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城如何?”


    風棣凡疑問道,“二位道長有何見教?”


    “噢,風代莊主有所不知。”


    範遠隨即解釋說,“貧道雖是炎國人,可家室親人三年前因戰亂、遷移到了樂國,且就在寅城。我師兄弟二人無王子禹線索,今日正是打算告別諸位後,先往寅城去一趟的。”


    “這樣啊。”


    風棣凡微笑道,“那二位道長豈不是…與我風家商隊同路了?”


    “這…是吧。”


    範遠拿不定主意,便又看向了師兄和風小姐去。見二人先後點頭,範遠遂也點頭應了下來。


    “如此便是巧了。”


    風聽雨轉頭看向二位道長道,“那便請二位道長務必與我等同行,如此,可好互相有個照應了。”


    “可以。”


    榑景明果決答應,此事便就這麽定了。


    風書雪則是一言未發,然四人皆看得出來,得知這個消息,這位代莊主二叔的心緒想是要有些複雜了。


    ……


    不曾料想能有如此這般巧合之事,但總之是遇上了。


    本以為可就此與風家之事告別的範榑二人,這下又是多了段路要走。


    在收拾整齊行李、告別了風家眾人後,風聽雨遂領著裝滿藥材貨物的商隊,在範榑二位道長的陪同下,離開了風荷鹿莊。


    由風於邑通向寅城,橫貫王畿、宣國的這一趟千裏長路,是整支商隊上下所有人都不曾走過的。


    如無意外,三次越境、且非坦途的這條長路,由他們拉著藥材的隊伍緩行,是少說也要一個月才可趕到的。


    這條路對於隨同商隊裏的風家家丁與護衛們而言,或許隻是又一趟除了更稍遠些、其餘與往常並無二致的商路而已。


    可對於風聽雨、範遠、榑景明三人,卻是意義非凡。


    在山下風於邑最後做了些休整準備後,商隊最後終於正式從風於邑出發,向西而行,踏上了十幾天前範榑原本想走、卻因一念之差而折返了的路途。


    兜兜轉轉繞了圈,終究還是上了原路。


    ……


    一段時日過去後,時值四月。


    某日夜,星月微光。


    宣國北境,某處山林郊野。


    “駕!”


    隨著馬蹄疾馳聲漸響,一騎飛影遠遠奔來,馬上是一男子背負長劍、披發迎風狂舞,生得白俊英武、兩眼銳若星芒。


    腰間係著枚似有輝光的獸形紅玉玦,是炎國王室“蒼氏”的信物。


    此人,正是在新梁離開了風家商隊後,背負上淵國通緝、便獨自逃出了淵國的那位俠客——衛塵風!


    手執韁繩,衛塵風眼神堅定,朝西飛馳。


    然而,奔趕了一陣,來到這處郊野不久,衛塵風卻是餘光似在月夜之下望見了什麽,逐漸隻注視向了某邊…


    很快,衛塵風遂拉韁轉馬、改換了方向。


    接著,便見他騎馬再飛馳了一段後,來到了一處近山麓地…


    “籲!”


    拉韁停蹄,此時遠在他幾丈開外的,是兩道原先尚且有些模糊、此刻看來已有些清晰了的人影。


    兩個人影搖晃趔趄著,皆是衣衫破爛、披散著頭發,長發遮住了臉龐,看不出是男是女。


    一人攙扶著另一人,不斷在緩慢前進。


    衛塵風見狀,終於確定沒有看錯,於是再夾動馬腹、緩緩靠近上去。


    待察覺到有人騎馬靠近,兩個踉蹌行路者才終於驚醒,隻見當中攙扶者抬頭,露出了那張臉龐…


    盡管頭發淩亂、幾乎將臉遮住,傷痕、血跡與泥塵瑕疵斑駁,可卻依稀能隱約看出,是個五官端正、眉眼俊秀的女子。


    倘若能梳妝打理好一番,許是也頗有一番姿色。


    直到靠近到數步外,衛塵風完整看清她們的身形與臉龐,才終於再度停下,眼神遲疑,久久注視著她。


    夜半三更,荒郊野外,怎會有兩個互相攙扶著的受傷女子出現?


    “你們…”


    衛塵風目露疑色,主動先問。


    對視了許久,抬頭的女子終於注意到了衛塵風腰帶上的紅玉玦,頓時兩眼放光、露出了大喜的神色:


    “你、你是炎國來的人嗎?咳…”


    女子開口問出,然卻是連聲嗓間也聽出是受了重傷。


    衛塵風當即發覺她是認出了紅玉玦,遂踩鐙下馬,走上前去,攙扶住了已經受傷嚴重、氣息微弱的兩名女子。


    “你們是誰?為何受此重傷,夜半出現在此荒涼之地?”


    邊扶著二人暫且坐下休息,衛塵風邊問道。


    “我…”


    女子喘著重氣、激動的答說道,“…我就是江、江國公主,薑元夕!”接著指向一旁自己原攙扶著的同伴說道,“這是…自小起陪伴我的侍女,銀鈴…”


    “什麽?!”


    衛塵風聽罷大驚,猛地站起。


    有此等事,是真是假?


