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他們終於離開高地,踏上東漠邊陲。


    兩人在邊陲附近遇到幾戶人家,不但給他們事物,還借用到一部電話。“我送你到紅十字會的收容區去,你先跟著其它人回


    美國,一有時間我會去看你。”


    “等我回美國交完論文,就可以拿到碩士文憑了,台灣還有工作機會在等我……”她不知道等他已經來找她時,她會在哪裏。


    阿比塞爾的大手揉揉她的頭發。


    “無論你在哪裏,我都會找到你。”


    甫開始的情意就要分離,她不是不悵然,但是他的世界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須做,情愛隻是其中一部分而已。她明白,所以不


    願意讓他牽掛。


    阿比塞爾從民家走了出來,菲雨坐在一個棚架下,舉起喝了一半的水杯遞給他。雖然已經傍晚六點,礫漠的夏天太陽下山得比較


    晚,現在隻是溫度涼了一點而已,整片天空都還明晃晃的,跟台灣的下午三、四點差不多。


    “教授他們還好嗎?”她坐在原地仰頭問。


    阿比塞爾接過她的水杯一口喝完。


    “他們很好,醫療團的人今天一早已經安排他們離境。”


    “那埃拉卡人呢?”


    “他們兩個小時前也抵達營區了,你的學弟今天晚上就會離開。”


    “可是軍政府不是正四處在搜索我們嗎?”


    “聯合國的人多得是方法把你們弄出去,而且軍政府不敢堂而皇之攻擊聯合國和紅十字會的營區,那會引發國際製裁,他們承擔不起。”


    阿比塞爾親吻一下她的頭頂。


    “那就好。”菲雨終於放心下來。所以她也要離開了呀……


    她依戀地靠在他懷裏。


    “菲雨。”


    “嗯。”


    阿比塞爾的神色有點奇怪,滿臉都是沉思之色,銳眸卻隱隱閃動著光芒,無論他剛才從同伴那裏聽到了什麽,顯然都不是太壞的消息。


    “對不起,情況有一點改變,我沒有時間送你到難民收容所,必須趕回總部,等一下就會有人來接我,你先跟著我回去好嗎?”


    他低頭吻住她。


    真是太美了!


    莫怪乎教授口口聲聲說,勒裏西斯是個寶窟,革命軍藏身的這座大本營簡直美到令人說不出話來。


    他們餓總寨位於中北部和東漠地區的交界附近,距離借用電話的民家車程約六個小時,可是這六個小時已經讓地理現象有了極大的改變。


    從西方蔓延過來的林線,在此地和東邊漠地形成了交界處的一座山裏。山向陽的那一麵完全光禿枯竭,一路迤邐過去上整片寸草不生的礫漠。而西向的這一


    麵,卻連接著廣達幾十公裏濃密的森林。


    如果敵人的直升機從東麵飛過來,隻會看到一座光禿禿的山,從西麵飛過來,總寨出入口隱密在濃林裏,根本看不見,完全是天然成就、易守難攻的據點。


    不過最美的還是這座山本身。


    他們的對外出口是一個天然裂洞,革命軍把整座山挖空,直接住進去,讓菲雨聯想到黃土高原的傳統民居。


    走了進去,裏麵竟然不是暗蒙蒙的山洞——當然現在是很暗沒錯,因為已經天黑了,可是她仰頭一看,這座山本身竟然是中空的!頭頂甚至有個洞可以直接看到天空。


    “太美了……真是太美了……”她緊跟在阿比塞爾身後東張西望,真恨不得父母多生給她一對眼睛。


    革命軍將空心的山腹再——開鑿,做為可以居住人的房間,上下四層,房間數由上到下漸漸增加。山腹的中央是一塊小巧的空地,白天時陽光可以直射進來,成為大家聚會的一個


    中庭廣場。整個總寨了有水,有電,除了穿著軍服的男人之外,也有女人和小孩,從房間數量算一算起碼接近一千人。


    “塞爾,謝謝你帶我來這裏!沒有想到我有一天可以親眼看見如此奇特的天然山洞,真是太令人感動了。”她突然回頭用力握住他的手,雙眼濕潤。


    阿比賽爾失笑出來。對許多人而言這種生存環境叫做“克難”、“簡陋”,隻有她這個小怪胎會興奮成這樣。


    從她跟在阿比賽爾後麵一起出現,所有上來迎接的男人眼珠差點下來。


    一個女人!


