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武城城外,趙沈言一萬精兵擁簇著太子趙沈言與宰相丁仇,來到城下。隻見高武城早已硝煙散盡,焦屍滿地,斷壁殘垣,化為一座孤堀。


    就在昨夜,本欲要與趙玉漱共同進退的高武萬民,根本沒有料到,他們一心追隨之人,會那般的狠辣無情,棄自己而去。


    若光是如此也罷!


    趙玉漱反而下令,關閉城門,不許百姓出城。緊接著便是董千山帶領守城兵,火箭遂發,大火燃起,將高武城化為廢墟。偌大的高武城,如今房倒屋塌,諸門盡毀。宗廟宮府,南北城牆,火焰相接,盡為焦土。


    “這李煥仙真夠狠的,寧願燒成灰燼也不給我。”


    趙沈言從馬車下得身來,看著破敗的高武廢墟,搖頭苦笑。這高武城極其堅固,又有囚龍穀此等天賜用兵之地。若能奪下,以此為根據地,定然可減少兵將損傷。


    可如今,高武城已成廢墟,用無可用。


    丁仇手持錦帕捂住口鼻,走至趙沈言身側,笑著說道:“李煥仙敗了。太子殿下,在臣看來,我等十日後,當能凱旋歸京。”


    “哦?還請丞相賜教。”


    雖說昨夜一舉擊潰李煥仙,一戰定三城。但根據情報,李煥仙與趙玉漱已經逃往沂州腹地,現在據守南寧。雖說自己一方現今可以自由殺入沂州腹地,縱深麵積可達百裏。但若說十日拿下李煥仙,趙沈言還是有些存疑。


    丁仇知道這年輕的太子沒什麽見識,所以便耐著性子解釋道:“趙玉漱舉沂州全境造反,沂州百萬民眾積極響應。可她如何對待百姓的?棄城不顧,放火燒城。如今,高武萬民盡化焦炭,趙玉漱人心盡失。我等征戰,破城實乃不得已而為之。若能攻心,自可省去雄獅遠征之苦。”


    聽著丁仇的分析,趙沈言若有所思道:“話雖如此,可賤民愚癡,未必能一呼百應。況且,李煥仙那妖人還活著……”


    看到大秦未來的皇帝口稱百姓為‘賤民’,丁仇不由得皺了皺眉,隨後便如常說道:“用師者王,用友者霸,用徒者亡。趙玉漱與李煥仙狼狽為奸,視萬民如草芥。那李煥仙凶狠毒辣,薄情無良,實乃小人。而趙玉漱剛愎自用,自詡高人一等,卻又對李煥仙唯唯諾諾言聽計從。這樣的人,怎麽可能得人心?怎麽可能勝得了?若真能勝過我丁仇,那天理何在?”


    丁仇真是了不得,稱他一句‘諸葛臥龍’都不為過。這位大秦宰相,早早便看穿了李煥仙與趙玉漱的秉性。針對其性格,定製戰略,進行擊破。


    所謂上兵伐謀,用兵的最高境界,是用謀略戰勝敵人,而非武勇。武勇者,匹夫也。李煥仙謀略不凡,收拾個關天帥、趙沈言之流,那自然是手拿把掐,輕輕鬆鬆。但對上丁仇這種謀算天下的絕頂高手,顯然是異常吃力。


    昨夜僅僅一戰,李煥仙就被丁仇收拾掉了半條命。三座頂在前線的兵城被破,前線全數潰敗。軍隊損失慘重,十僅剩三。


    若在讓丁仇繼續落幾子,隻怕這盤棋,就不用在下了。


    可如今的局勢,李煥仙根本無力阻止丁仇落子。就算阻止,也沒用。趙沈言雖是太子,但早已認清現實。他是鬥不過李煥仙的,隻能倚靠丁仇幫其落子。


    丁仇如今的戰略很明顯,沂州前線已破,並不急於攻打州郡。反而是集結兵力,從東陽城出發,企圖配合金國金世奇,吞掉沂州趙鶴年的九萬邊軍。一旦九萬邊軍被吞下,那李煥仙將再無倚仗!


    可惜啊,丁仇雖然對李煥仙認識頗深,知道其雖然年紀輕輕,但本性實是個無情之輩。但他不知道,這小子可是兩世為人。其腦筋轉動速度,可不是一般人能跟得上的!


