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總是暖洋洋的,尤其是剛剛步入初秋。當太陽升起時,夜半的霜寒自會褪去,讓世間萬物重獲新生。


    不過即使晨陽的熱力全部照耀在李煥仙的身上,他也不會感覺有多暖,因為現在的他,除了一身的惡寒外,便是感歎世態炎涼。


    隻見李煥仙有些發抖的,坐在驛館附近剛剛出攤的粥鋪中,手裏拿著筷子百無聊賴的敲打著瓷碗,也不知在思考著什麽。


    而許敬忠等七名護衛,也是無精打采的喝著粥,許敬忠更是眼圈發黑,麵色慘白。其他七名護衛也是差不多,估計昨晚在妓院中,光顧著快活,根本沒怎麽睡。


    燕兒坐在李煥仙的身旁,一口饅頭一口粥,吃得倒是津津有味,完全不考慮他們一行人今後的處境。


    就在不久前,李煥仙從秦若水處返回驛館,發現燕兒與許敬忠等七名護衛大包小包地站在驛館門口,不知所措。李煥仙問過後才知,原來是使團知道昨日李煥仙使用公款惡意嫖妓,頓時大怒,天沒亮便收拾東西離秦返楚。


    他們這一走,連帶著把正在睡夢中的燕兒也給攪和了,大半夜的起床收拾東西,許敬忠等人那會兒還在妓院鏖戰,一大堆行李,隻能由那丫頭一個人收拾。


    秦國驛丞看李煥仙等人都不在,也不好將小丫頭轟走,就由著燕兒在驛館中等候,待許敬忠等人回來後,才讓燕兒離館。眾人提著行李走出驛館後,也不敢遠走,也不知去哪,隻能焦急地等候李煥仙回來主持大局。


    “你吃得倒是很香。”


    李煥仙看著燕兒夾著鹹菜,大口的吃著饅頭,不由得苦笑連連,心中感歎,少年不知愁滋味。


    眼見眾人吃得差不多了,李煥仙示意許敬忠結賬。然後隨手打個響指,帶眾人來到這熙熙攘攘的大街中。


    “少爺,我們接下來去哪?”


    摸了摸已經幹癟的錢袋,許敬忠一臉愁容的看向李煥仙。眼見當下的困境,許敬忠已經做好了準備,那就是如前文所言,上街賣藝!


    李煥仙哪裏看不出許敬忠的擔憂,但此時的他昨夜在秦若水門口蹲了一宿,如今身體發冷,鼻塞頭暈,所以也懶得解釋什麽,直接說道:“去租輛馬車。”


    “還租馬車?少爺,今天中午的飯轍還沒地兒尋呢?”


    自從李煥仙死而複生後,眾人便發現三少爺變得異常和藹親近,就連說話的口音方式,也潛移默化的影響了眾人。


    “我李煥仙好歹是一代風流才子,出門不講究點排場怎麽行?快去,我不說第二遍。”


    打發走了許敬忠,風寒症的症狀愈來愈重,李煥仙用力揉捏了幾下虎口穴位,力圖保持清醒。因為接下來,他要去辦正事了。


    來秦國是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看望質子薑若懷嗎?那個病秧子住在城北的皇家林苑,飲食住宿皆是秦國最高標準,有這麽一個高端飯票在,李煥仙等人還需為吃穿用度發愁?


    ……


    ……


    許敬忠駕著馬車一路向北,六名護衛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麵,而馬車內,李煥仙極其放肆的躺在燕兒那柔弱的大腿上,任其柔嫩的小手為其按摩頭部。


    “還是我家燕丫頭按得舒服。”


    “少爺又胡說了,往年在楚國,您連碰都不讓碰一下的。”


    燕兒麵帶羞澀的為李煥仙按摩著頭部,任由李煥仙的手纏繞在自己的細腰上,時不時的揉捏。


    李煥仙聽到燕兒的話語,不由得有些無奈,隨即咂了咂嘴說道:“楚國那檔子爛事兒就別提了,咱們以後再也不回去了。”


    “不回楚國了?那少爺……不想家人嗎?”


    家人?嗬嗬!


    殺手,連心都沒有,何來的家?又何來的家人?雖說赤龍天性薄涼,但他也曾幻想過,退休後在一個沒人認識自己的地方,組建家庭,享受一下普通人才能擁有的平靜。但事實證明,這一切都是幻想。


    因為有一個人,赤龍潛意識裏曾把他當成了家人,但那個所謂的家人,卻一槍打穿了他的脖子!


    “馭~”


    “少爺,到了。”


    許敬忠將馬車停在皇家林苑的門口,李煥仙拉著燕兒的手下了馬車。隻見皇家林苑門口異常清淨,連個賣吃食的小販都沒有,隻有大門前的兩名輪值護衛。


    “楚國使臣李煥仙,奉陛下諭旨特來探望世子。”


    通報一番後,沒過多時,一名中年管家就急匆匆的從院內跑來,對著李煥仙一拱手,略感欣慰的說道:“李公子,您終於來了,快快,裏麵請。”


    看著頗為熱情的管家,李煥仙職業性的客套一番,問了一下管家的名字後,便說道:“徐管家,你應該也聽說了,陛下讓我在秦國陪著世子,直到地老天荒。麻煩您,先把我的家眷安置一下,這幾日,他們著實吃了些苦頭。”


