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朱標對本該消失的檢校沒有任何表示,朱元璋這才問道:


    “行了,說說吧,你為什麽篤定你徐叔叔與擴廓分不出勝負?甚至都沒交手就回來?”


    朱標指了指天道:“因為現在已經快入冬了!”


    “漠北苦寒,不光漢人受不了,那些韃子一樣受不了!”


    “這顯然不是決戰的時候。”


    “草原上的人和馬,都該為入春的繁衍做準備。”


    喝了口茶水,朱標繼續說道:


    “而且當年,這些韃子江南丟了,他們可以退到中原。”


    “中原丟了,他們退到大都。”


    “大都丟了,他們退到上都。”


    “上都又丟了,他們可以退到草原!”


    “可是草原丟了,他們能退到哪去呢?”


    “草原是他們的主場,以大明現在的國力,想要徹底滅掉北元是不可能的!”


    “而且都打到人家家門口了,人家能不拚命嗎?”


    “徐叔叔又不傻,這種空耗國力的事,他不會做。”


    聽著朱標分析的頭頭是道,朱元璋忍不住眼前一亮。


    “行啊你小子,眼光夠毒的!”


    朱標湊近朱元璋笑道:“那是!”


    “也不看看是誰的兒子?”


    “要不父皇再賜兒臣開辟府衙之權?”


    聞言,朱元璋一愣,繼而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


    “去去去,自個耍去!”


    朱標一拍手,“得嘞!”


    ……


    ……


    徐達班師當日。


    朱元璋親自率領文武百官出城相迎。


    離得老遠,朱元璋便看到了迎風招展的徐字大纛!


    徐達,李文忠等人遠遠便看到了出城相迎的儀仗。


    數員大將登時便翻身下馬,將馬交給身邊的親軍。


    朱元璋拉住徐達的手笑得合不攏嘴。


    又有兒媳婦嘍!


    徐達哭笑不得。


    “老哥哥,臣這次沒打勝仗。”


    朱元璋不以為意道:“咱知道,你能將那些兵馬都帶回來,已經很不錯了!”


    “走走走,咱給你備好了接風宴,晚上一醉方休!”


    朱元璋拉著徐達徑直走到自己的車架旁。


    朱標早已等候在此,見到徐達,一咧嘴,“嶽丈!”


    聽見這個稱呼,就像是一支利劍插到了徐達胸口。


    閨女和朱標確實是郎才女貌,而且徐達也相信皇家絕對不會虧待自己的女兒。


    隻是一想到女兒要出嫁,就心裏不是滋味。


    朱元璋將徐達往車上推道:“快快快,天德,快上車,這次你立了功,咱親自給你駕車!”


    聽見這話,徐達登時便是一愣,隨即一把將被朱元璋拉著的手抽了出來手和頭一起擺的跟撥浪鼓似的。


    “不不不,老哥哥,啊不,上位,這,這可使不得!”


    徐達被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他跟朱元璋確實是結義兄弟,關係又極為親密。


    隻是他終究是臣子,朱元璋是皇帝!


    讓徐達打上一百場勝仗,他也不敢讓朱元璋給自己駕車啊!


    上下尊卑都不分了?


    朱元璋也就是客氣客氣,看到徐達的反應非常滿意。


    不過客氣還得到位,朱元璋推著徐達道:


    “這咋使不得?咱樂意得很啊!”


    “上車上車。”


    徐達還是搖頭道:“可是上位,您也得為臣弟想想啊!”


    “您當皇帝的給咱駕車,咱當臣子的在車裏坐著,那不是如坐針氈嗎?”


    聽到徐達把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朱元璋也不再客套。


    “那咱就給您挑一位皇子駕車。”


    “標兒,你來給咱和你徐叔叔駕車,”


    朱標恭敬道:“父皇請,嶽丈請!”


    聽到朱標口中的嶽丈,徐達的心口仿佛又被補了一刀!


