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車總還帶我們看了看狗場裏的狗。


    這一代狗廠的管理實習生是個小年輕,應屆畢業生,不知道為什麽想不開到我們這裏來打工了。結果他一看到我就叫偶像,我心說他媽的,這年頭我也混出頭了,也是有粉絲的人了。胖子就不服,問他道:“天真是你偶像,你崇拜他什麽?”


    小年輕信誓旦旦:“小三爺的事跡我們都知道,而且我還知道點別人不知道的事情。”


    胖子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眼悶油瓶,哦了一聲,接著問道:“你能知道啥別人不知道的,說來聽聽,看胖爺我知不知道。”


    “那可太多了。”說著他就翻朋友圈給我們看,我直接就兩眼一黑,他朋友圈幾乎全是各種添油加醋聽來的關於我的糗事。我看了兩眼就沒了興趣,但餘光掃到悶油瓶,見他似乎很有興趣,接過小年輕的手機,看的很認真。


    我警告小年輕這些都屬於企業內部機密,最好不要外流,否則要賠償違約金的。小年輕就看著我笑,說您不會的,您要是早幾年有這種商業頭腦,您的鋪子也不至於賠本到現在。


    我心說你再逼逼兩句,信不信我在狗廠門口吊死。


    但聽他這口氣,似乎對吳山居也很了解,應該跟王盟沒少打交道。我正疑惑王盟什麽時候跟狗廠這邊來往這麽深了,餘光就看到三隻小黑影子邁著小短腿蹭蹭向我們靠近。


    三隻都是小狗崽,但看著很親人,也不怕生,過來就扒著我的腳往我腿上爬。


    小年輕就介紹道,這三隻狗年紀差不多大,體型大的那隻德牧叫做陸地巡洋賤,中等的那隻秋田叫做如隔三秋,最小的那隻肥土狗叫做餅。


    我點頭,蹲下去跟狗玩了一會,車總就拿著工具箱過來了。狗廠因為前年那場台風,很多地方沒有來得及修繕,這次我們來就順便包攬了修建的工程。之後我和胖子蹲在地上四處敲打檢查地基情況,那三隻狗就過來拱我屁股。


    一次兩次我還能忍,最後幹脆忍不了,一把薅住狗的脖子撈過來,就看到小年輕臉上一閃而過的竊喜表情。我問道:“怎麽,它們愛聞屁股,跟你學的?”


    “哦,那不是。它們年紀還小,這是典型的認主行為。”他解釋道。


    我疑問:“但我是一次性見它們啊。”


    小年輕就說道:“它們從小受您的熏陶長大,能第一時間認出您的味道,您應該感到欣慰。”


    我心說那是挺欣慰的,但怎麽熏陶,難道每天給它們廣播你的朋友圈內容,循環播放我的斑斑劣跡麽?吳家的狗能聽懂這個我不奇怪,但問題是年紀也太小了吧,難道狗廠這一代出了三隻狗中神童?


    小年輕不好意思的笑笑:“是您的內褲。它們從出生就聞,狗廠裏的狗都會用您的內褲做主人標記。”說完他頓了一下,補充道:“王盟總從吳山居拿來的,您如果有近期的也可以提供,之前那批洗過後味道應該已經淡了。”


    我想一頭創死在狗廠,就站起來,對他道:“平時這個環節一般在哪進行?帶我去看看。”


    小年輕領著我們進了一間狗舍,一進去裏麵拉了高低不平幾根繩子,上麵清一色掛的都是我那些年放在吳山居的內褲。


    門一打開,外麵的風吹進來,幾十條內褲在風中起舞,三隻狗跟在我們後麵,興奮極了,撲上去就一狗叼住一條內褲跑回來,邀功似的向我抬爪子。


    我呆愣站在原地,胖子就問現在換主人還來得及麽,他的內褲味道足,還可以提供原味的。


    小年輕一臉義正言辭,終於擺出一副實習生的樣子:“理論上不接受一切可能造成狗生病的髒東西,狗廠的這些設施都要定期消毒的。”


    胖子不服,跟他理論。這時我回頭看了一眼,悶油瓶還站在門外沒有進來,我朝他遞了一個無奈的眼神,他轉過頭沒有接我的目光,忽然抬腳朝我們的修繕區走了。


    他一走,那三隻狗不知為何魔怔了似的,突然也鬆口撒丫子跟在他後麵一塊跑了。就看到三團胖狗貼著悶油瓶的腿,模樣非常親昵。


    我抬腳跟過去,在悶油瓶旁邊蹲下,就看到牆麵的木板上有很多黴點。悶油瓶伸出手指來回摸了幾下,又屈指敲了敲,他的力度堪比榔頭了,牆根最後那點沒坍塌下去的地方頃刻間就全碎了。


    牆碎了以後,一下子從地裏和木板裏就爬出來無數小蟲子,應該是一種螞蟻,它們爭先恐後蜂擁出來,全都默契的繞開悶油瓶的手,朝地下鑽去。


    我看了看悶油瓶,輕輕拍他一下,遞給他一張衛生紙。


    他等了一會兒,才轉頭看了我一眼,把紙接過去將手擦幹淨,對我說道:“油滿和血料需要重新做。”


    我立即湊過去,撿起一塊木板看了看,就知道悶油瓶的判斷是絕對正確的。狗廠從我爺爺那個年代傳下來的,許多地方的建築開始時用的是古法,狗舍裏的大多數房間都是木頭搭築的。


    油滿和血料都屬於地仗灰中的一種材料,而地仗就是傳統土木建築裏的一種技法,像這種木質結構為主的建築,你上彩漆之前,就得有這麽一道工序。


    地仗說白了,相當於一種襯底,為的就是油漆上去後還能防腐防潮。像你現在去京城故宮,裏麵大多數建築能看到的油漆基層用的都是這個工藝。


    但缺點也很明顯。我爺爺那個年代用的還是傳統的地仗灰,其中油滿就是用灰油、石灰水和麵粉調和做成的,血料就是主要用豬血加工成的,其實都不是現代建築所推崇的,因為一旦你配比沒有調整好,非但沒法起到保護作用,還會造成病菌繁殖和腐爛蟲蛀。


    胖子走過來,蹲下來歎氣,說這樣的話工程量太大,整體就得翻修,我們幾個苦勞力勞死在這裏也是幹不完的,就說他想退休。


    我看了看工程量,我也想退休。


    車總打了個電話回來看到一地狼藉,就用一種奇特的目光打量我:“小三爺,你還是走吧,你來之前狗廠刮台風也是能應付過來的。以後我保證不勸你回來了,這三隻狗勞煩你一並帶走吧,等狗廠重修好我再把它們接回來。”


    我把悶油瓶的話轉述一遍,想客氣一下說我留下來幫忙重調地仗灰吧,但接著電話就響了,開口第一句就是:“你的孩子到了,麻煩到村口來簽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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