    ……


    ……


    南寧城軍營,中軍軍帳中,李煥仙拖著元氣不足的身軀,來到軍營中。昨晚自己迷迷糊糊的,也不曉得與趙玉漱折騰了多少次?現今一身內力無法調動,腳步虛浮,渾身乏力,隻想睡覺。


    胸口雖然不再疼痛,可傷口周圍麻木不仁,每呼吸一次,便感覺胸悶無比。這樣虛弱的身體狀況,應該好生休養,補一補才是。但自己昨夜昏迷放蕩,還不了解大體軍情。所以即便身體不適,也要例行開會。


    坐在軍營大帳中,李煥仙聽著眾將士的匯報,麵若死灰。他媽的!對麵到底是誰在與自己下棋?怎麽如此老辣狠絕?東陽城被趙沈言完美攻破,根本沒損傷多少兵馬。


    魏其城也被接防,孟秀良拚著老命殺出一條血路,將劉僧辯放了出來。結果一清點才發現,三萬水師,僅剩八千。如今,李煥仙隻有七千虎狼騎,外加劉僧辯水軍八千,董千山三千州郡兵。


    滿打滿算不足兩萬,拿什麽與趙沈言的七萬大軍硬扛?趙鶴年的九萬邊軍倒是不少,但現在被金世奇死死咬住,一刻不敢鬆懈,根本無力回援自己。


    李煥仙揉捏著自己的眉心,看了看地圖後對孟秀良問道:“孟都尉,你為何中途折返?這個時候,你應在北海才是。”


    孟秀良對李煥仙行了一禮後說道:“回將軍,末將受命,前往北海送信。中途偶遇前來送信的紫封玄部下,聽其部下言大秦宰相丁仇從金國返回,已入秦界。那丁仇號稱白麵修羅,末將恐我大軍兵將不足,故而與其交換信件後,便第一時間折返。”


    “丁仇?白麵修羅?額……這手段,的確堪比修羅。”


    接過孟秀良遞過來的風雷門密信,李煥仙並未當眾打開信件,而是收入懷中,思索片刻後說道:“我等棄城來到南寧,那高武百姓不下萬人,如何安置的?”


    “額……”


    看著眾將士閉口不言,李煥仙心下‘咯噔’一聲,隨後看向董千山厲聲道:“董千山!”


    “回將軍,我等……並未帶百姓撤離。”


    唉!自己還是太過托大!怎麽把趙玉漱那娘們兒給忘記了?自己受傷暈死,那趙玉漱便是城內職位最高之人。以她的性子,估計眼中除了李煥仙外,根本容不下任何人。


    與軍中將領交代一番後,李煥仙便極其憤怒的返回南寧府衙宮殿。剛一入偏殿,隻見兩名劍侍持劍佇立在門口。看到李煥仙回來,便識相的離開偏殿,走入院外。


    “咣當!”


    憤怒的李煥仙一腳踹開緊閉的大門,看著還躺在床上看書的趙玉漱便要開口大罵,可趙玉漱隻是薄唇微啟,隨意喊了一句:“關門!”


    聽到這話,李煥仙先是一愣,隨即悻悻轉身,老老實實的把門關好。沒辦法呀,這趙玉漱金枝玉葉,又初經人事,哪裏經得住風寒?


    關好門後,李煥仙冷著臉坐到床榻前。趙玉漱還以為這男人昨夜風流沒夠,還想與自己親熱一番。隨即伸展玉臂,撫了撫如瀑秀發,麵色羞紅的看向李煥仙。


    “為何不帶高武萬民走?”


    聽到李煥仙的話語,趙玉漱明白了。這不是回來與自己親熱的,是來問罪的!隨即一改小女兒神態,冷聲回複道:“太多了,帶不走。”


    “一萬條人命,就這樣被我們害死了!”


    “嗬嗬!你這種人居然會在乎人命?還說我虛偽?你連自己都騙!”


    聽著趙玉漱對自己毫不留情的吐槽,李煥仙恨不得給她兩巴掌!但奈何如今身虛體弱,根本提不起力氣。隻能憤恨的說道:“民心若失,我等在沂州將再無立足之本!”


    感受到李煥仙對自己的失望,趙玉漱卻不屑一顧道:“愚癡之人隻是我等的器物罷了,殺了又如何?身為王者,自當狠辣無情。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這是你教我,需要我再複述一遍嗎?”


    李煥仙現在真想把自己舌頭剪掉,整天由著性子胡說八道。那魏武帝的至理名言是何等歹毒之語,哪裏能灌輸給不輸魏武之風的趙玉漱?


    若要割據一方,那負了民心便就負了。就像關近南一樣,禍害北海二十多年,還不是一樣囂張自在?但他們是要一統天下,開創萬世之基的。民心,自然要兼顧!而且要大大的善用民心,方能成就基業。


    李煥仙知道,如今的趙玉漱正在走一條梟雄之路,自己必須給她灌輸正義的理念,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若趙鶴年知道我們親手屠殺沂州百姓,那他的邊軍怎會相助我等?玉漱,你手段太過歹毒,這樣的話……”


    還未等李煥仙嘮叨完,趙玉漱便一把合上書籍,笑著說道:“趙鶴年那邊你不用顧慮,他一定會相助我等。”


    “為何如此篤定?”


    “因為他姓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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