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京府陶吳縣何氏染坊內,道道紅帆染布已經上好了顏色,高掛在院落之中。大冬天的,布坊依舊沒有停工,反而任由寒氣侵染布匹,讓那些柔似處子長發的紅布變得幹硬,猶如一塊鐵幡。


    “嘩啦……”


    “何仲山!你火燒奉牛村,坑害村民過百!今日我孫……崔士海就有冤報冤,有仇報仇!”


    染坊內,除了屍骸滿地外,已經看不到什麽喘氣的了。除了孫朝陽、刑鳳儀這對腦殘的小青年提著長劍叫囂外,便隻有躲在三名仆從身後的何仲山負隅頑抗了。


    “放你媽的狗臭屁!”


    何仲山到現在都沒搞明白,為什麽李煥仙死盯著自己不放。隻見何仲山提著一口長刀躲在仆從後麵,聽著院落外巡城司衛兵的慘叫,腿肚子打顫道:“我何仲山的確不是什麽好東西,但禍不及妻兒的規矩還知道守!就算我要對付阮誌五,可也絕不會欺負那些鄉民!”


    “死到臨頭還裝?我告訴你!你與你那倒黴的兄弟,還有那些巡城衛兵,一個也剩不下!”


    孫朝陽如今是痛快了,三百巡城司被打到隻剩下一半。染坊內的護院也被李煥仙收拾的差不多了,何仲山身邊就剩三個廢物刀客。外麵芸娘的人馬正在與殘兵敗將對峙,何仲山想跑也跑不了。李煥仙出去追擊竇伊紅,估計就算不大勝,也得狠狠的抽那賤人幾巴掌。


    所以如今這何氏染坊內,孫朝陽可以為所欲為了!


    “喂!姐夫說,讓我們先走。”


    刑鳳儀看著有些激動亢奮的孫朝陽小聲嘀咕了一句,隨後又望了望對麵的何仲山。這醫女敏銳的發現,即使到了這時候,何仲山也不是特別的恐嚇。對比方才李煥仙在場時,如今的何仲山反而有些淡定。


    這就不合常理了……


    “砍了他們!”


    果然,何仲山一聲令下,方才不知躲到哪裏的薛家四子又冒了出來。一把土木灰在上麵一揚,直接迷了牆頭放冷箭的田九郎,使其雙眼又酸又痛。


    “季叔!”


    孫朝陽大喝一聲,熱血上了頭,怒氣已然湧到嗓子眼,邁步就不再搭理身後力竭的刑鳳儀,與季老頭雙劍合璧,衝上前頭與薛家四子混戰。


    “啪!啪!啪啪啪……”


    隻見一眾人剛混戰到一起,何仲山身後再次湧來十餘人。可這些人都屬於老弱病殘,而且也沒有攜帶兵刃。可就是這些人的出現,打破了孫朝陽等人的優勢!


    隻見十餘人皆手捧火油罐,與何仲山眼神一交會,便心有靈犀的摔碎在地上。


    “嘩……”


    何仲山種花熬膏,手下人人隨身攜帶火種。當即點燃熊熊戰備八處火盆,照明混戰的院落。一瞬間,火光通紅,照映地麵,大火迎風而起,將混亂的內院包裹其中。


    “留得五湖明月在,不怕沒處下金鉤!給我燒了染坊,焚了這群雜碎!”


    何仲山眼見大火驟起,失血後的臉上再現猙獰,手提一口長刀不斷的指揮仆從將一切可燃之物丟入火海,勢要將孫朝陽等人燒死在這。


    “滿嘴順口溜,當姑奶奶不存在嗎?!”


    刑鳳儀長劍直刺,劍身帶風。雖然《無情功》功力低微,但好歹是邱老頭的無上絕學,收拾這些連江湖人都算不上的刀客仆從絕對沒問題。


    隻見刑鳳儀的長劍雙刃閃光疾走,劍分陰陽二道,一正一反兩道懸氣撲麵而來,趁著火勢未曾蔓延之時衝開口子,試圖斬首何仲山。


    “當!”


    此時的何仲山身邊人手不少,但早就被先前的李煥仙給嚇破了膽。火上澆油的事敢做,但繼續為了幾畝花田與這些瘋子互砍的事是真沒膽子了,放完火第一時間逃之夭夭。可何仲山之前從地下跑到地麵,已經漏了武功底。


    隻見何仲山雖身邊無人倚仗,可自己卻是沒把氣力有缺的刑鳳儀放在眼中,提刀便是於下肋一撩,轉瞬蕩開刑鳳儀的長劍。二人一刀一劍纏鬥在一起,火勢夾雜勁風儼挺掀高,刀劍二氣乘風破浪。


    這雄性與雌性相比,終究是有些優勢的。拋開手眼身法步不談,光從氣力的角度去看,男人始終要強過女人。尤其是,二人本領差不多的時候!