    被朱元璋推上車,朱標手持馬鞭,一鞭下去,馬車緩緩駛動。


    等到朱元璋的車架從最前方走到最後方時,整個隊伍齊齊轉身,後隊變前隊!


    那些武將也紛紛上馬。


    而原本在隊伍最前方領銜百官的胡惟庸和剛剛歸來的耿炳文等人自然而然地就變成了最後。


    隊伍正行駛間,延安侯唐勝宗的戰馬突然發出一聲嘶鳴,前蹄高高抬起,竟是直接對準了胡惟庸就要踏下去!


    胡惟庸大驚失色,左右的隨行軍士正要去阻止,唐勝宗卻猛然一勒手中的韁繩生生改變了馬蹄落地的方位,擦著胡惟庸的身邊揚起一陣塵土!


    唐勝宗皮笑肉不笑地向胡惟庸賠罪道:“胡相,對不住啊,這畜生不懂事衝撞了胡相,胡相宰相肚裏能撐船,不會和我這一介武夫計較吧?”


    他身旁的耿炳文也笑道:“是啊,這畜生被人騎久了,也想騎到人頭上來了?”


    說罷,兩人不理會臉色鐵青的胡惟庸,哈哈笑著縱馬前行,獨留胡惟庸一人在原地低著頭臉色陰沉,大袖之下雙拳緊握。


    他們指桑罵槐的話,胡惟庸怎麽可能聽不出來?


    他們罵的不是馬,是自己!


    那馬鞭分明不是抽在馬屁股上,而是自己臉上!


    早在當初李善長說完讓那些家裏不幹淨的淮西勳貴上折子請罪時,胡惟庸就派快馬去了漠北通知耿炳文等人。


    誰料幾人根本就沒將胡惟庸的話當回事,反而回來還如此羞辱他!


    這讓已經貴為中書省丞相的胡惟庸難以忍受!


    自己好心千裏迢迢去給你們送信,你們不思感恩便罷了,竟還敢如此羞辱與我?


    胡惟庸看著耿炳文和唐勝宗騎著馬的傲然身影,眼神陰冷!


    隊伍一路行至奉天殿外。


    因為今日徐達班師回朝,舉行朝賀,文武百官皆換上了朝服,朱元璋也換上了天子袞服,頭戴十二旒冕冠,他身後,則是身穿太子蟒袍,同樣頭戴旒冕冠的太子朱標。


    而朱元璋的龍椅,則被擺放到了奉天殿外的廣場之上。


    當朱元璋和朱標緩緩走到龍椅旁時,朱元璋坐到龍椅之上,朱標則是立在朱元璋身旁。


    隨著百官跪倒,三聲山呼過後,胡惟庸兀自出列,手捧玉笏跪倒在地。


    “大明蒸蒸日上,國運正隆,臣為大明賀,為聖天子賀!”


    “然臣以為,今日之大明,亦有覆舟之憂……”


    還不等胡惟庸說完,李善長連忙喝道:


    “胡惟庸,你懂不懂規矩?!”


    “今日是大朝賀,不議事!”


    胡惟庸對此充耳不聞,依舊自顧自說道:


    “宋國公馮勝,縱容家人,侵吞百姓良田上千頃!”


    “永嘉候朱亮祖,嗜酒妄殺,不守法度!”


    “長興侯耿炳文,私占婢女,悖壞法度!”


    “……”


    “百姓怨聲載道,民不聊生!”


    胡惟庸話音一落,整個奉天殿廣場之上,無不嘩然!


    韓國公李善長,誠意伯劉伯溫都不由得閉上了眼睛。


    他們跟隨朱元璋最久,最是知道朱元璋的秉性!


    朱元璋想要處置這些貪官汙吏不是一天兩天了,隻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而已!


    現在胡惟庸主動把機會送上門來,他們絲毫不懷疑朱元璋會借此驟興大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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