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根本配不上他!”


    陰麗華愣了一下,極慢極慢地回過頭。


    花圓圓的變化不大,依然是一張冷豔的臉孔,嘴角微帶著傲慢的線條,一切都和高中時一模一樣。


    她沒有想到竟然還會再見到這位高中同學。


    在她們畢業那年花家就搬走了,聽說是搬來台北,兩家就此失聯,沒想到卻在自己的校園裏見到她。


    陰麗華停下腳步,默默地和老同學對望。


    “你根本配不上他!”花圓圓重複一次,神色藏著隱隱的怨怒。


    陰麗華依然不語。她不知道花圓圓為什麽會出現在她的學校裏,又是為什麽要跟著她。


    末了,她輕聲勸道:“你還是走吧,反正他也不可能會是你的。”


    花圓圓冷哼一聲,依舊凝立原地不動。


    嗶——遠遠地傳來一聲機車的喇叭聲,陰麗華回眸一看,黃光磊停在大馬路旁,遙遙對她張望。


    他來接她去吃晚餐了。現在是下課時分,這附近除了她念的大學之外,還有一間國中和國小,所以下課時間的人潮和車流最是紛亂的時候。


    她回頭看著花圓圓。


    “我要走了。”


    “他不會在你身邊太久的,”花圓圓依然是那樣甜蜜的口吻,卻說著最惡毒的言語。“等他畢業之後,他就會發現另一個更大的世界、更美的女人;和她們比起來,你是多麽的微不足道,最後你隻會像一張用舊了的椅子,被他拋在一旁,想到的時候才回來坐一下。”


    陰麗華望著老同學,仍舊不語。


    原來,這麽多年過去了,她還是放不開……陰麗華心裏有隱隱的感傷。


    花圓圓是那種從小到大都是天之驕女的人,人長得美,功課好,在男生之間極受歡迎,她這輩子最大的挫折,大概就是黃光磊對她的拒絕吧。


    但,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最後,陰麗隻是歎了口氣。“或許吧。總之,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還是走吧。”


    她不再理身後的人,自己轉身走開。


    直到來到大馬路旁,都沒有再回頭。


    “怎麽了?在跟誰說話?”黃光磊問。剛才她站的地方有樹叢擋著,他的角度隻能看得到她似乎在和誰交談。


    “沒事。”陰麗華搖搖頭。


    車子騎遠之時,她回頭望一眼。花圓圓依然站在原地,用那種怨恨的神色盯著他們。


    唉!真是個傻女孩。


    陰麗華歎了口氣,把臉埋進他寬大又令人安心的背上,不再看那雙淒怨的眼。


    ***


    “怎麽了,最近臉色這麽差,晚上又沒睡好?”黃光磊見她從午睡中驚醒,替她拭去額角的冷汗。


    “沒事……”她悶悶地偎進他懷裏,不想說話。


    黃光磊有些受寵若驚。她不是一個會主動依偎人的女孩,即使親密如他們,通常也是他主動去抱她吻她。


    時間過得好快,轉眼迎來了大學的畢業典禮。


    最後這一年,他代表台灣參加了兩次國際級的籃球賽事,這兩次他們的代表隊都得到近年來台灣籃壇難得的好成績,但是這樣的成績是需要經過事前密集的集訓和苦練的。


    黃光磊回想過去的這一年,幾乎都隻有練球的記憶,還有就是短短幾次兩人的相聚;還好她就算隻有一個人,也很能自得其樂。


    總算閑了下來,他把她抓過來,兩個人共度一個安寧的周末,可是她才午睡到到一半就滿頭冷汗地驚醒。


    他有些心疼,注意到她的體重變輕了一些,臉色玉白中又帶著淡淡的青影了。


    “真是的!這麽不會照顧自己,等我去當兵的時候你怎麽辦?”他輕責著,把她嬌小的身軀抱進懷裏,努力摩擦她的手臂想讓她暖起來。


    “你還記不記得花圓圓?”陰麗華突然問。


    “哪個花圓圓?”


    “就是高中的時候寫情書托我交給你的那一個……”


    “高中的時候寫情書給我的女生一堆,我怎麽會記得是哪一個?”他頓了頓,“你問起這個人做什麽?”


