟,終究是相識一場,人又是從她家裏不見的,她沒有辦法不關切。


    最後她甚至不得不向知雅問他家的電話,打電話給他媽媽。誰知不打還好,一打之下,一直以為兒子在她家的唐媽媽才知道兒子失蹤了,於是驚慌人數從她一個人擴增為兩個人。


    而這一個月來,他甚至連一通電話——一通電話!——都沒有。他失蹤之前可不是個身強體健的人啊!他希望她怎麽想?


    唐健長歎一聲,終於忍不住把她勾進懷裏。


    “我知道你擔心我,對不起嘛,不要生氣了。隻要十分鍾就好。”他盯著她的眼睛保證。


    嗤!嗬嗬嗬。櫃台小妹在後頭看得熱血沸騰。


    惟惟又羞又惱,連忙推開他,故意提高嗓音。


    “來吧!這幾天我們公司防火牆一直受到攻擊,有一、兩位黑客差點成功了,你想幫忙的話就進來看看。”雖然此地無銀三百兩,不過也顧不得了。


    啊?要進去囉?櫃台小妹失望的坐回去。


    惟惟一張臉紅到耳根,還得強自鎮定,領著他走向後頭的計算機室。


    經過櫃台時,唐健轉頭對小妹微微一笑,那個帥氣有型啊!小妹登時一臉暈陶陶。


    走進計算機房的路程像遊行大隊一樣,同事們人人盯著他。他們公司向來陰盛陽衰,而“陰”的那個部分又大部分是媽媽級人物了,所以難得有個年輕英挺的男人踏入這個女兒國,當場人人震動。


    惟惟知道這人對待不關心的人向來一副冷淡脾氣,就像那天在病房裏對待文慧鈴一樣。本來還有點擔心他擺臭臉給她同事看,沒想到唐健從頭到尾做足了禮數,麵帶微笑一一對每個人點頭。


    這,該不是為了她吧?


    惟惟耳根越來越熱,不敢再多想。


    進了計算機房,把門一關,她先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披上。計算機房一年四季空調都開得很強,所以她隨時都穿外套。


    原本就不大的空間,高身兆瘦長的他一進來就更形擁擠了。惟惟等著他先開口,唐健卻笑了笑,在她原本的位置坐下來。


    “你說你們公司的防火牆怎麽了?”他把鍵盤和鼠標移到麵前來。


    “啊!那隻是我說給公司小妹聽的,不用理它。”她連忙道。


    唐健沒有回答,隻是點開一些記錄文件,開始一條一條檢查。


    他這人向來不務正業,在學校正經課沒上過幾堂,出社會正經工作也沒做過幾天,這些東西應該統統還給老師了吧?可別把她辛辛苦苦弄好的係統全搞砸了。


    “咳!同學,沒關係,這種事我自己來就好,你不要亂動。”惟惟站在他背後幹著急。


    “這套防火牆寫得不錯,不過……”唐健心不在焉地應著,眼神專注在計算機屏幕上。


    “不過什麽?”惟惟忍不住問。


    “這套係統有一個bug,雖然不容易被試出來,不過遇到有毅力一點的黑客,要入侵其實也不是那麽困難。”唐健抬頭對她笑笑。


    然後,惟惟就眼睜睜看著他開始把他們家的防火牆脫殼,開始重寫其中的幾個區塊。


    不行,這套防火牆是他們公司砸大錢買的,還經過她親手加以完善,他他他——他到底在做什麽啊!這是她的吃飯家夥,不是他可以拿來開玩笑的!


    惟惟的心髒不夠強,有點暈地跌坐進旁邊那張椅子上。


    唐健瞄一眼她又青又白的臉色,笑了起來,抬手敲她一個爆栗,回頭繼續敲鍵盤。


    這位小姐對他很沒信心哦!該罰!


    “看!”終於,他敲到了一個段落,把手中的鍵盤往旁邊一推,然後計算機椅滑到旁邊的那台計算機。


    “看什麽?”


