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大秦召獄天牢寂靜無比。除了幾隻烏鴉盤旋在天牢上空,等待死屍被抬出後,可以每餐一頓外,基本上連個活物都見不到。


    召獄天牢,乃大秦振邦閣的管轄地。號稱活人進,死人出。成立召獄天牢這麽久了,除了大秦的那位逍遙王能活著從這裏走出去外,其他人從未見過召獄中能有人全須全有的出來。


    所謂振邦閣,乃皇帝親軍之稱也。但振邦閣的使命,主要並不在於保護皇帝本身安全,而是專掌不法風聞之事。


    振邦閣的最大頭目為“指揮使”,官居三品,佐官有同知、命事、鎮撫、千戶等,部屬有將軍、力士、校尉。


    振邦閣下設經曆司與鎮撫司,經曆司主管文卷出入,而鎮撫司為核心部份,職掌獄訟,後分南北司,北司專理刑獄。


    他們最厲害之處,並不在於他們可以直接向皇帝匯報,而在於擁有獨立的法庭和監獄。也就是說他們在直接聽命於皇帝的同時,可以在朝廷刑部之外自設公堂,有權拘留與審訊疑犯。


    就連功高蓋世的公侯都要怕其三分,但他們卻深深博得女帝趙玉漱的歡心。


    趙玉漱曾得意洋洋地說道:“惟此數人,譬如惡犬,則人怕。”


    惟此數人是指:紫封玄、曾靜等風雷門投誠的精英殺手,均以“伺察搏擊”馳名一時。


    這一比喻是十分貼切的。


    當年,李煥仙為了保住趙玉漱的江山,可謂煞費苦心,於趙玉漱剛稱帝時任用親信密探,名曰“檢校”。


    “檢校”的任務,是專門負責偵察在京城內大小衙門官吏不公不法之事,及風聞之事。事情無分大小,全部上奏,也是振邦閣密探的前身。


    李煥仙算是江湖殺手出身,利用江湖人熟絡民間勢力,一方麵壓製江湖幫會,一方麵大殺功臣舊臣。


    網羅入大獄,絕大多數都是這批人承旨而為,不在話下。可後期趙玉漱與李煥仙翻臉,風雷門伏誅,所有羽翼盡被趙玉漱拔出後,這地方,就徹底變了味道。


    召獄天牢共分十八層,效仿民間傳聞的十八層地獄。每一層關押之人,官職與罪責都不相同。第十八層,則隻關押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男人,一個令皇城禁軍聞風喪膽又敬佩無比的男人。


    隻見第十八層天牢內,空氣清新,地麵幹淨非常,毫無血腥汙穢之氣。整個底層天牢雖說暗無天日,連透氣的天窗都沒有。可四周都點燃著熏香,將整個底層天牢熏染得煙霧繚繞。


    一個男人一身破破爛爛的布衣,渾身纏裹著十八條粗壯的鎖鏈坐在一間由精鋼打造的牢房之中。隻見男人披頭散發,俊朗的五官由於曬不到陽光,導致成慘白色。


    雙肩琵琶骨被貫穿,厚重的鎖鏈纏裹於身,想必是女帝趙玉漱極其忌憚的人物。也不知他在牢房中被囚了多久,指甲毛發瘋長,厚重的絡腮胡擋住了那英俊的麵容,顯得十分蒼老。


    而且這男人想必是吃不到什麽東西,遍地都是壁虎蜘蛛死老鼠的骨骸。最重要的是,這男人那髒兮兮的脖頸處,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割痕!


    是廉邢!


    是那被趙玉漱一劍封喉的廉邢!


    想不到,刑場一役後,李煥仙被司空劍帶走。而廉邢,居然被趙玉漱救活,囚禁在這暗無天日的第十八層天牢當中。趙玉漱居然救活了廉邢?可她並沒有啟用,也沒有再加殺害。


    她把廉邢囚禁在這天牢當中,就是要告訴廉邢,你不該背叛我!我不讓你死,也不讓你活!


    “嘩啦!”


    一陣枷鎖開合音原來,廉邢閉目安坐在草席上,一言不發。牢頭恭敬的跪在地上打開牢門,趙玉漱一席紫袍,抱著自己的皇子趙憶君,帶著八名劍侍,推著一堆雜物走入廉邢的囚室當中。


    “廉邢,你還好嗎?”


    趙玉漱懷抱皇子,一臉的意氣風發,看著蒼老不語的廉邢問了一句。可廉邢根本無視她的到來,隻是冷漠的睜開雙眼,伸出髒兮兮的右手。


    一旁的劍侍趕緊將一壺美酒遞了上去,廉邢接過酒壺無視皇帝就在身旁,直接痛飲。而趙玉漱則是麵帶無奈之色,隻能輕抬玉手,示意讓劍侍們開始。


    隻見劍侍們麻利的架好烤肉支架,點燃炭火,將一條小牛腿架好,不斷的塗抹醬料。不一時,陣陣烤肉香氣便彌漫在這十八層‘地獄’中。


    廉邢喝光了酒,也不看一旁美豔無雙的趙玉漱,隻是瞪著眼睛看著‘滋滋’冒油的牛腿,沉默不語。


    趙玉漱輕撫懷中皇兒的嫩臉,隨後便笑著說道:“聽人稟報,說你吃光了牢中的蜘蛛老鼠,朕特來給你帶些肉食。”


    “廉護衛,請。”


    一旁的劍侍半跪在地上,雙手托著烤熟的牛腿,遞到廉邢身前。廉邢想必是真的餓壞了,不顧那滿是黃油的滾燙,一把抄起牛腿,捧在身前狼吞虎咽起來。


    “慢點吃,等下還有的。”


    看著廉邢狼狽不堪,吃沒吃相,趙玉漱無奈的歎了口氣,隨後示意劍侍在烤一份肉食,便將自己孩兒捧在雙手,小心翼翼的遞到廉邢身前道:“你看看,這是我的皇兒,今天剛剛滿月。”


    廉邢微微抬頭,停下口中的咀嚼動作,呆呆的望向那熟睡的小娃。


    “哇……”


    興許是感受到了久違生命之氣,廉邢居然顫抖的伸出滿是油汙髒汙的手指,想要觸碰嬰兒的臉頰。可此心念剛起,那嬰兒頓時放聲大哭,驚得廉邢頓時一縮手,尷尬的看向那痛哭的孩子。


    “嗬嗬~”


    趙玉漱急忙將皇子抱回懷中安撫,隨後笑著說道:“他也如他父親那般,可以感知他人的心念。”


    聽聞此言,廉邢那渾濁不堪的雙眼猛然間閃過一抹光芒,可隨後便一閃即逝,不再理會趙玉漱母子,繼續吃著久違的肉食。


    看到廉邢都不願意搭理自己,趙玉漱搖了搖頭,以九五之尊的身份,半蹲在廉邢身前,似在試探,似在渴求道:“廉邢,朕的君兒,乃得天獨厚之人,注定君臨天下。這般天賦,絕不能像他父親那般,默默埋葬。我放你出來,由你來做他的教父,教他如何利用那股與生俱來的力量,好嗎?”


    “啪!”


    聽到趙玉漱的話,廉邢一臉厭惡的將手中啃了一半的牛腿丟了出去,轉身便躺在草席上,背對趙玉漱,一言不發,默不作聲。


    這是擺明了告訴趙玉漱,你,給我滾。


    “唉!你們都是這樣……”


    趙玉漱無奈的歎了口氣,看著背對著自己的廉邢,雙眼漸漸生霧,強忍著眼淚奪眶而出對其說道:“考慮一下吧,我不希望你老死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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