    “……沒事。”她搖搖頭。既然他不記得,多說就沒意義了。


    這小女鬼竟然還幫別人轉過情書,可見真的從來沒被他那雄壯剛猛勇武迷人的英姿迷倒過的樣子,嘖!沒眼光。


    不過,現在倒是不太能叫她小女鬼了。


    當然,以普通人的標準,她依然是太蒼白,太沉默,太被動,在人群中總是習慣性地被人忽略。可是在所有從小就認識她的人看來,她現在簡直是判若兩人。


    經過他幾年來的“陰陽調和”,她現在講話不再那麽有氣無力,臉色雖然依舊蒼白,卻不像以前那樣白中帶青,青中帶慘,看了讓小孩子半夜做惡夢。


    現在的她,看起來比較像一般正常的女孩子了,頂多讓人誤會臉帶病容而已——不過她現在倒真是有點病容的樣子。


    想到下個月就要入伍當兵,黃光磊不禁有些戀戀難舍。


    阿煌比較慘,抽到的是外島,陳九湘要看他還得飄洋過海到金門去;黃光磊的簽運就不錯,可以留在台灣本島,起碼以後休假要見麵不是那麽困難。


    一年多而已,很快就過去的,他告訴自己。


    “小女鬼……”他的臉頰摩挲著她的嫩頰,輕聲呼喚。


    “嗯?”她懶懶地應。


    “我當兵的時候你要幹嘛?”


    “就……留在台北找工作啊……”她枕在他懷裏道。


    “好,那你就找個工作乖乖做,平時有什麽事的話就去找你那兩個死黨好了,她們兩個看起來都挺機靈的,不像你這麽好欺負。”


    “又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她喃喃抱怨。


    黃光磊輕笑,低頭吻住她。


    你在彼岸從未離開……她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黃光磊感覺到懷中的人兒一僵,對她挑了下眉。


    陰麗華淡色的嘴唇一抿,隻是搖搖頭。


    他探臂把她的包包撈過來,找出手機接了。


    “喂?”


    對端一片沉默。


    他看了下來電顯示:手機號碼未顯示。再湊回耳邊沉聲問:“喂,哪一位?”


    依然沉默。


    “想惡作劇去找別人!再打過來鬧,小心我調到通聯紀錄要你好看!”他惡聲惡氣地掛斷電話。


    對方沒有再回撥。


    “常常有這種惡作劇電話打來鬧你嗎?”他把手機扔進她包包裏,蹙著眉問她。


    陰麗華想了想,先慢慢地點一下頭,再想想又搖搖頭。


    “到底是有還是沒有?”他沉聲問。


    “沒關係……等她打煩了就不會再打來了。”她輕輕道。


    “你知道那個人是誰?”


    她咬著下唇不說話。


    黃光磊對這個表情很熟悉,他的小女鬼說好欺負是好欺負,一旦露出這種表情,就表示不打算屈服了。


    “那個人騷擾你多久了?”黃光磊皺眉道。


    不會就是因為她這陣子都被電話騷擾,晚上沒睡好,才臉色變得這麽差吧?


    他前陣子在忙,竟然都忽略了,可是偶爾幾次她來他這裏過夜的時候,他倒是沒有聽過什麽半夜的電話鈴聲。


    黃光磊越想來越不放心。


    “等我去當兵之後,你搬來我這裏住吧!沈叔、表哥和師叔他們都在,你有問題可以找他們,這樣我比較放心。”他命令道。


    “噢……”她沒有反對。


    這種懨懨的姿態反而讓他更擔心。


    “你幹脆把手機號碼換了,等一下我就陪你去辦新機。”他粗聲粗氣地道。


    陰麗華搖搖頭。“不用了……其實搬來這裏就可以了,她應該不會再打來……”


    看她竟然答應得這麽爽快,黃光磊更心驚。


    他哄她搬過來跟他一起住已經很久了,從見麵方便到節省房租,什麽理由都搬過一輪,個勝保守的她說不肯就是不肯,老是給他像剛才那樣的倔強神情。沒想到今天他隻是開個口而已,連進一步的說服都沒搬上來,她自己就同意了,可見她最近應該被騷擾得很狠。


    他想了更加心疼。


    “你遇到這種鳥事為什麽不告訴我?還自己一個人在那邊慢慢忍!等一下我們去申請通聯紀錄,表哥在電話公司有認識的人可以幫我們查那個人的住址。我倒要看看是哪個裝神弄鬼的家夥!”他罵。


    “不用了,我搬進來之後她就不敢再打了。”她懶懶地趴回他懷裏,還是有點懨。


    “你這麽有把握?”


    “嗯……”她點點頭。


    黃光磊勾起她的下巴凝視半晌,末了,歎了口氣。


    “接下來我就不在你身邊了,自己要小心照顧自己,知道嗎?”他輕吻她的臉頰。


    “嗯。”


    “不要又作息不正常了,你每次一忙起來就長那些‘有的沒的’……”


    “啊——啊——啊——”她不要聽她不要聽,太丟臉了!


