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串“嗒”的一聲,落在玄關櫃上,惟惟疲累地走了進來。鐵門在身後關上,然後是內層的木門。


    身後沒有大太的聲音,但緊貼而來的熱度讓她明白那大貓般的男人就在她的身後。


    一陣淡淡的藥水味在她身上飄著。方才落地時終究是在磚地上重重地擦了一下,左臂和肩膀有好幾處破皮了。唐健幫她向公司請了假,送她去附近的診所包紮。


    早上出門前,窗戶都關得緊緊的,空氣幾乎是凝滯狀態,整個世界的聲音被隔絕在外,一切安靜寧逸得有點像幻覺。


    惟惟站在客廳中央,無法想象一個鍾頭前,他們才剛從一個生死大關中逃了過去。


    “你要不要……”


    無論她想說什麽,都沒有機會開口。


    唐健鐵鉗般的手陷進她的手肘,凶猛地將她轉了過去,下一秒她整個人撞進了他的胸膛。


    這一撞,擠出了她肺腔所有空氣,他灼熱的唇蓋了下來,堵去她試圖攫取空氣的機會。


    幾乎再度失去她的強烈驚嚇,讓他需要一些實質的保證。


    他直接將她抵在玄關和客廳的交界處,緊緊的扣在懷中。他的舌強硬的撬開她的唇齒,探入她的口中……


    這樣嬌柔的姿態,是男人就受不了。


    唐健是男人。


    她的身體還未完全進入狀況,原本想給她一點時間適應,但被她嬌嬌軟軟的一捶,他腦袋一熱,什麽都顧不了,壓著她在玄關牆上,恣意地衝撞一回。


    惟惟覺得全身都快散了,軟軟地掛在他身上,任緩過氣來的男人將她抱回床上。


    唐健滿足地壓著她,兩人都氣息微喘。他先睜開眼,望著身下那張嫣紅潤澤的小臉。她微閉的長睫微徽顫動,輕輕地喘著氣。


    他忍不住含著她的唇,嚐了又嚐,吻了又吻。小可憐……才第一次而己,接下來幾次她要怎麽辦?


    惟惟全身鬆軟得動都不想動,這樣靜靜躺著,感覺很不現實,所以很好。


    身上那個男人吻著吻著,手又開始不老實……


    “不要,我好累,我要睡午覺。”她可憐的推推他。“我好痛,全身都好痛……”


    苦肉計似乎奏效了,壓在她身上的男人頓了一頓,終於移開重量。她連忙用力呼吸幾下,終於可以順暢的吸到空氣了。


    唐健下了床,走進旁邊的浴室。她側過身去拉被單,腿間一陣濕溽外溢。


    剛才發生的事霎時回到她腦中。這個人怎麽這樣!問都沒有問過她……


    “哼!”她背對著浴室的方向,把臉埋進被子裏。


    不一會兒,身後的床墊凹陷下去,他回來了。


    “生氣了?”一陣熱氣吹向她的耳畔。


    她的臉繼續埋進被單,不理他,自己都說不出來是惱還是窘的成分多一些。


    雙腿突然被一隻強壯的手分開,她連忙鑽出來要去打掉他的手。


    “你幹嘛啦?”


    “別動。”唐健拿著一條熱毛巾,正在替她擦拭自己剛才留下的黏膩。


    “不要啦……你不要……我自己來!”


    唐健看她羞得滿臉通紅,連眼睛都不好意思張開,像個盲劍客一樣在他胸前亂拱。


    甫平息的火,又灼灼而起。


    事實證明,對付敵人時,千萬不要閉著眼睛,不然會失去先機。等惟惟發現情況不對,水澗的雙眸驚慌地睜開時,那男人早就剝光了她剩餘的衣物,以及他自己的。


    於是,她一張開眼,就見到他傲人的裸軀。


    “……”她張著唇,但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他好美,完全不是她以為的瘦弱蒼白。之前的那場意外,在他身上幾乎看不到痕跡。


    他是瘦,但絕對不弱,平滑的古銅色皮膚猶如絲綢包裹著大理石,肌肉在走動時滑移,如行雲流水,平順而優雅。


    她的雙眼著迷地落在他完美的體魄上,寬闊的肩膀,微微賁起的臂肌,線條分明的小腹,再往下……


    久曠的欲望,一經爆發,幾乎收不回來。


    他已經努力克製,但還是忍不住折騰了她好幾次。


    他的惟惟太香太軟太可愛了,隻要她貼著他輕微一個蠕動,他就受不了。以前是如此,以後也是如此,永遠都是如此。


    “不要了……”