    “看bug。”


    於是,當著她的麵,惟惟看他用第二台計算機仿真外部網絡入侵,一路過關斬將,長驅直入,殺進他們公司的係統,取得了完整的管理者權限。


    “你——”她的臉色繼續青白,不過這回是被嚇的。


    唐健瞄她一眼,忍不住低笑起來,一隻大手探過去一勾,額頭碰了碰她的額頭。


    可憐的mis已經完全忘了要抗議。


    “想不想看更精彩的?”唐健露出惡作劇的笑容。


    於是,惟惟繼續看著他更進一步,直接殺進他們公司所謂“獨立運作的內部服務器”。


    “不可能……”她虛弱地說。“我們公司的內部數據庫和官網是完全獨立的兩個網絡。”


    “這種‘獨立’隻是一種假像,任何人懂一點交換機原理就能切進來了。真正的獨立網絡是像國安局、調查局那一類的做法,不過以貴公司的規模,要用到那樣的設備是太不符合經濟效益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本科的惟惟很清楚,這絕對不是“任何人懂一點什麽”就可以做到的事。


    這家夥到底是什麽人?憑他這手本事,到哪裏都不愁沒飯吃,怎麽會連份工作都保不住?


    她軟在椅子裏,看他滑回原來的位置,繼續編寫防火牆程序的最後幾段。


    計算機房裏,隻剩下敲擊鍵盤的清脆聲,屏幕的光反射在他的臉龐,讓他看起來有點陌生。


    半個小時後,敲擊聲緩了下來,唐健開始重新封裝修改好的係統,再重新啟動整個防火牆。


    “好了時間有限,不敢說萬無一失,但是要駭進來,大概得有點功力才行”他把鍵盤往旁邊一推,隨意地道。


    惟惟滑到他旁邊,把鼠標移過來,點入係統設定頁麵,檢查他對整個係統究竟做了哪些修改。


    一股幽淡的女性香息鑽入他的鼻間。她沒有注意到自己跟他挨得很近,近到他的臉幾乎貼著她的臉。


    唐健的目光柔和如水的盯著她,惟惟檢查完畢之後,籲了口氣,轉頭對他微笑:“原來你這麽厲害……”


    再也忍不住的男人一手扣住她的後腦,往自己的唇上按來。


    惟惟的輕喘全呼進了他的嘴裏。在她能反應過來之前,唐健將她整個人抱進自己懷裏,雙臂牢牢鎖住。


    近在咫尺的男性臉龐讓她不由自主地閉上眼,他的舌竄入她的唇內,滿滿地堵上,完全不給她退卻的空間。


    惟惟靠在他肩頭重重喘息,被他揉弄到經曆一波高峰的身體敏感到不行,沾在他長指間的溫暖,讓她尷尬得隻想昏過去,從此不要醒來。


    老天,這裏是辦公室啊……


    “你……你太過分了……”她窘得眼睛紅了。


    自己還脹到發痛的男人,沒想到剛才幫她輕放過,還要被她罵,真是委屈到不行。


    “誰教你這麽甜。”他的手伸出來,嘴含著她的唇,舔了又舔。


    唉!這是怎麽回事?


    他是個陌生人啊!自己竟然讓他……


    惟惟都不知道該怎麽想了。


    發生在他們之間的事猶如一輛失控的火車,完全攔不住,她不如道該怎麽辦才好。


    她不是一個隨便的女生,沒有哪個男人曾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進展到這樣……


    唐健努力擊退火熱的欲望,抽出一張麵紙想替她擦拭。


    “我自己來!”惟惟連忙把那張麵紙搶過來。


    可是,在他麵前清理……怎麽可能?她簡直想死。


    感受到她紛亂的思緒,唐健輕歎一聲,退後一小步,依然拿過她手中的麵紙替她清理好,然後將長褲拉鏈拉上。


    他的雙臂撐在桌麵,將她鎖在自己懷裏,惟惟羞赧又有點委屈的盯著他,他傾身啄吻她的粉唇,喃喃說著安慰的情話。


    惟惟的情緒終於平複下來,手輕觸了下他短短的寸發。


    “你剪頭發了。”隔了一個月,竟然隻想到這一點。


    “嗯。”他又吻她嘴唇一下。“喜歡嗎?”


