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分,會京府風起雲湧,寒霧漫舞,煙雪朦朧,將城內遠近的風光景致,都淨化成夢幻般的天地。


    “唰……”


    這等大冬季霧天氣,人們很少出門亂轉。故而隆升客棧今日生意慘淡,老板娘芸娘百無聊賴之下,正在院內手持袖中劍對著院內的枯樹連番點刺。


    隻見芸娘的袖中劍入樹三寸當即拔出,節奏有序,起落輕靈,倩影周身牽起一個又一個的漩渦,將腳邊風雪盡數吹散。


    孫朝陽早前被李煥仙勒令速回客棧裝死,如今已經歸來多時。由於大量楚國的相好入駐會京府,搞得孫朝陽擔驚受怕,也沒了吃午飯的心思,幹脆來到院外雙手負背,一對仰望蒼天、悲憫無奈的眼神與濃霧融化,擴散至遠屆。


    “他到底是去清穢,還是去嫖娼?為何晌午飯時還不歸家?”


    芸娘一把袖中劍舞得密不透風,刺劍鋪開,劍風道道。水潑不沾身,飛沙追落塵。刺劍沾染風雪,瞬間化雪為水,觸水即清,明亮照人,好一把女子快劍。


    “芸姐您也別多想,我三哥對青樓女子一向沒興趣。”


    霧越聚越濃,孫朝陽也不願繼續在院外閑逛,隨口答複了一句芸娘後,便要回客棧烤火。哪知他前腳剛動,隻覺濃霧蓋天蓋地,從院外帶動勁風襲來,好似要將他們吞噬在另一個煙詭雲譎奇異空間裏。


    啥時間,芸娘瞧不見任何的院內景致。孫朝陽也聽不見一切萬物躁動。整片空間萬籟俱寂,隻有三個人心房的脈動之聲。


    “唰!”


    芸娘當即一步排開,如柱凝固於孫朝陽身前,雙眼炯炯如炬,側左耳一顫輕抖,突然出聲道:“來了就進去,我客棧敞開門做生意,從不鬼祟!”


    “哈哈哈哈……”


    發現自己露了馬腳,門外果斷傳來一聲爽朗笑意。驚見會京府府尹薛景綿,攜帶二號總捕頭黃世雲,與薛家‘坦白從寬’四子進入客棧。


    這夥人一進來,濃霧果斷散去。可見方才的濃霧,定是暗境高手黃世雲故作玄虛搞出來的。


    “呦!原來是大人呀!”


    芸娘露出職業性的笑臉對薛景綿幾人行了一禮,隨後腳後跟一磕孫朝陽的腳踝,示意讓其說話。雖然現在他們與薛景綿等人鬧得不可開交,但麵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所以就算孫朝陽一萬個不爽,也得在大庭廣眾之下給薛大人一個麵子。


    “見過大人。”


    孫朝陽一臉不情願的對薛景綿拱了拱手,隨後一個轉身,便要進入客棧大廳。哪知他不想搭理薛景綿,可薛景綿卻對他很感興趣,當場一個箭步追到孫朝陽身後道:“崔老弟留步!”


    “大人有事?”


    狗日的薛景綿!上次在山裏放火差點把孫朝陽等人焚掉。若不是李煥仙百般攔著,孫朝陽那日清醒後就要去府衙砍了薛景綿。


    看著孫朝陽一副牙癢癢的神情,芸娘急忙拉住隨時可能暴走的孫朝陽,對著薛景綿賣著笑臉道:“有事沒事也不能讓大人站在外麵。快,裏麵請。”


    “有勞。”


    薛景綿臉皮也是夠厚,芸娘隻是稍微客套一下,他立馬擺手示意手下隨他一起進入客棧。進了客棧環顧一周後,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件按在桌上,示意孫朝陽來取。


    “啥呀?”