    夜幕降臨,密閉的室內全是情欲的氣味,軟綿無力的女人幾乎連推他的力氣都沒有。


    “乖,最後一次,就最後一次。”男人在她耳畔輕哄,貼在她背後的長軀仍矯健地動著。


    “不要了,不要了……”她伸到背後去推打他。


    她越是這樣哀求,越逗得人心癢難搔。最後當然是被那隻猛獸直接拆了,吃得屍骨無存。


    ****


    計算機屏幕的反射光,映得坐在麵前的人臉色微青,神情幽暗而陌生。


    空調室外機細細的嗡嗡聲,從開了一道縫的窗外飄進來;垂落的窗簾掩去大部分的天光,讓在床上昏睡的女人能靜靜安眠。


    今年又是暖熱的一年,到了十月,台北的氣溫依然居高不下。開了空調還開窗的原因,是某個女人半夜起床上廁所,發現整間屋子的味道曖昧得令人臉紅,於是硬吵醒身邊的男人去開窗。


    窗戶是開了,氣也散了,不過吵醒他的後果就是味道又濃了。


    如今自食惡果的女人嬌慵無力,即使在沉睡中,眉梢眼角也帶點甜蜜的咬牙切齒。


    唐健偏頭一望,溫柔地笑了,真想再撲過去解饞一回。


    滴滴!訊息聲響起。


    所有粉紅綺思飄遠,他的注意力迅速轉回屏幕上。


    終於!再怎麽難找的人,還是被他挖出來了。


    深邃的長雙目失明慢慢透出一抹銳利,嘴角勾起的微笑如刀。


    ‘……你是誰?’


    遊標閃了兩下,一行字終於秀了出來。


    唐健運指如飛。


    ‘一個朋友。’


    ‘我沒有朋友。’


    ‘你會有的。’


    遊標又閃爍幾下。‘你很行。這個世界上能追蹤到我的人不多。’


    ‘我比你以為的更行。’唐健麵無表情地回複。


    ‘哦?’


    於是唐健抬指送出一長器字符。


    a8s3-sosbsqm-bosdfas-ueaodm42-mq5j2x


    這一段英數夾雜的字帛,任何人來看都沒有意義,甚至會以為隻是係統亂碼。


    世界上認得這串組合的,隻有少數幾個人。因為這是一個極為神秘的服務器登入密碼,擁有頂尖的加密係統。沒有這串密碼,任何人都不可能登入。


    遊標這次停頓良久,不斷閃爍。


    就在唐健準備再打些什麽,刺激對方響應時,光標又有了動作。


    這次是很刻意地,停在那一聲英數的“x”後頭,然後一格一格的往前把它們全部刪掉。


    唐健輕笑起來。


    ‘你究竟是誰?’對方又有了響應,這次已有了些迫切。


    ‘你的“同事”。’


    ‘不可能,所有的“同事”我都接觸過了。’


    ‘是嗎?’唐健嘲弄他。


    ‘……隻除了一個。’對方承認。‘而我甚至不確定這個人真的存在。’


    ‘我知道,所以我才主動找你。’


    ‘……你是neo?’


    ‘是。’


    尼歐(neo)是電影“黑客任務”主角的名字,也是個知名的黑客。唐健剛開始取網名時,沒有什麽概念,一瞥到書架上的dvd就順手把neo打上去,於是尼歐從此成了他的代號。


    ‘尼歐隻是一個傳說。’另一端回應。


    ‘謝謝,我另外知道他也是一部電影的主角。’


    ‘哈哈哈,你很有幽默感。’


    ‘彼此彼此。’


    兩方打字的手都停了下來。


    終於,那一端又有了響應。


    ‘你找我做什麽?’


    他知道對方一定有一堆問題要問,不過這小子倒沉得住氣,不錯。


    ‘確認你的工作進度。’


    遊標又停了一會兒。


    ‘你知道我們是不應該知道彼此的工作狀況的。’


    ‘我知道我們甚至不應該有這一番對話。’唐健淡漠地打著字。


    ‘……好吧!那你又做到哪裏了?’


    ‘我完成了我的部分。’


    ‘不、可、能!這個案子才接了三個月,沒有人能在三個月內完成這件事,工程太浩大也太繁複。’這次的反應相當迅速而直接。


    ‘你隻需要知道我在遠超過你能想象的時間內就已經完成了即可。’


    ‘好吧!那你千方百計找到我又是想幹嘛?’


    ‘想幫你。’


    ‘幫我?’


    ‘是的,你將會遇到一個瓶頸,接下來四個月你會被這個瓶頸困住,完全沒有進度;即使你勉強推進了,那個版本也不是正確的,你又花了另外兩個月的時間除蟲,我就是來幫你渡過這個難關的。’


    ‘你是說你還沒發生的事情都預測到了?’對方明顯的嘲弄。


    ‘是。’


    他回答得如此幹脆,另一方反而頓了下來。


    量後,遊標滑過去,秀出一段話:‘假定我相信你,你為什麽要幫我?’