    阿比塞爾竟然帶回一個女人!


    然後她還去握阿比塞爾的手,然後阿比塞爾還對她微笑,然後還很溫柔地摸摸她的頭發。


    這怎麽可能?


    這可是阿比塞爾!


    那個主掌軍法、淩厲冷肅、剛正不阿、意誌沉雄,總之可以把所有最不人性化的形容詞套在他的


    身上的阿比賽爾的阿比賽爾!


    菲雨眼眸一轉,才發現山洞裏突然黑壓壓的一片,一點聲音都沒有,每個人都張口結舌地瞪著她。


    呃……她剛剛沒說錯或做錯什麽吧?她低頭看看自己還握著阿比賽爾的手,趕快把手放開。可能是


    勒裏西斯的民風淳樸,女人不應該隨便握住男人。順便把阿比賽爾撥弄自己頭發的手拍掉。


    “嚇……”好大的一聲抽氣聲。


    呃,她不應該把他的手拍掉嗎?菲雨隻好再牽起來。


    “嗯……”


    牽起來也不行,那到底是要怎樣?


    她被打敗了!


    “小美人,你也來了。”一張笑嘻嘻的臉孔突然從重重人海中鑽了出來。


    洛提!一看見熟人她放鬆下來,跟著笑了。


    “什麽小美人,不是書呆子嗎?”她調侃道。


    “那就書呆子小美人吧!”洛提用力給她一記熊抱,然後朗聲向所有人介紹道:“這位是朱菲雨小姐,美國地質研究小組的成員之一,也是


    裏麵最美麗的一位,我們的雷管能帶進來就是托他們小組的一福。”


    眾人一聽,頓時給與熱烈的掌聲。


    菲雨又好氣又好笑。聽他說得好像他們自願幫忙一樣,天知道他們可是徹頭徹尾的冤大頭。


    阿比塞爾把她從洛提懷裏搶回來,喚來旁邊一個十三四的男孩。


    “西海,帶朱小姐到我房裏安頓下來。”


    “啊……”


    他的房裏!安頓下來!現場抽氣聲更響,本年度革命軍八卦的頭條終於出爐!


    “咳。”菲雨不禁臉紅耳赤,用眼神警告洛提不準說。


    “是。”那個叫西海的男孩子利落地跳出來,“朱小姐,請跟我來。”


    “看你需要什麽,房間裏的東西都可以任意取用,累了就睡一下。我還要開會,可能半夜才會回房。”阿比塞爾看著她的神色很柔和。


    “嗯,去忙你的吧,不用擔心我。”她點點頭。


    雖然身為主要將領,阿比塞爾的房間也才五坪大小,不過和其它經過的小房間相比,已經算很大了。


    由於房間是直接挖山而成,沒有對外的窗戶,唯一的出入口就是麵對中庭的那扇房門。


    房間裏沒有什麽多餘的擺設,牆壁直接就是毫無修飾的黃土壁,把黃土牆往內挖形成的大土炕就是床,約莫雙人床的大小,床外掛著防蚊蟲的帳子,一隻枕頭和兩張墨綠色的行軍毯,一張


    鋪在床麵,一張用來蓋的。


    沿著門右手邊的牆麵,有一排及腰高的五鬥櫃。阿比塞爾把它當衣物櫃,不過他的衣服真的很少,菲雨開了幾個抽屜,隻有其中兩個裝了衣服,其它全部放書和文件,以及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武器與


    彈匣!


    她一看到那些裝滿武器的抽屜就趕快關上,腦子裏稍稍有了“這是一個革命軍住的地方”的實感。


    他的書竟然有許多是法文,原來阿比塞爾會讀法文。其它英文書也大多是跟法律有關的書籍,難怪這個人會當上“刑堂長老”。


    除了床和櫃子以外,房間中央隻有一張桌子和四張椅子,其它別無長物。


    很簡單,很利落,很有阿比塞爾的感覺。菲雨坐在床沿,微笑地看著整間小土室。


    啊,真的很好棒!她早就想住住這種傳統的民居了。


    床尾還有一扇小門,她打開一看——


    “啊!浴室!”