    黃光磊低笑,把她捂著雙耳的手拉下來。


    “如果有什麽問題就去敲左鄰右舍的門,知道嗎?他們曉得你是我上過的,一定會罩著你的。”


    “什麽上過?拜托用詞好聽一點好不好……”她惱怒地推倒他家暴。


    黃光磊大笑,翻身將她整個人撲帶入懷裏,到最後已經不知道是誰撲倒誰了。


    ***


    一搬進吳氏公寓,果然惡作劇電話就這樣停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屬性相近,這棟公寓讓陰麗華住起來格外舒服,不過她的父母倒是略有微詞。


    “你們又沒有結婚,就這樣跑到男孩子那裏去住……”她老爸犯嘀咕。


    “阿磊現在當兵去了,又不是說兩個人都住在裏麵。”她老媽力挺。


    “好吧,那就住到他退伍為止。”她老爸勉強同意。“等阿磊退伍之後,看你們兩個是要結婚,還是你再找間房子搬出來,不然這樣沒結婚就同居,成何體統?”


    陰麗華自己是沒有什麽意見。


    就這樣,她和陳九湘、石丹琪都過起了社會新鮮人的生活。


    她本來就不是一個社會化程度很深的人,某方麵來說,她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裏,這個世界裏全都是了解她的人,所以對於她的異於常人,他們都不覺得奇怪。


    但是出了社會之後,她要麵對的人就更多了,再不能像以前那樣隨心所欲。


    陳九湘後來走上業務的路子,石丹琪在一間出版社當編輯,這都很切合她們的性子。


    陰麗華學的是美術設計。後來,她在一家小公司找到了一個包裝設計的工作。


    這間公司真的很小,連老板在內才十二個人而已。事實證明,十二個人就足以掀起一場戰爭。


    這十二個人組成了一個複雜的社交網路,a和b不和,於是和陰麗華說b的小話,陰麗華聽過就算了。直到很久之後,她才知道,所謂的“這件事我隻跟你說,你不要跟別人說”的意思就是——快點去跟全世界的人說吧!快點出去宣傳,宣傳得越廣越好。


    當她發現應該“隻有你一個人知道”的事c也知道的時候,她才發現c是聽e說的,e是聽f說的,然後加一加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了,隻有她傻傻的在幫忙保守秘密。


    所謂的辦公室政治讓她嚴重地不適應,她這輩子從來不曾如此不快樂過。


    她的陰森和被動讓她再度變成團體裏的怪胎,這本無妨,隻是最後她成了全公司說小話的來源——她其實很搞不懂,那麽無聊無趣兼無味的自己,哪來的這麽多話題好讓別人講?


    她覺得寂寞。


    當她發現“寂寞”這個情緒時,她大吃了一驚。


    她一直以為自己很習慣當少數民族的,自何時起,她開始會因為一個人而感覺到寂寞?


    其實,她是知道答案的。


    睡覺時,身旁不再躺著一個會讓她半夜熱到發汗的魁梧身體。


    吃飯時,不再有人打電話問她要吃什麽,然後來接她一起去吃。


    她生命中的前十六年都獨來獨往,但是後來七年卻推翻了她的秩序。


    其實所有的這些厭煩,不適應,對新生活的無力感,都隻有一個共同的起源而已,就是黃光磊不在她身邊。


    當他在她身邊時,日子似乎沒有那麽難捱。


    她想念他。


    陰麗華好震驚。


    曾經她以為自己很瀟灑的。


    她甚至想過,如果哪一天黃光磊和她分手了,那樣也很好,她就可以回去過那種安靜的無聊的平淡的恬靜的人生了。


    但是她錯了。


    她的生活少了他之後,就像吃德國香腸少了酸菜,吃漢堡少了可樂,吃芭樂少了梅子粉,表麵上看起來沒有太大差別,其實整個滋味都走調了。


    當他在新訓中心第一次可以打電話給她時,陰麗華握著話筒,情緒激動得幾乎哭了。


    “怎麽了?為什麽都不說話?”男性的嗓音在那一端透露著擔心。


    “……沒事。”她努力把喉嚨裏的硬塊咽下去。“你在那裏好不好……習不習慣……”


    “嗯。”他頓了一頓,低沉地道:“我很想你。”


    “……”這次她的眼淚終於掉下來。


    原來愛情真的會讓人掉眼淚。


    “那個變態有沒有再打電話騷擾你?”他很是關心。


    她的嗓子裏透出濃濃的鼻音。“還好……你不用理她,我搬進來之後她就沒有打來了……”


    黃光磊聽了更擔心。“怎麽會那麽巧你一搬家那個人就不打電話了?可見他平常有監控你的行蹤!”