    何仲山平時裝得唯唯諾諾,可每次生死大戰他都能獨善其身。除了眼光獨到,懂得明哲保身外,自己也有些本事。就算不如李煥仙,可應付個體力消耗大半的刑鳳儀倒也沒啥問題。


    “嘩……”


    隻見院落內火勢猛漲,烈焰破空呼嘯作響。大火照澈空間通紅炫麗,何仲山長刀威勢驚人,有若野獸般暴戾,對著刑鳳儀那纖瘦的身軀左右猛砍,聲勢驚人!


    “欺負女人?我宰了你!”


    一旁怒戰薛家四子的孫朝陽與季老頭雙劍搶攻,將薛家四人逼得節節敗退。田九郎衝洗好了眼睛,幾隻冷箭一放,優勢立刻呈一邊倒,薛家四子隻能躲在角落裏掙紮著防禦,已經沒有搶攻奮戰的本事了。


    既然戰況已經得優,孫朝陽第一時間援助刑鳳儀,試圖二人合力幹掉何仲山這魁首。可都在各自為戰的眾人並沒有注意到,他們身後的房屋已經被大火燒的崩潰開來。一道破碎的石門入口,傅生已經赤裸的從地底溜了出來,隨手撿起地上的一把短刀,龜縮在一旁伺機而動。


    “笨手笨腳的,誰要你來幫忙?姑奶奶我還能砍不過他嗎?!”


    眼見孫朝陽加入戰團,何仲山的長刀瞬間放緩,從原來的快刀重砍變為反刀防禦伺機反擊。孫朝陽笑嗬嗬的提劍猛戳幾下,配合刑鳳儀那詭異的刺劍,逼得何仲山上躥下跳道:“打還是你打,我幫你溜溜縫兒。咱倆雌雄雙劍,今天就叫這花販做刺蝟!”


    “當!”


    說罷,二人肩並肩,兩把劍以劍做刀奮力豎劈而下。何仲山橫刀上頂,奈何刑鳳儀孫朝陽這二人都有明境功力,力大如牛,直接壓得他單膝跪地,苦不堪言。


    “嘩啦!”


    還未等二人抽劍追擊,隻聽得身後木樁破空之音傳來。一道火燒一半的木樁不合常理的飛襲而至,烈焰熊熊包裹其中,疾如箭矢,直指孫朝陽的後心。


    “嘭!”


    火柱飆射而來,孫朝陽竟然被縱身迂回空中有若大鵬展翅,抬腳便是一招借力使力如踢皮球般的將其踹飛!


    怎麽飛來的,就怎麽飛回去!


    就算孫朝陽在怎麽懈怠,可架不住李煥仙隔三差五的就在其耳邊督促。再加上他練的又是天下無敵的完本《混元功》,一般人的偷襲之術很難對孫朝陽奏效。


    “轟!”


    “操!花田!”


    隻見火柱被孫朝陽一腳踢飛,準確無誤的飛入地下花田的入口。不瞬間,火焰衝天,道道濃煙從石門入口處噴湧而出。大量熱氣從地底噴湧,地麵瞬間化為狼藉火海,擴散方圓十丈!


    “當!”


    眼見地下花田出了問題,何仲山怒不可遏,單刀上頂架起了刑鳳儀的長劍,整個人好似瘋魔一般的向前猛頂。刑鳳儀本就力竭待衰,再被蠻牛一般的何仲山一撞,直接倒退七八步,腳步身形瞬間變亂。


    “唰!”


    “啊……”


    隻見刑鳳儀慘叫一聲,右手手腕猛然噴濺鮮血,長劍與握劍的手掌合為一體,拋飛入天。她的右手,被斬斷了。


    “咣當……”


    隨著兵刃離手,傅生臉帶獰笑提刀站於何仲山身側,望著血流如注的刑鳳儀道:“本想看在劉聰的麵子,留你一命。不過你這賤人如此的不識數,那就莫怪七哥我辣手摧花了!”


    “鳳儀!我宰了你們!”


    孫朝陽一個轉身的功夫,刑鳳儀就斷了隻手。雖然他們算是贏了,可這代價,未免太大了!


    隻見孫朝陽憤而失智,飛身就衝向傅生與何仲山二人。不過已經打到這個地步了,這二人也不是傻子,若此時不再趁亂逃走,估計以後就沒機會了。


    故而二人誰也不與暴怒的孫朝陽纏鬥,反而極有默契的兵分兩路,四散逃去。


    “當!”