    差點流下淚來。


    終於看到她最渴望的東西了。


    她走進浴室裏。半坪大小的空間,門一打開就是一個洗臉台和一麵鏡子,洗臉台上直接附著一個蓮蓬頭充當淋浴設備,


    更裏麵有一個蹲式的抽水馬桶。雖然如此簡陋,在這種天然的山洞立能埋下這些管路,她已經覺得不可思議到極點了。


    一定要跟阿比塞爾講,等他們革命結束之後,這間總部一定要開辟成博物館,鐵定可以賺到一大堆外匯。


    她在洗臉台盛滿水,先把頭發和臉洗幹淨,再拿著蓮蓬頭充好身體,最後到他的衣櫃裏拿出一件白色的短袖襯衫。


    長長的襯衫垂到菲雨的膝蓋上,她吧袖口的地方折一折,直接當洋裝穿。


    終於把自己洗得幹幹淨淨香噴噴,已經半夜三點了,阿比塞爾還沒有回來。


    他的體力簡直是超人!他們兩個今天走了一天的路,又幾度在生死關頭闖過來,她已經累到腰酸背痛,而他竟然還可以繼續開好幾個小時的會。


    她鑽進毛毯裏,把帳子放下來,鼻端充盈著他好聞的男性體味。


    腦子裏胡思亂想了一陣,過一會兒便意識模糊了……


    稍微再有點意識時,她知道阿比塞爾回來了。


    帳子外又一些放輕的腳步聲,翻動紙張的聲音,手表解下的聲音,衣物的憲章聲……


    水從排水孔流掉的聲音在靜夜裏顯得格外清晰。她睡意蒙矓地瞄一眼腕上的夜光表,已經四點半了。


    好困……


    她知道自己應該起床招呼他一聲,可是她實在累得怕不起來……


    菲雨轉個身,繼續沉沉睡去。行軍毯纏住她雙足,露出一雙晶透瑩白的玉腿。


    過一會兒,帳子被人撩起,一陣清爽的香皂氣味飄了進來。


    阿比塞爾坐在床畔,靜靜盯著她滿足的睡顏。從來不知道看著一個女人睡覺的感覺是如此溫馨。


    “嗯……”她更深地偎進枕頭裏,口齒纏綿地輕噥。


    他躺進她身旁的空位,講嬌娜的人兒攬進懷裏,鼻子埋進她的勁間嗅聞她沉睡後的凝香。


    心情很平靜,仿佛一個勞頓了整天的丈夫,回到家裏,看著妻子恬靜的睡顏。


    為什麽才相識幾天而已,擁著她而綿的感覺會如此自然?


    菲雨在他懷裏轉身,小巧的鼻尖似鬆鼠般抽動了兩下,似乎辨出了他的存在,她睡意朦朧地睜開眼。


    阿比塞爾見她雙眸依然水光迷離,心中憐惜,低頭含住她的櫻唇。


    原本隻是想淺嚐即止,沒想到一發不可收拾。她就在這裏,嬌懶馨香地躺在他的床上,男性的征服欲無法克止地爆發。


    菲雨被他吻得氣喘籲籲,全身火熱難當。


    噯,這樣不行……


    “塞爾……”


    她身上的男人沉重喘息著,終於停下狂風暴雨的激吻,埋進她耳畔的枕頭用力抑下滿身情欲。


    “這不是個好主意。”他抹了抹臉,終於坐起來,怕自己把持不住連忙鬆開她。被吻亂了的菲雨躺在枕間,雙頰嫣然,水眸撩人,


    讓他差點又控製不住。他趕快轉開視線,用力吐納幾下,才收攝住心神。


    菲雨擁著行軍毯坐了起來。其實入睡前她是有些擔心她回來會向她求歡的,雖然她對他很有好感,可骨子裏還是保守的女人,和一個


    認識才幾天的男人上床,感覺好……好淫亂。


    房間中央的地上已經鋪好了一隻睡袋,菲雨鬆了口氣,幸好他很君子。


    “明天我有事的出門,你先留在這裏等,我會隨時派人回來看看你需要什麽。”阿比塞爾輕撫她的臉頰。


    “你去忙你的,不要為我擔心。”


    “我會去個五六天左右。”頓一頓,他又說:“你若覺得悶,我可以派人帶你四處逛逛,林子裏有些地方很美。”


    菲雨微微一笑。“光這座大山洞就有數不清的石頭讓我撿,怎麽會覺得悶?”


