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森說不清楚,自己對蕾娜塔究竟是懷著怎樣的一種感情。


    難道是對異性的愛慕之情?那金色柔順的長發、白皙的肌膚、湛藍的雙眸,的確符合了美麗這一標準,並且她又似乎和一般的女性不一樣,既有關心他人的溫柔,又有一種大大方方的爽朗。


    是對於偶像的崇拜嗎?十四歲便達到了大魔導師的魔法天才,自己在很多時候隻能遠遠地看著那道背影,看著她孤身戰勝了亡靈國大軍,看著她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完成了出使異族的使命,而自己卻隻是一個連上戰場都沒有資格的廢物。


    劍法:踏月逐虹。


    伊森已經數不清這是自己多少次出劍了,可能是今天的第幾千次,也可能是第幾萬次。


    劍氣打落在水麵上,水花飛濺之後,是泛起了一陣漣漪,最後又漸漸歸於平靜。


    不夠,還不夠。


    自己還遠不夠強大,配不上她。


    出劍,再出劍。


    這段日子裏,他每天都是一直苦練,知道自己累到失去了意識,才肯罷休。


    然而他的劍氣水平仍然突破不了七段,不要說配上那位魔法天才了,自己現在的實力就連學院中優秀的那一批魔劍士都比不上。


    出劍,再出劍。


    直到汗如雨下,直到虎口傳來麻木的刺痛,直到習慣了那樣的疼痛並視之為自己活著的證據,甘之若飴。


    自己也許也把蕾娜塔當做了一位老師,老師的意義不僅僅是讓他接觸並學習到了劍法劍氣,更在於肯定了他那卑微的夢想,並給他指引了前進的方向。


    劍意憑風而動,亦如孤獨的月亮追尋著永遠接觸不到的,太陽映照出的虹光。


    劍法:踏月逐虹。


    這一次斬出的劍氣,比上一次更烈,更遠,但還是碰不到那遙遠的彼岸。自己心中空有一團烈火隨著劍意在激蕩,卻受限於天賦和實力,沒辦法連斬出第二段來。


    這世上,隻要拚了命地努力就能做到的事,那真是再簡單不過了。


    因為有的是無能為力的事,有的是賭上性命咬牙堅持卻一無所獲的事。


    天才的成長,會有鮮花與掌聲,但平庸之人笨拙的汗水,往往隻能得到恥笑和忽視。


    恥笑他癡心妄想,沒有任何煉體天賦,魔法天賦也隻有50,卻妄想做那揮劍保護他人的魔劍士。


    恥笑他不自量力,努力了那麽久,一無所成,卻不知放棄,仍然持續不斷地向比自己強大的人發出挑戰,每次被打得頭破血流也不肯認輸,直到遍體鱗傷,一動也不能動,被人以可笑的姿態拖下擂台,手中卻還拽著那破劍不放手。


    可是她卻偏偏認可了自己,認可了他那“性價比”極低的努力,告訴他你不需要能戰勝所有對手才能被稱為劍士。


    隻要你熱愛劍,你想要為了誰而揮劍,那你就是劍士。


    她是自己的老師,是自己的偶像,是朋友,是愛慕的女孩,她都認可了自己,自己又怎能放棄手中的劍。


    再來一次,最後一次,再試一試。


    劍氣噴薄而出,巨大的劍勢讓他險些沒有站穩。


    再來!哪怕追不上天才的腳步,也要死死盯住前方的目標。


    有南牆就撞南牆,有絕路便進絕路。


    劍法:踏月逐虹。


    一段劍氣迅速斬出,但手中劍勢依舊還未消散,緊緊追著前麵的劍氣,騰挪轉身,震步起劍。


    踏月逐虹,第二段。


    第二段的劍氣比第一段還要強,還要快,直接追上了它,形成了一個十字,轟進了對岸的草叢。


    泥沙和水一齊飛濺,汗水與淚相互交融。


    伊森的口中噴出了鮮血,可他現在卻全然顧不上這樣的負荷與疼痛。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手中的劍。


    賀蘭緣曾經斷言,以他的天賦和這“笨拙”的劣質染變,一輩子也不可能打出“踏月逐虹”的第二段。


    可就在剛才,他做到了。


    伊森心中突然湧出了一種莫名的激動。


    他迫切想要讓她知道自己這次的進步。


    也許是向一位朋友“炫耀”自己終於練成的招式,也許是努力過後的學生向老師討要獎勵,也許是不善言辭的少年想要向心愛的女生表達愛意。


    不過更多的是雜亂的思緒,他也說不清自己動機何在,所求何物。


    歸劍入鞘,兩步並作一步,他心裏還未下定決意,身體卻搶先來到了蕾娜塔和莎莉絲特的住所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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