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熙熙皆為利攘。


    世界上,其實並不存在敵人,隻存在分贓不均。你想要這個,他想要那個,還有人想全都要。正因為利益無法均等的平分,所以才有了敵人。


    可在某些情況下,當利益的導向最終是一致的,便會出現一種滑稽的情況。兩個人,或兩個勢如水火的勢力,盡管彼此之間可能存在競爭或矛盾,但麵對更大的威脅時,他們可能會選擇暫時放下分歧,共同對抗更大的敵人。


    這也就是所謂的: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何家莊園西北角,隱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密室。何仲山與府尹薛景綿坐在其中,正借著昏暗的油燈,研究著邊境線的地圖。


    密室中充滿一股塵封已久的氣息,仔細嗅一嗅,甚至能嗅到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黴味。這密室又暗又深,僅有的光線來自於牆壁上的幾盞油燈。也不知何仲山與薛景綿二人的眼睛是否受得住這暗火,能否看得清路線圖。


    “他們從南疆走楚國水路進入會京,預計今晚亥時一刻進城。”


    何仲山揉了揉有些發脹的眼睛,將直冒黑煙的油燈推到一旁,用錦帕捂住口鼻,不使自己吸入那惡心的油煙。


    “這群苗人到底行不行?”


    薛景綿也不是很好受,在看清楚了路線後,身體往後一仰,急忙用手指沾了點茶水,在眼皮上擦了擦。當年十年寒窗,秉燈夜讀也沒怎麽熬過眼睛。想不到做了官後,居然要效仿寒門子弟去鑿壁偷光。


    看著薛景綿不是很相信那群南邊的‘野蠻人’,何仲山拍著胸脯道:“豈有不行之理?別看那群苗人整日瘋瘋癲癲,若論天下美色,苗疆女子一點都不比楚國江南的美人差。”


    “我不是問這個!”


    發現何仲山一說起美人就眼冒淫光,薛景綿打心裏厭惡道:“我是說,他們的蠱術,他們的毒藥,是不是真的有用?”


    “秦國的文帝身體如何?秦殤帝趙峰仁隻是略施小計,便叫他口吐鮮血,臥床不起。咱們那位陛下去年還好好的,今年就被‘苗妃’榨到形如枯槁,豈會無用?”


    其實,秦國趙峰義、趙峰仁兩位皇帝的荒唐事,本不該傳遍天下的。不過當年李煥仙為了讓趙玉漱坐穩皇位,直接將趙氏一族互掐的醜事公之於眾。搞得如今全天下都知道,趙峰仁找苗人給趙峰義下蠱。


    這也就導致了,苗人在天下人的眼中,更加的淫賤無恥。所以說,李煥仙先前去苗疆,被苗王竇洪聲截殺,也算是活該。


    不過,李煥仙是典型的虱子多了不怕咬。想弄死老子的人海了去了,苗人目前還排不上號。因為就在這巴掌大的密室中,就有三個人要弄死他。


    “話雖如此,可我還是不太放心。”


    仔細思索一番秦國皇帝的荒唐事後,薛景綿依舊眉頭緊鎖道:“如今,陛下雖然縱聲情色,可依舊健在。雖然你我都清楚,這麽搞下去,大概活不到明年春季。可太子用兵如神,連續三個月邊疆都是捷報。若是不加快進度的話,隻怕未等陛下升天,太子就先行凱旋了。”


    看出了薛景綿的焦慮,何仲山淡然一笑道:“正因為如此,二皇子才特遣我等在會京府接洽苗人。這次,來的可不光是一群細皮嫩肉的苗女,還有她們一並帶來的‘靈藥’!”


    “靈藥?我看是毒藥吧!咱們那陛下可不傻,用藥之前,可是會找藥人試藥的!若是進貢毒藥的事情被拆穿,你我就不用在這防備阮誌五與展望春了,直接就可以上吊自我了斷了!”


    “我還想長命百歲重拾家族榮耀,豈會做自掘墳墓的事?!”


    何仲山胸有成竹的說了一句,隨後淫目眈眈的說道:“那藥,我以前都吃過。可以快速聚攏元氣,令男子重振雄風。”


    “春藥?”


    看著薛景綿總算回過味來,何仲山抿嘴壞笑道:“就是春藥!不過,百日砍柴一日燒。我們年富力強,用那藥物助興自然無妨。可陛下那身子骨就……”


    “若真能有此效用,那就太好了。”


    薛景綿點了點頭,隨後不再與何仲山談論這大逆不道的話題,反而意有所指道:“昨晚截殺展望春的部署都敗了,我今早去找阮誌五談了談,已經透露了那女人死於展望春之手。可我不覺得阮誌五,會因為一個女人就與展望春翻臉。”


    “他會的!進來!”


    何仲山不假思索的回複了一句,隨後一拍桌子,暗室的房門開啟,一個青年男子緩緩走入密室當中。看著正主來了,何仲山用手一指薛景綿道:“老弟,你與薛大人說說,你那幹爹目前是個什麽態度。”


    隨著男子愈發的靠近燭火,薛景綿這才看清楚了來人。居然是,阮誌五最寵愛的義子,傅生!


    隻見傅生對二人行了一禮,隨後侃侃而談道:“我那幾位義兄弟,隻知道阮誌五與殘月是主仆,卻不知道這其中的秘辛。阮誌五,其實出自奉牛村,本名牛武。不過他還有另一重身份,金國大盜‘五雲手’。”


    “是個飛賊呀!”


    聽到傅生道出了阮誌五的真實身份,薛景綿這才恍然大悟。為什麽阮誌五一直死盯著奉牛村的事不放,原來是自己老窩被燒了。


    “不錯,他就是個溜門撬鎖的下九流!”


    何仲山打心裏瞧不起阮誌五,接過傅生的話茬後繼續說道:“那狗日的二十五年前偷遍天下,結果被大人家那位神捕薛厄給逮到,直接丟到千囚城中,關了他媽的十八年!那地方大人是知道的,沒人能活過三年。若無殘月那女人,阮誌五屁眼早被捅爛了。”


    “然後呢?”


    薛景綿對這些不感興趣,他隻想知道阮誌五到底有多看重殘月。一旁的傅生咂了咂嘴,麵帶厭惡的說道:“阮誌五廢人一個!殘月人如其名,殘花敗柳!那對狗男女相依為命二十幾年,關係早就超越一般的主仆了。阮誌五已經放話,我們幾個義兄弟,誰若能給殘月報仇,他就退位讓賢,從此不問江湖事。”


    “蠢貨!”


    耐著性子聽完,薛景綿當即罵了一句。何仲山與傅生對視一笑,頗為讚同。


    隻見薛景綿將茶杯中的涼茶飲入腹中,臉帶獰笑道:“進了江湖,還能全身而退?若無手中那點勢力,阮誌五又豈能活到現在?枉他混了一輩子,這點事都看不透,該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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