    ‘因為你的那個部分對我最重要,而我必須確保你能夠在某個時間點內完成。’


    ‘哪個時間點?’


    ‘十二月八日。’


    ‘為什麽是十二月八日?’


    ‘我有我的理由。’


    ‘老兄,坦誠才是雙贏的局麵。’遊標丟出一旬話。


    唐健微微一笑,手指移動如飛。‘west,你從來沒有好奇過我們在做的是什麽事嗎?’


    對方打了個“聳肩”的字樣。‘我不在乎,隻要他們依約付錢,誰管他們要拿這些鬼東西幹什麽。’


    ‘但你確實是在乎的,否則你不會突然對其他人感興趣,然後把另外幾個接同一個案子的人一一找出來。你不會瞞著上頭的人和他們聯係,不會打聽他們那一部分的內容,不會想找到我,不會想把所有拚圖湊起來。’沒時間陪他玩的唐健直接把底牌拆穿。


    ‘老兄,你讓人很毛,你知道嗎?’


    ‘放心,我對你沒惡意。如我所說,我是來幫你的。’唐健回應。


    屏幕上,一個字母一個字母浮出來。‘告訴我你怎麽知道這些的?’


    ‘你追到貝利了,你知道他寫的那部分是一個啟動程序,但你不知道是用來啟動什麽裝置的;你追到康南了,你知道他寫的那部分與電磁波有關,可以產生極大的能量;你追到培德,你知道他的那個部分和線型波長理論有關;而你自己的,我親愛的朋友,是一個能量的反導模式。’


    他打完,手放下,靜靜等對方響應。


    這一次停頓得比上次更久,因為他知道west太過震驚。


    終於,光標從屏幕上滑了過去。


    ‘你知道,被人以短短幾行字寫出我辛苦好久才查出來的事,有多麽挫折嗎?’


    唐健扯一下嘴角。


    ‘是。’


    ‘那你呢?你的部分又是負責什麽?’


    唐健挑了下眉。‘我是母體(matrix)。’


    ‘你是主程序?’對方明白了他的意思。


    ‘沒錯。’


    ‘但是那不可能啊!那表示他們一開始就告訴你整個計劃了,你才能寫主程序。可是,這整件事搞得這麽神秘,大家王不見王,不就是為了防止我們任何一個人看出全貌?’


    ‘我想我的身分比較特殊一點。’


    ‘可是,在我們的部分沒寫好之前,你的主程序也不可能完成。’對方指出。


    ‘是。所以在四個月後,也就是你們其他四個人陸續交件之後,將會有人和我聯絡,我將去美國,把你們四個人的成果加上我的,全部整合起來,屆時便大功告成。’


    ‘而你知道四個月後要發生的事?’光標吐出嘲弄的字符串。


    ‘是。’


    他回答得這麽幹脆,對方反倒頓住了。


    過了一會,終於又有響應傳來。


    ‘如果一切會在四個月後發生,你又何必急著在十二月八日搞定?’


    唐健想了一想,打字過去。


    ‘因為十二月八日是時機最好的日子,也是唯一一個可能成功的日子。’


    ‘我不懂。’


    ‘你不需要懂。’


    ‘好吧,我隻問你……我們會有危險嗎?’


    ‘不會。’


    ‘為什麽?’


    ‘因為我會阻止它發生。’唐健回應。


    又是一段停頓。


    ‘我相信你。’


    ‘謝謝。’


    ‘你需要我做什麽?’


    ‘我需要你的那一部分程序。’


    ‘為什麽?’


    ‘因為你的那部分是最重要的,甚至比我自己的這部分還要重要。我必須在他們發現之前,先將你的部分整合起來,做一些調整。’


    ‘為什麽?’對方又問。


    唐健靠回檣背上,手輕輕揉著眉心。


    最後,他決定回答:‘因為我要回來。’


    遊標閃動良久。


    ‘回來?’連亮出來的幾個字母都顯得小心翼翼。‘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於是唐健隨手打了個公式給他。這是一個連網絡上都可以很輕易找到的公式,重點不是公式的內容,而是這個公式所代表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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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遊標有一瞬間似乎是靜止了。


    唐健幾乎可以看見那一端的人在拚命的呼氣吐氣。


    最後,遊標急急打出一串字:‘你在哪裏?’


    唐健微微一笑,隨手打出回應,眼神卻清冷。


    ‘重點不是哪裏,而是何時。’


    背後窸窣的一陣輕響,唐健立刻回過頭。


    惟惟站在他身後,身上隻穿著他的襯衫,雙頰依然透出歡愛一夜後的暖紅。


    她的雙眼停在計算機屏幕的最後一行——他剛送出去的那一段話——最後,落回他的臉上。


    “那句話,是什麽意思?”惟惟平靜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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