    孫朝陽腦子不太清楚,奔著斬斷刑鳳儀右手的傅生就窮追不舍,完全不管何仲山。而何仲山也油滑的很,直接跑到前院,仗著四周高掛的紅帆布匹遮天蔽日,奸笑著藏身其中小聲嘀咕道:“以為這就完了?我存的極樂膏足夠二皇子擴充明年的稅收。局已經定了,誰也改變不了。燒我花田又如何?明年翻了土,老子繼續種!還想殺我?我堂堂殺神之子,豈會死在你們這些凡夫手中?”


    “唰……”


    冬季的夜晚,就算大火再怎麽雄烈,也是無法驅散陰寒。何仲山隻覺自己額下先是一涼,眼見大量紅帆開始隨風飄蕩。


    “滴答~滴答~滴答~”


    何仲山好似看到夜晚的天空落下了雨水,眼前的漆黑場景變得光亮。四周是那麽的廣闊無垠,炙熱的風沙在其耳邊呼喊,就像是老祖宗在自己幼年時講起的故鄉。


    家,我們的家,在大漠。


    我們,是殺神霍山的後人。


    “嘭!”


    何仲山身軀倒地,人頭如滾地葫蘆悠悠的滾出很遠,撞在牆邊,一雙眼睛變得黯淡無神,望著手持斷刀,猶如血人一般的李煥仙掠過自己屍身,默然走入火海。


    那一刻,何仲山再次想起了家族中的久遠傳說:殺神之子,不死不滅。神子棄肉身皮囊,輪轉為芸芸眾生。曆經磨難,重開天地。他會身披血衣,手持利刃,於火海中涅盤重生!


    ……


    ……


    會京府,亂了!


    有多亂呢?隻見本該夜深人靜的四方城,此時嘈雜喊叫之聲不絕於耳。雖然此時的會京府內街道中已經出現了不少凶神惡煞的人,但這些人還算守規矩,並沒有騷擾看熱鬧的百姓。而且行動也是極為迅速。趁著巡城司傾巢而出,快速占領四方城門。


    這些是什麽人?是阮誌五的四方花販!


    就是那些占山為王的山匪流寇,竟然趁著夜色進了城!


    “五爺!成了!如今的會京府,是您的會京府了!”


    城南莊園內,阮誌五坐在大廳主位,屠龍四仙靜候在側。幾名義子,除了老二廖威、老七傅生不在外,其他人都來到了大廳,等候阮誌五一聲令下。


    隻見阮誌五平靜的點了點頭,掃視了一下前來助拳的花販首領下令道:“不要騷擾百姓,把守城門。除了展望春那些人外,不許任何人進城。”


    “義父。”


    老大杜彪揉了揉眼睛,打著哈欠說道:“您到底是要殺他,還是要放他?我可收到了風,陶吳縣的老七與何仲山,已經都被他宰了。”


    “哦。”


    阮誌五不為所動,甚至看都不看杜彪一眼,手持一枚金印丟在劉聰腳下道:“持此令牌,調動南門花販,給我把薛景綿找出來,死活不論!”


    “明白。”


    劉聰會意,快速離開莊園辦事。眼見唯一能辦事的義子已經出去了,阮誌五深吸一口氣道:“北門放開口子,迎展捕頭進城,莫要起衝突,也不要多嘴。”


    “義父!我們大權在握,又何必理會一個展望春?!”


    杜彪不明白,為什麽自己一方人馬已經占領了會京府,又為什麽要放過展望春呢?但阮誌五沒空給杜彪解釋什麽,平淡的看向杜彪道:“我給你的,才是你的。我不給的,你看都不要看一眼。去,給我燒了何園,雞犬不留!”


    “我……孩兒領命!”


    杜彪在阮誌五的眼中看到了殺氣,雖然他有把握奪取阮誌五的位子。但看了看阮誌五身後還站著四個男人,杜彪沒辦法不答應。


    “老板,你身體還行嗎?”


    眼見大廳已經變得靜悄悄,屠老大在阮誌五身後問了一句。話音一落,阮誌五原本還平淡如古銅的麵色轉瞬變白,強壓的平穩胸口也變得起伏不定道:“再過三個月我也死不了。你們四個來會京很久了,還沒嚐過我會京府的竹葉青吧?”


    “老板,我們這行,禁酒禁女色。”


    屠龍四仙是職業殺手,對酒色幾乎是不碰的,起碼在客戶麵前不會碰。不過阮誌五可不信這些屠龍會的人能守什麽規矩,因為他們屠龍會是殺手組織中最沒品的那一撥。


    屠龍會的殺手,隻要錢到位,親爹都照砍不誤。豈能像遼國的神官一樣,守什麽十誡規矩?


    “哈哈哈哈……”


    阮誌五被屠龍四仙的裝腔作勢逗笑了,強壓胸口的絞痛笑了兩聲後起身道:“走,隨我到隆升客棧吃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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