    阿比塞爾喜愛她,所以不會懷疑她,不表示其他人也是如此。


    她是個聰明人,知道身為一個外來者什麽時候應該避嫌。


    阿比塞爾輕輕歎息。這樣一個玲瓏剔透的女人,叫他怎麽能不為之、心折?


    “我會很快回來。”


    “嗯。”菲雨閉上眼,玉頰熨貼著她寬熱的掌心。唉,她已經開始想念他了……


    “菲雨,來,跟我們說故事。”


    一大清早她踏出房間,忠實的聽眾群已經等在門外。


    這事是有起源的。


    阿比塞爾離去的那一天,她坐在房裏想了一下自己該幹什麽?


    雖然四處亂逛不是很恰當,可是總不成就一直關在房裏吧?


    於是她梳洗完畢之後,主動出門想找點事情做,結果她一出門就看見前一天晚上的男孩已經等在那裏。


    “你還記得我吧?我叫西海,我來帶你熟悉一下環境。”西海笑出一口亮亮的牙齒。


    菲雨很喜歡這個伶俐的男孩。十四歲的西海已經長得跟她一樣高了,而且眉目俊秀,口齒靈便,看得出來長大之後會對她們女性一族


    帶來極大的殺傷力。


    在他的介紹下,她知道這座總寨住了一千零二十八個人。依照不同的軍階,高階將領如阿比塞爾、洛提等,及其軍眷住在房間較少的第四層,一些中階軍官及其家眷住在第三層,其次是普通士官、士兵等等,


    分居第三和第二層,依此類推。


    “那第一層呢?”她跟著西海回到一樓中庭。


    “……除了初階士兵之外,一些戰死將士的家眷和孤兒,住在第一層。“西海的神情看起來有些陰暗。


    她愣了一下,隨即默然。


    他們在一樓閑逛時,菲雨逛到了一件很大的房間,小娃兒嘀哩咕嚕笑鬧、吵嘴的聲音從裏麵傳出來。


    菲雨往敞開的門裏一看,裏頭二十幾個小孩,年齡從還在地上爬的小寶寶,到跟西海差不多的少年都有。


    他們就是那些孤兒了吧?


    這間克難托兒所,隻有四個成年婦女在裏麵,徒勞無功地想維持秩序,可是每個人光顧著那幾個還在繈褓中的小嬰兒


    已分身乏術,更無法兼管那幾個年紀大的乖乖看書。


    而且,就菲雨所知,這個國家也是男尊女卑,大部分的婦女都學識有限,她們能教給那幾個大小孩什麽呢?如果革命沒有成功,他們將終身藏在這樣的山洞裏,無法出頭。


    關於這個國家的苦楚,一樣一樣地暴露在她的眼前,她隻覺得無力,無法想象背負了這樣龐大壓力的阿比塞爾,以及許許多多像他一樣的勇者又是怎麽挺過來的。


    於是有了她這個“代課老師”跳出來講故事的事。


    第一天,菲雨隻騙到及個五歲到八歲的小小孩理她。


    她把自己的小軍隊帶到中庭裏,開始告訴他們火山的故事。


    為了實地讓這群小兵丁了解火山的運作,她特地做了一個小小的火山模型。


    總寨裏雖然許多資源缺乏,幸運的是,彈藥和化學藥品的藏量非常齊全,拿來坐土製炸彈都綽綽有餘——呃,這可能也是化學用品如此齊全的原因。


    當她用紙板和一些化學藥劑,成功地讓一座模型火山噴發時,一群小鬼頭看得眼睛都發直了。連一直跟在她後頭,擔心她吧整座炸掉的守衛,看了都嘖嘖稱奇。


    第二天她除了原來的聽眾,又多了幾名十一二歲的小鬼頭加入。


    這天她告訴大家什麽事板塊運動,同時信誓旦旦地以自己的生命和她爸爸最左邊的那顆假牙發誓,山真的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石頭堆成的,而是板塊運動推啊擠啊擠出來的。然後又用向中央廚房借來的幾塊千層糕,向他們