    全天下人找了三個月找不到的江國公主,居然讓自己今日找到了?


    “當真?”


    衛塵風聽得難以置信,第一時間自是質疑,“如何證明?”


    “你…身上那個,是炎國王室的信物,蒼氏…紅玉玦。”


    薑元夕艱難的答說道,“炎國王子…蒼禹,自小在郢鄲,與我一同長大,他…和他的家臣們,身上…都有此物。”


    “我…能寫江國小篆,如果…你看得懂的話。”


    “我還能…說出我父王,兄長,公伯…宗室幾十人的名字,如果…你認識的話。”


    “你…還需什麽證明,我能說出江國的一切!”


    薑元夕神情急迫且激動,“大俠,你…是炎國人嗎?我隻求…你救救我們,救、救…”


    說著,便力竭到幾乎要暈過去,衛塵風遂立即俯身上前、按住人中,才令得她沒有就此暈過去。


    能一下子如此迫切且又自信的要說出這些,或許…難有假。


    可是…這種事,竟能讓他衛塵風碰上?


    倘若真是她二人,那麽為何是眼下這種情況?堂堂江國公主,因何現身宣國郊野、身受重傷?


    同時失蹤、傳聞私奔的炎國王子蒼禹,時下又人在何處?


    “別急。”


    衛塵風平複著自己心緒的同時、語氣也盡量冷靜溫和的說道,“我…先帶你們去休養恢複吧,你們看起來…情況並不簡單。”


    “而且…我也確實很多疑慮要問你們。”


    “馬…你們是乘不動了,先找個地方生火露宿,至少…趨避野獸先吧。”


    說罷,衛塵風再將二人攙扶站起,環視一周,目光很快鎖定到了就在眼前不遠的一座小山。


    ……


    將主仆二人引領到山上,找了處僻靜地帶二人坐下、並取出包袱裏的幹糧先給二人充饑後,衛塵風於是很快開始忙活。


    找來柴火、替二人做出了篝火堆,為二人驅寒取暖、趨避野獸。


    在得以驅寒飽腹之後,薑元夕也終於開了口,解答起了衛塵風所向她詢問的一切。


    原來三個月前,發生在江國之事,遠非什麽“失蹤”、“私奔”這般簡單。


    她與蒼禹確實有情,聯姻計劃也的確存在,但對象不是別人,其實已正是蒼禹,若是如此,如能堂正明媒正娶、又何須冒險私奔?


    真實情況是,在炎國聘禮隊伍抵達江國、婚禮得以舉辦前,就有一夥蒙麵人闖進了她的宮邸,劫走了她和侍女銀鈴。


    後來,她們在綁縛中經曆了輾轉奔波,記得有曾出過國境,所以據她推測,她們現應已不在江國境內。


    經衛塵風解釋,二人才知她們已到了宣北。


    接著,不知到了什麽目的地,她二人便被囚禁了起來。劫走她們的人露出了真麵目,仿佛一群惡霸土匪般,對她們施以了慘無人道的暴虐與折磨…


    侍女銀鈴便是因此失聲,自此喑啞、無法言語。


    說到更多痛處,薑元夕更是一時哽咽、不堪回想。衛塵風於是也不多追問。


    直到前不久,才終於找到機會,她與銀鈴曆經九死一生、從囚禁地逃了出來,在根本辨別不出是哪國的荒郊野外,一連流浪了幾天,才終於在今夜遇到了他衛塵風,得以逃脫苦海。


    自從自己被劫走後、江國乃至天下間發生的其它事,她一概不知。就連蒼禹也同時失蹤她也是才通過衛塵風得知。


    她剛才的激動,都是因為終於得救了。


    輪到衛塵風解釋,薑元夕於是也得知了許多。原來因為自己的“失蹤”,竟引發了如此大的震蕩,以致達到了兩國斷交的地步。


    全天下的人,上到王侯,下到平民,無不知曉。


    但凡有所能力與企圖、或如範榑般領命者,無不在嚐試著找到她。


    如今得以安全脫身,回首來看,據她自己推測,她的“失蹤”,明顯是有人在阻止這場聯姻的達成。


    炎國如與江國聯姻,明顯對夾在中間的宣國是不利的。


    如此,自己會被劫到宣國境內被囚禁,也就能解釋了。隻是唯獨不知幕後黑手是誰,是哪位宣國人做出了這件事?


    還有,一同失蹤了的蒼禹,如今又人在何方?是生是死?


    而衛塵風見到對方在受如此重傷的情況下、隻在恢複了冷靜後,便能如此完整的說出如此多江國及有關事件的細節,又是思路清晰,能迅速推斷出複雜政局中的利益關係隱患,得出大體符合的答案,可見應不是冒充,而是真人…


    可若真是江國公主,讓自己在這便找到了,那接下來該要如何?


    首先,丟著不顧是不可能的。


    那麽,送回江國?送去炎國?還是另行安置?


    看著眼前饑腸轆轆、殘損餓困的公主,衛塵風不禁犯了難,接下來如何做,這可就是一個比投身郤家與否要複雜得多的難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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