    “呦~李公子,瞧您這話說的,您當日皇城夜宴,一首一劍光寒十四州不卑不亢,震古爍今,大長我楚國雄風。老奴怎敢怠慢您?在您來到這鹹陽城後,世子便吩咐奴才為您備好東院兒了。”


    聽到早就給自己備好了房間,李煥仙頓時對這薑若懷升起一絲好感,雖說二人未曾謀麵,但這薑若懷也算心思細密,殷勤好客。


    安頓好了燕兒與護衛,李煥仙馬不停蹄的跟著徐管家來到世子薑若懷的房間,聽聞這薑若懷本來也是文武雙全之人,奈何其父康王一日進宮麵聖,被老太後撞見調戲楚帝身邊的宮女。


    太後憤怒之下,將宮女賜死,廷杖康王二十,後便將十五歲的薑若懷丟到秦國做質子。


    這一來秦國便是三年,也不知道薑若懷午夜夢醒時分,會不會暗罵康王坑兒子?老太太坑孫子?


    進入世子的房間,李煥仙聞到整個房間都彌漫著一股湯藥味,而世子薑若懷正躺在床中,白色的幕帳將其隱於床榻。


    “李兄來了~薑某身染惡疾,未能出門相迎,還望李兄見諒。”


    聽著從床榻中傳來的話語有氣無力,李煥仙不由得猜想,這薑若懷到底生得什麽病?隨即開口說道:“世子客氣了,如今之勢,你我皆是同病相憐。聽世子語氣,中氣極弱,氣血衰微,不知是何病所起?李某略懂醫術,不如讓我為世子號脈一觀。”


    “我這病……唉~李兄既通醫術,那便有勞李兄了。”


    聽薑若懷的話語,這病情好似比較隱晦,但應該是已經很嚴重了,否則常人定不敢讓李煥仙這個半吊子號脈問診。


    看著薑若懷無力的從幕帳中伸出手臂,李煥仙也沒多想什麽,直接坐到床邊,為其號脈。


    殺手,自然要精通醫藥,尤其是頂級殺手。


    赤龍自幼便入駐『殺手工會』,在長達七年的訓練中,除了學習殺人術外,同時也兼修天文地理、人文曆史、騙術偽裝、醫學知識和野外生存技能。


    這些技能可以大大提高殺手的作戰能力和存活幾率,而學習醫學的主要原因便是為了更加有效地執行暗殺任務。醫學知識使得殺手能夠準確診斷和刺殺目標,選擇合適的手段和方法。


    尤其是在使用毒藥或針對特定身體部位進行攻擊時,醫學知識的應用可以大大提高成功率。


    李煥仙把手搭在薑若懷的手腕上,眉頭緊鎖,雖然薑若懷此時麵容依然隱藏在幕帳中,但這人的脈象已經說明了問題。


    脈象細弱微滑,隻是手輕輕一搭,薑若懷便低聲呻吟,想必隻是微微觸碰,便痛苦難耐。


    “嘩~”


    李煥仙一把掀開幕帳,看到薑若懷的臉,頓時一哆嗦,趕緊後退了兩步,拿起一旁的茶水,倒在手中,反複的揉搓清洗。


    隻見病榻上的薑若懷麵色慘白無比,原本俊朗的麵容上,長滿了楊梅狀的瘡痘,那瘡痘形似赤豆,內嵌於肉,異常堅實。


    這種瘡痘由於形似楊梅,故中醫將其稱為楊梅瘡,而西醫,隻有兩個字——梅毒!


    李煥仙遠觀薑若懷此時神疲乏力,下肢浮腫,唇甲青紫,肌肉消瘦,筋骨竄痛,兩足癱瘓,疼痛非常。這是毒入骨髓,肝腎衰竭之相。


    “世子平日,多去何處?”


    李煥仙看著氣若遊絲的薑若懷,心下已經確診,故而開始詢問。一旁的徐管家聽到後,無奈的說道:“背井離鄉,有誌難舒。隻能縱聲情色,平日多是留戀花坊。”


    “青樓花坊?具體是哪?”


    “自然是綺麗春風。”


    “靠!”


    李煥仙聽到綺麗春風四字,身形震動,轉而大罵一聲,衝到房外,待跑到東院後,看見許敬忠等護衛正在整理被褥,李煥仙趕緊喊道:“別他媽弄這些了!燒水!洗澡!叫所有護衛好好清洗!”


    “啊?少爺,洗澡也不用大白天吧?”


    許敬忠哪裏知道李煥仙經曆了什麽,杵在原地不解的問道。但李煥仙現在是怕得要死,因為這梅毒,在沒有抗生素的古代,基本等同於絕症。


    李煥仙看著發愣的護衛們,怒氣衝衝的吼道:“綺麗春風那妓院有梅毒!”


    “梅毒……是何物?”


    “草!楊梅瘡!妓院有楊梅瘡!”


    看著李煥仙歇斯底裏的喊出楊梅瘡三個字後,許敬忠手中的被褥直接滑落,在顫顫巍巍的吞下一口唾沫後,許敬忠瞪著雙眼,大聲喊道:“快——燒——水”


    風流之人,貪戀情欲。


    因緣會遇,得生花柳。


    四大崩壞,地水火風。


    淫邪入體,果報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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