    示範板塊運動,並且在一不範完畢之後,很快樂地跟大家一起分掉。


    第三天,那間托兒所裏的大鬼小鬼全加入她的行列。


    大抵上小孩都又過愛撿石頭的階段,這群難搞的大小孩也不例外。於是她要每個人把自己收藏的的石頭拿出來,然後——告訴他們每顆石頭的名字。


    這是石英。這是長石。這是角閃石。這是直輝石。然後每種石頭都有一個相呼應的故事。


    這天的課外活動是,每個人散開各自撿石頭,撿回來之後分成兩組,互相猜對方的石頭名字,答對最多的那一對贏。贏的隊伍可以從所有的石頭裏麵選他們最喜歡的帶回去。


    第四天,不隻小朋友,連下了崗哨的衛兵、手邊暫時無事的女眷們都來聽她講故事。


    這天她講的不是石頭的故事,而是她以前到世界各地做研究時所看到的奇聞異事。當他們聽說這個世界上又一種水果臭的跟大便一樣,可是嚐起來又甜又好吃,他們都覺得她亂蓋;


    不過她聽到好幾個衛兵私下交換意見,怎樣可以把那種叫“榴植”的東西弄回來嚐嚐看。


    第五天,也就是今天。


    今天她的心情提別的好。阿比塞爾說他五六天就回來,雖然他說的隻是個概數而已,可是她總期盼著那個英武不凡的男人會隨時從外走進來。


    “菲雨講故事!講故事!講那個一直把石頭堆到山頂上,石頭又一直滾下來的故事!”


    “好了,你們纏了朱小姐好幾天了,也該讓她休息一下子。”


    一個較小圓潤的女人撥開層層的孩子海,走到她的麵前。


    菲雨看過她幾次,可是她每次總是來去匆匆,手裏不是抱著一堆髒衣服就是拿著一大袋麵粉,讓她不好意思去打擾人家做事。


    一群小朋友滿臉失望地散開來。


    “你好”菲雨主動漾出一個微笑。


    這女子看起來長了她幾歲,接近三十左右,相貌並不十分美麗,卻散發著一股樸實和善的氣質。


    “你好,我是洛提的妻子雅麗絲。這幾天山洞裏的女人都忙著趕製一些醃物,沒人有空管那群孩子,多虧你的幫忙了。”


    “原來洛提那小子結婚了!”她笑了出來,霎時對雅麗絲感覺親近許多。“請不要客氣,如果又什麽我幫得上忙的地方,請一定要告訴我。”


    雅麗絲眼珠一轉,在那群孩子當中瞄見一個縮頭縮尾的身影,臉色一板。


    “西海,過來”


    “媽……”西海眼看逃不了,硬著頭皮上前陪笑。


    “你爸和阿比塞爾不是交代過你多陪陪菲雨?你倒好,自己溜出去玩,把菲雨丟出來當保姆!”雅麗絲對兒子斥責。


    菲雨頓時站口結舌。


    “西、西海是洛提的兒子?”


    天哪!簡直讓人跌破眼鏡!西海的相貌比父母出色許多,難得洛提那跟歹竹竟然也能出好筍。


    “可不是嗎?每次他爸爸一出門,他就開始滑頭起來。”雅麗絲瞪了寶貝兒子一眼。


    她一拍腦袋。“我的天,洛提到底是及歲當的老爸?”


    我爸18歲就娶了我媽,20歲就生了我了,西海笑嘻嘻地道。


    媽,我不是偷懶,我是在撿石頭,”從事研究工作”很神聖的。


    雅麗絲又想數落兒子一頓,菲雨趕快開口。


    “是真的,是我讓他們去撿石頭的。我本來就喜歡小孩子,大家在忙廚房事我又幫不上忙,所以幫忙看看孩子也是應該的。”


    雅麗絲聽他這麽一說,才不再說什麽。西海一看狀況解除,連忙轉身又溜了。


    菲雨瞟到一票大小孩還站在中庭,眼巴巴的望著她,不禁好笑。雅麗絲是大頭頭之一的老婆,難怪他們不敢作怪。


    “好了,你們再去撿更多石頭吧,晚一點我們來複習石頭的名字,我再給你們說薛西弗斯的故事。”


    一群小鬼頭臉色一亮,”嘩”一聲快樂的解散!


