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起來,這其實符合小花的做事風格。


    他習慣謹慎,但同時有一種幽默感,而且我知道,雖然他一般隻穿粉紅襯衫,但對於整體的穿搭還是很講究的。


    這麽想來,他和黑瞎子某種程度上還挺搭配。


    我私下裏跟他聊天時,問過他對黑瞎子的看法,他說他們是棋逢對手,他很重視後者的能力,但也僅止步於此。他對我說,黑瞎子在我們麵前時很有趣,但麵對他時卻總顯得有些無聊。我告訴他,百歲老人的心思確實很難懂。


    胖子在一邊追問,“合著你倆光著腚在墓裏坐了一夜,什麽也沒發生?”


    “發生了。”黑瞎子笑的很高興,“他打了我一頓,不對,是兩頓。”


    我站起身,不再參與他們的話題,朝河邊走去,悶油瓶也起身跟著我走了過來。


    沉默了一會,我把一路上的來龍去脈說了,問他,“你以前見過幹臉麽?”


    他這次沒有猶豫,點了點頭。


    我深吸了一口氣,同時心髒的位置開始有一種酸楚的感覺向外蔓延,我放低了聲音對他道:“是那二十年嗎?”


    他轉頭看了我一會,想說什麽,但被我製止了。


    我瞬間就知道,在格爾木被囚禁的那二十年裏,他身上還發生過很多事情。那不是簡單的囚禁,一個被囚禁的人是無法在後來被解九爺秘密調出去,又轉頭去參加組織下令的西沙考古的。


    世界上最大的監獄,是人的想象力,痛苦會隨著想象不斷加劇,一捧沙子就能想象出整片沙漠。


    我早該知道的,是我的潛意識阻止了我去細想。


    悶油瓶的一生裏,會有很多個二十年,但唯獨那二十年的苦,我不想知曉,也不想他再去回憶。


    這一瞬間我想到了墨脫的寺廟,大雪覆蓋下那座石塑的雕像。


    虔誠者的腳下,總是堆滿苦難化作的香灰。


    我努力地笑了一下,想要安慰他些什麽,但張了張嘴,最終一句話也沒能說出來。


    胖子來叫我們回去,說要商量安排守夜和做飯的事。


    “今晚起咱們輪流做飯。”胖子舉著他那口酒精鍋,可能是想到了白天裏半路夭折的粥,就對悶油瓶道,“小哥,從你先開始。”


    悶油瓶看了我一眼,胖子立馬插起腰,“叫你去你瞅他幹嘛,說好一人管一頓飯,一百多歲的人了沒點兒自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悶油瓶端著鍋到河邊打水,默默開始做飯,我能從他的背影裏讀到一絲無語。


    “天真,剛剛怎麽個事,用我出馬不?”


    我搖搖頭,對胖子道:“小哥和幹臉認識。”


    “早看出來了。”胖子笑起來,“天真這是又在黯然神傷了。容胖爺我問你一個靈魂問題,沙海裏那些事,你完完整整跟小哥說過麽。”


    我道雖然沒細提過,但他應該差不多都知曉。


    “那不就得了。”胖子在我身旁坐下,攬住了我的肩膀,“你看那些落葉,是不是一片一片的。”


    我疑惑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想說什麽,就聽他道:“咱們大多數的人都是這一片片的樹葉,被風吹著在空中飛啊飄啊蕩啊,最後又落在地上。但小哥不是啊,小哥那是天上的星星,人有自己固定的運行軌道,任你怎麽風吹雨打,都到不了他那兒的。”


    我和胖子在一堆落葉中躺下,就看到天上出現了幾顆稀疏的星星。


    我完全放空,恍惚中,看到了一團光點,從河邊出現,慢慢向我們靠近。


    “飯做好了。”悶油瓶出現在我跟胖子麵前。


    胖子立馬坐起來,跑去拿自己的筷子和碗。我跟在悶油瓶身後,一起走回營地中間。


    篝火已經升起來了,悶油瓶負責了今晚這頓飯的全部流程,他給我們一人盛了一碗,給胖子盛飯時用的是盆。


    我看了一眼碗中的糊狀不明物,味道聞起來有些奇怪,想來它的唯一作用應該就是填飽肚子。


    胖子對菜品的要求很高,立馬皺著眉問,“小哥,這是什麽?”


    “魚餅。”


    “你放屁,咱在福建吃的魚餅可不是這個。”


    我想了想,說道:“他說的應該是魚,餅,不是魚餅。”


    悶油瓶點頭,說這是用魚肉和壓縮餅幹煮的。


    胖子叫苦連天,破天荒的要把他的飯分給我們。


    我快速地吃完了我的那碗,坐到了篝火旁邊。


    胖子還在抓著悶油瓶的肩膀使勁搖晃,要把自己的那碗也喂進他的嘴裏。


    火光中映出悶油瓶的臉,他的嘴角掛著淡淡的笑。


    我看著他們打鬧,逐漸進入到瞌睡狀態,不知不覺沉沉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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