    “沒有啦……你不用為這個人擔心,真的……”她不想把本就不多的時間浪費在討論不相幹的人身上。


    那天那通電話很短,但是又給了她一點繼續往前走的動力。


    幸好她還是可以見到他,在他放假的時候。


    第一次去探視的時候,她不知道為什麽很緊張,心跳得好快,好像第一次要跟一個素未謀麵的人相親一樣。


    望著那迎麵走來的昂藏身影,曬得更黝黑的皮膚與更閃亮的白牙,她的眼睛一酸,想也不想就一腦袋直直撞進他的懷裏。


    背後的黃爸爸、黃媽媽互視一笑,相偕走開,給兩個年輕人一點獨處的時間。


    黃光磊將她帶到營區較無人的角落,捧著她的臉,細細打量。


    她的頰還是那細嫩幼膩到滑手的程度,不過之前被他染上的淡淡血色已不複見,額間又隱隱帶著青氣。


    少了他的陽氣“滋補”,她的體質又漸漸回到以前那森涼的模樣。


    “臉又變成白色的了。”他咕噥著,低頭含住她的唇。“等我將來能出營區,再替你好好‘補一補’。”


    陰麗華當然知道他說的是怎麽“補”,小臉煞紅,總算又染上一絲暈潤。


    黃光磊心中一動,突然發現當兵也沒有他想像中那麽不好。


    以前總覺得她懵懵懂懂,對兩人之間的戀情似乎總是他在主動,他在熱中。大部分人眼中看到的都是條件好能力強的他,和相形遜色的她,然後認定她會是那個患得患失的一方。其實,在這段感情裏一直有著不確定感的人是自己。


    他有時候會覺得,是不是沒有自己,她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


    終於,這段分離讓她感受到了對他的依戀與在乎,他到底不是一個人在唱獨角戲。


    “一年多很快就過去了,乖乖等我。”他在她耳畔低低地說。


    “嗯……”陰麗華心頭一酸,差點又要掉下淚來。


    還好,隨著他分發到部隊裏,假期變多,兩個人能見麵的機會也增加了。雖然還是令人不滿足,多少能稍解相思。


    不過,公司裏那幾派人馬鬥得越來越凶,讓陰麗華更加厭煩。以她的個性,她也隻是默默地隱忍著,不過黃光磊從幾次的探詢裏,感受到了她的不快樂。


    “做得不開心就不要做了。”他受不了她被人欺負。


    “那怎麽行……”雖然房租很便宜,等於半買半相送,但是在大不易的台北,一切生活開銷都要錢。


    “我再幾個月就退伍了,到時候還不至於養不起你,你幹脆在家接案子做好了,有接到就當賺零用錢,沒接到也不必有壓力。”


    “不可以……”她還是覺得不妥。


    “為什麽不可以?”他不在乎地道。“如果伯父那裏介意的話,那我們先去登記結婚好了。”


    陰麗華完全傻掉!


    她她她……她被求婚了嗎?


    “那那……你你你……那個……我不不不……不行……那個……”


    “正式的喜宴等我存夠了錢之後再辦不急,隻是先登記一下,讓伯父那裏沒有後顧之憂。”本來嘛,婚宴這種事他爹娘是一定會買單的,不過從小就獨立慣了的他覺得討老婆還讓別人付錢,聽起來就很遜。


    反正他和小女鬼都不是很在意儀式的人,晚幾年再發帖子也沒什麽打緊。


    他說得理所當然,事主聽得冷汗涔涔。


    “那、那個……我我、我再考慮一下!我我我考慮一下。”


    開什麽玩笑,她還記得她大學時候的承諾耶!


    她答應小湘和琪琪絕對不會拋下她們脫團而去,她怎麽可以食言背信?


    不行,她絕對不能當一個無情無義的人!陰麗華堅忍握拳。


    結果每次見麵他都談起這件事,害她慌得差點不敢來了。


    但是不來會死得更慘啊啊啊啊——


    “你到底在怕什麽?”黃光磊不爽地盤起手臂。“一般不都是男人比較不願意定下來嗎?我都不介意了,你在介意什麽?”


    麵對他雙目炯炯的利光,她像隻顯微鏡下的小細菌一樣,被放大到無所遁形,隻能頭低低的,拿頭項心對著他。


    “就……那個……”嘰哩咕嚕,囁嚅一堆,不知道在講啥。


    “什麽?”他低頭湊近了去聽。


    “就……”嘰哩咕嚕,嘰哩咕嚕。


    “陳九湘?阿煌馬子陳九湘的那個陳九湘?這跟她有什麽關係?”


    “啊……”嘰哩咕嚕,嘰哩咕嚕。


    “……”


    聽話的人沉默很久。


    半晌——


    “陰、麗、華——”石破天驚的一吼震動了整座軍營。“為什麽你要嫁人還要看她們有沒有先嫁?你有沒有搞錯?你給我回去之後立刻跟她們絕交,聽到沒有!立、刻、絕、交!”


    那隻被放大的細菌一溜煙逃得不見人影。


    於是,就在兩個人吵吵鬧鬧聲中,總算迎來了他退伍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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