    “你吃的喝的都還習慣吧?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雅麗絲和她一起走向後場的曬衣區。


    “我一切都很好,謝謝”頓了一頓,菲雨問道:”你知道阿比塞爾他們什麽時候回來嗎?”


    雅麗絲一一收下杆子上數量龐大的軍服,菲雨拿著衣物籃,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頭收。


    “他們應該這兩天就能回來了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菲雨聽的出來她不是故意回避,而是真的不清楚。雅麗絲跟勒裏西斯大多數的婦女一樣,一切以丈夫為天,洛提很少會和妻子談起跟公事有關的事。


    “唉!”得不到確定答案,心裏的思念更重。


    “你和塞爾的感情很好嗎?”雅麗絲看了她一眼,不禁悄聲問道。


    果然問八卦是天下人共通的興趣。


    “嗯……還可以吧”


    “你不會怕他嗎?”雅麗絲猶豫的問。


    “為什麽要怕他?”


    “每個人都怕他啊!”雅麗絲用很不解的語氣說。


    “為什麽?”


    其實從踏入總寨的那一晚起,她就見識到了阿比塞爾在此地的威嚴。


    所有的軍人看到他都會敬禮,這並不奇怪,因為他是最高指揮官。但即使他隻是從一般的平民身旁經過。他們也會自然而然的停止交談,等他走過去才敢繼續。每個人看他的眼神都是敬畏慎慎兼而有之。


    奇怪,她從不覺得阿比塞爾可怕。


    當然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她也被嚇到過,但是當時怕的與其說是他,不如說是整個不明的情勢。現在仔細想象,她好象從來沒有怕過他這個人。


    “因為你是塞爾喜愛的女人,他當然不會讓你覺得他可怕。”


    雅麗絲笑著說:”不然平時他是很嚴厲的,幾乎不苟言笑。如果有人違反軍紀,犯的洛提手上有時候還能獲得一點通融。可是塞爾就完全不是了,一切公法公辦,所以大家都很怕他。”


    “那如果他辦錯了人怎麽辦?”菲雨笑道,腦子裏想的是那個和她談笑風生,把她壓在身下的男人。


    “塞爾從來沒有辦錯過人!”雅麗絲用力的說:”本來我們反抗軍都是東一團西一團的散沙,才會打了十幾年不成氣候。自從塞爾加入後,嚴格的整頓了軍紀,甚至把一些隻是趁火打劫的匪徒一一趕出革命軍裏。我們才漸漸團結起來。


    “後來依附我們的人越來越多,連東漠區的遊擊隊也來找我們合作,他們這些遊牧民族是最桀驚不馴,連政府軍都壓不下他們,後來塞爾跟他們比操軍,比賽馬,十場勝了他們七場,才把他們壓的低頭,答應歸順我們。”


    果然是男人,天生睾固酗過度旺盛,明明有心依附,還要搞個幾戰幾勝。


    “嗯,這些我都不知道,我隻知道在我麵前


    前,他就是這個樣子。”菲雨笑道。


    雅麗絲輕輕歎了一口氣。“其實這樣很好。其它男人在他這個年紀早就做了父親,洛提的打兒子都十四歲了,塞爾卻還是隻有一個人。我們以前都勸他,如果有看重意的就趕快定下來,


    男人不能沒有妻子和小孩,她總是說他沒時間。不過就找一個女人定下來,哪裏需要多少時間?”


    因為阿比塞爾不想隨便找一個女人。


    他想要一個能夠了解他,和她心意相通的女人,而不隻是一個替她生兒子的對象而已。


    “他的脾氣古怪吧。”菲雨隻是笑笑,沒有多說什麽。


    “現在她又你了,這樣真好。”雅麗絲對她微笑。


    菲雨的笑容卻融入一點愁緒。


    坦白說,她很不安。她是一個生活在安逸國家的女人,這個關於動亂雨革命的世界,有著太多她不了解的麵相。


    她很怕,如果有一天,阿比塞爾發現她也是一個無法了解他的女人,她,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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