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細節,沒有光,隻有茫茫然一個梭子形的輪廓。緊接著是一個通體漆黑的龐然大物騰空而起。兩片碩大無比的魚鰭,一根粗壯的尾葉把海浪攪的天翻地覆!那是一頭深夜裏躍出水麵的鯨魚,騰躍在船的斜上方,距離如此之近,泡沫濺在臉上還有腥鹹的氣息。一個龐大的、未知的陰影懸在頭上。接著一聲重重的悶響,複又沉入海裏。深海回蕩著孤島轟塌般的陣陣鯨鳴。小船規避開了鯨魚落入水麵的軌跡,卻不再平靜,船身猛烈地搖曳著,仿佛隨時都要側翻入海。而坐著的人僵住了。他痙攣般站起來,伴隨著搖晃的船身踉踉蹌蹌地往前走,可眼前什麽也看不見,隻有鯨鳴聲溢滿在黑暗中。他跪下,雙手捂住頭,黑色的潮水湧上來,夾雜著猛烈的風淹沒了一切。恐懼和無力感攫住心髒。卻突然,他聽見一個聲音,在說,走啊。他倉促地抬起眼。一瞬間,滔天的潮水和呼嘯的風全沒了。不知從哪飄過來一粒火星,就像是從篝火堆裏濺出來的一點點,就浮在他眼前。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鬆鬆垮垮地握住這粒脆弱的光,突然某種強烈的酸楚感覺湧上來。這粒光種太小了,小到一點微風就可以被吹散,他怔怔看著,手卻使不上力氣收緊。收緊了,它就要滅了。最後,隻能看著這粒火星,掠過虛籠著的手指,飛上天空,越飛越高。最終變成了一顆泛著火光的小星星。然後夢醒了。閆澤睜開眼睛,怔怔地看著天花板,仍然沉浸在某種情緒之中。很久之後,他從床上坐起來,身上的汗還沒全消幹淨。徹夜未關的台燈還亮著。他關掉燈,然後走到窗前,一把拉開窗簾。強烈的日光爭先恐後湧入室內,刺得閆澤眯了一下眼睛。在日光中站了很久之後,床頭的手機輕微震動起來。閆澤接通,那邊林篤之的聲音傳過來,“準備的怎麽樣了?”閆澤轉身走進浴室,開始放水,“什麽怎麽樣?”林篤之那邊愣了兩秒,估計沒想到閆澤會這麽問,說,“今天晚上跟琪琪吃飯啊,你不會忘了吧。”閆澤應了一聲,“哦。”林篤之那邊聽起來都快氣死了,“哦?哦??哦什麽哦?你不會是忘了吧?你在哪呢,我現在就去找你!”閆澤試了一下水,熱了,於是不耐煩地說,“我去跑步,晚上再說吧,掛了。”林篤之徹底無語了,“晚上?你以為現在幾點了,快五點了,聽你這意思你又剛睡醒呢?你都特麽回來一月了你還沒倒完時差?歪?歪??”話說一半“啪”一聲,又被硬掛了電話,林篤之這一口老血沒上來差點嗆著。閆澤簡單洗了個澡,頭發還沒幹就出門了。他住的位置在s市中心地段的一個高層複式公寓,寸土寸金的地兒,電梯直接入戶,隱私性極好。閆澤順著公寓出去,穿過周邊幾個人流不是特別多的街道,身上微微出汗,又踏著穩健的步子跑進一個環河的林蔭道。六月底,樹葉茂密飽滿,鮮花嬌得能擰出水來。閆澤跑了一個多小時,電話又來了,還是林篤之。林篤之聽上去很鬱悶,說什麽也得叫司機也接閆澤。閆澤不太認識自己跑哪了,於是沿著這條路又跑到有路牌的地方才停下。十五分鍾不到,就s市這個交通狀況,林篤之的司機堪稱光速趕到。閆澤上了車,接過司機遞過來的毛巾隨便擦了把臉,然後把胳膊肘往窗框上一搭,視線百無聊賴地投放出去。司機有眼力勁,知道這意思是可以走了,也不敢多說話,心裏謹記著林篤之的命令,油門十分有技巧的一踩,車身立刻平穩的開始加速。眼前的景物飛速掠過,閆澤漫無目的地看街景,不用想也知道,這次聚餐會有多沒意思。然而生活本來就像一潭死水,見不同的人,幹不同的事,其實也都一樣沒意思。賓利從主幹道切入,快速地拐入一個林蔭道,道路兩旁並排載滿了法國梧桐,這是一條近道,兩邊建築是外交公寓典型的小資風格。閆澤的視野中快速地劃過法國梧桐修長的樹身,劃過路邊獨棟建築,又劃過路邊樹蔭下用網攔起來的街頭籃球場。在混成油畫般的車景中,一個人影很不起眼地劃過去。網格內的外線,一個高個側影,手往上推,標準三分球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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