    她答喜歡也不是,不喜歡也不是,隻好胡亂點個頭。


    “我習慣這個樣子,這是我以前的發型。”他輕撫她玉白的臉頰。


    “……噢。”


    其實,她也不知道他所謂的“以前”是指多久以前。


    唐健直勾勾瞧著她,似乎對她隻有一個“噢”的反應不太滿意。


    惟惟無奈地攤攤手。


    “我又不如道你以前是什麽樣子,我們這麽多年沒見了,我隻記得你大學時的樣子,而那個樣子就和你沒剪頭發的時候差不多,不過你現在這樣很好看就是了。”


    這位大爺終於滿意了。


    真虛榮。


    “惟惟……”唐健緊緊摟住她,輕聲地喚。


    “嗯?”


    “不要離開我。”他的眼神極度認真,認真到讓惟惟感到心驚肉跳。


    她不曉得該如何回答這句話,隻好就事論事的提醒,“唐同學,你好像還有一個女朋友。”


    “那個人不是我的女朋友!”他的臂肌一繃,口氣轉硬。


    “那請你處理得幹淨漂亮一點。丟一句‘我們分手吧’就的去另一個女人的家,接著還消失一整個月,這絕對不是一個負責任的男人會做的事。”


    惟惟從來不和有女朋友的男人糾纏不清。不管他自己是怎麽想的,從唐媽媽那裏側麵得知,文慧鈴非常的受傷,要求得到一個“說法”,而他大爺隻是一走了之。


    無論他們之間會不會有什麽,都得等他先把前一段處理幹淨再說。


    “那個女人不是我的女朋友!”唐健更冷峻的重複。


    “我不管,那不幹我的事,我隻是要讓你明白,一個男人對待前女友的態度,就能讓人看出他會是一個怎樣的情人。而你,唐先生,你的分數並不高。”她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胸肌。


    唐健轉身在窄小的房裏踱了幾步,最後仰頭歎了口氣,無奈之至。


    為什麽明明不是他招惹的女人,卻要他來收尾?算了,反正隻要是“唐健”的事,就是掛在他頭上,他認了。


    “惟惟,你隻需要知道,我愛的是你,一直都是你,我們之間從來沒有別人!”


    “我們之間‘從來沒有別人’,是因為我們真正熟起來不過四天而已。”


    唐健不理她的嘲諷。


    “我是為了你而來的。我們之間沒有任何人可以介入的空間,為了你,我甚至可以犧牲自己的生命,你明白嗎?”他那雙比常人深陷的眼眸放出幽暗難解的光芒。


    為了她而來?


    惟惟的心頭流轉過無數的問號。


    從醫院初見的第一眼,他就對她充滿了莫名的依戀,強到甚至會讓人感到害怕。


    然後,他無聲無息就又消失了,一走一個多月。


    就在她以為那四天隻是一場幻夢之後,他又毫無預警的冒出來,然後說他是“為她而來”。


    來哪裏?


    這一切都沒有道理可循。他莫名其妙的情意,他“奇跡般”的複原,他突如其來的改變容貌,還有一些讓人無法理解的話——


    慢著!


    惟惟心裏突然閃過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不、不會是這樣吧?


    不可能!不可能!這種事太不科學了!好歹她也是個mis,念計算機信息的,人puterscience也是一種science(科學),所以她絕對不能去想什麽借屍還魂的事……


    惟惟的臉上閃過各種顏色,看得唐健又疑惑又好笑。這丫頭又在胡思亂想什麽了?


    “惟惟姊,總經理說他計算機有點問題,請你出來看一下!”工讀生小妹突然敲了敲門。


    惟惟霎時回過神,飛快把腦子裏的想法甩掉。


    “我馬上就來。”


    “惟惟……”


    她跳下桌子,唐健抓住她的臂還要說些什麽,惟惟微微一扭,避開他的碰觸。


    “總之,你欠文慧鈴一個解釋,至於我們……我隻知道,在你沒有理幹淨前一段關係前,我希望我們能暫時保持一點距離,所以剛剛發生的那種事——”惟惟好不容易白回去的俏臉又紅了起來。“那種事,短期之內,絕對不能再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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