    孫朝陽對薛景綿一行人是真的沒啥好感,微微一愣後打開信封,便見是二十四兩銀票。李煥仙與孫朝陽一月俸祿每人十二兩,兩個人可不就二十四兩。


    不過這兩位如今與薛景綿鬧得很不愉快,誰也去點卯工作。而且,李煥仙還倒欠薛景綿一百兩。所以,發個工資,有必要府尹大人親自來嗎?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誤會是解不開的。”


    薛景綿十分淡然的將銀票遞給孫朝陽,隨後有意無意間看向芸娘說道:“我與展兄、崔兄,是過命的交情。當日若無你們二人,隻怕我薛某人已經葬送山匪之手。所以今日薛某前來,一是給兩位兄弟送俸祿。順便,咱們一笑泯恩仇吧!畢竟就快過年了,在鬧下去,誰也過不消停。”


    看著薛景綿言辭真切的話語,孫朝陽與芸娘是一個字都不信。按照這段時日薛景綿對李煥仙等人施展的手段,完全就是不死不休。若非李煥仙機智狠辣,估計他們骨灰早散光了。


    所以別看薛景綿今日來客棧人模狗樣的要講和,可本質上,他還是挑釁居多。想講和,你得與李煥仙、阮誌五講和。而且你薛景綿一個人分量不夠,必須得帶上何仲山一起。


    況且,今日李煥仙帶刀出勤清穢,這麽大的事情,會京府人盡皆知,你堂堂府尹大人會不知道?你偏偏趁著李煥仙不在的時候,來假惺惺的找孫朝陽,找芸娘來講和,這誰能信得過?


    “大人要講和,我們兄弟求之不得。不過,這事您得找他談。”


    孫朝陽鼻孔朝天,話說的很柔和,但表情甚是囂張跋扈,氣得黃世雲身後的薛家四子恨不得馬上拔劍與他比劃一番。


    不過孫朝陽是從未將那四塊料放在眼中過,若不是李煥仙這段時日苦口婆心的攔著,就算孫朝陽不收拾薛景綿,砍不過黃世雲,也會背地裏敲這薛家四子的悶棍。


    畢竟孫朝陽與他們都屬於紈絝子弟,一身極其相似的氣質,令他們互看不順眼。不過,若是在這麽鬧下去……估計早晚會有這麽一天的。


    隻見孫朝陽厚著臉皮將銀票收起,可還未等他收入囊中,芸娘在一旁眼疾手快的便搶了過來,隨後惡狠狠的一瞪孫朝陽,示意這混小子閉嘴後,將銀票重新推回到薛景綿手邊道:“望春最常說的話,便是無功不受祿。這段時日,他們兄弟二人雖對大金盡忠,對會京府百姓盡責,但並未盡全力。所以這餉銀,大人還是拿回去吧。”


    “哎呀!老板娘果然名不虛傳,巾幗不讓須眉。這份眼界氣派,怪不得杜彪對你情有獨鍾,我那展捕頭被你迷得神魂顛倒!”


    本想著借口李煥仙與孫朝陽吃空餉,上報朝堂潑點髒水。就算要不了二人的命,也可以將二人徹底革職。畢竟這倆貨雖然不點卯不爭權,可依舊站著兩個坑位。若是能將他倆的官身拔除,那接下來薛景綿的陰招便會接踵而至。


    可惜,這點把戲能忽悠得了孫朝陽,但忽悠不住見多識廣的芸娘。


    李煥仙現在是不幹活不領工資,光請病假,朝堂吏部短期也拿他沒辦法。可他若是領了餉銀,那薛景綿能說的就多了。


    職場上司惡心人的手段,無非就是那幾招。一者,給你穿小鞋使絆子,故意給你製造工作難度。二者,抓住你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錯誤,玩命的在這上麵說事。三者,給你豎大旗,立道德標準,借此對你進行壓榨。比如——‘996福報’。


    “大人說笑了,我一個寡婦,哪有什麽氣派?那些都是閑話傳言,大人若是連那些話都信,沒準明年就得給我立貞節牌坊了。”


    芸娘好歹也算會京府有名的地頭蛇,不好不給薛景綿這府尹大人麵子,隻能抿嘴一笑,與其打趣幾句。


    哪知這話一出,薛景綿好似真的有此意,當場一拍桌子義正言辭道:“芸娘在會京府仗義助人,本官未上任前,便多有耳聞。如今,城內妓寨林立,更有青樓大張旗鼓的淫染我會京府總捕頭!依本官看,應當在這會京府內,樹立女子榜樣,警醒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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