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著腳下的廢墟,“這裏就是我家。”


    “你們平時就住這裏嗎,蘇萬說你們在這裏隱居,我還以為是什麽好地方。”


    “去讓他給你檢查一下腦子吧。”我怒道:“就在你剛來前一秒,這裏還有一個完整的房子。”


    “所以今晚住哪?”


    有那麽一瞬間我有些後悔,當年怎麽能放任他一直活到現在的?


    胖子帶人搶救我們屋裏的東西,那一下我很沒骨氣的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院子裏的香腸,所幸它們沒有受到波及,全都健在。


    小花走過來拍了下我的肩膀,“一切還可以重來。”


    我苦笑,這一瞬間我沒有什麽大的感覺,好像這裏不是我家一樣。但直到看到悶油瓶從遠處空著手走回來時,我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小哥,房子塌了。”


    “嗯,看到了。”


    悶油瓶也沒有什麽大的反應,走過去幫著胖子一起清理現場。


    這個屋子當時蓋的匆忙,牆體泡水後不穩固,房簷一塌連著半麵牆都倒了。我們把貴重物品全都撿了回來,堆在院子裏。


    這時我開始後悔,是不是因為我心裏暗暗想過房子會被擠塌,就真的塌了?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我把當晚的心理活動給胖子描述了一遍,他撿起掃帚就往我屁股上抽,“你他媽的烏鴉嘴進化成烏鴉腦!好好的不睡覺你上你娘個腿的房頂!無邪,你他媽給我站住!”


    我一下子撥開人群竄到塌陷的廢墟之上,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


    沒有人理我。


    所有人都忙著彎腰像尋寶一樣找還有沒有漏掉的東西,一時我愣在原地,這樣顯得很像我是一個沒心沒肺的混蛋。


    其實隻是我還沒有緩過勁,而且下午簽完地的承包合同,我還瞞著胖子和悶油瓶做了一件事。


    這件事本身不算大,但是放在現在來說,就顯得有些嚴重了。


    起因是這樣的,我發現悶油瓶喜歡在樹上待著這件事是在很早之前。當時我們來福建安家,我就想過要給他做一個樹屋,後來一直因為雜七雜八的事情給閑擱了。


    其實樹我早就看好了,托老同學在茂縣一個村子裏找到一棵千年古齡的老槐樹。那裏的有關部門目前對自然樹種的保護措施比較少,本來是要砍了的,我付了定金,就幫我多留了一段時間。


    甚至設計圖我也已經畫的差不多了,隻是一直在猶豫要不要買——價格確實有點高,當地有自發的古樹保護小組,中途阻攔了一下。我再三保證會讓樹發揮最大價值,價格最終商定在十二萬,路上郵費自理。


    我的設計想法是蓋一個樹屋群,計劃是至少搞來三棵樹。但一棵就已經很難了,剩下兩棵隻能看看栗子樹或者荔枝樹。加上後期裝修的錢,基本餘額我們就不剩多少了。


    現在全款已經付了,再過幾天古樹就在運來的路途上了。


    原本我們有地方住,這些錢花了也無傷大雅。但現在房子沒了,大家都得打地鋪。


    這時候我忽然站出來說:我用我們的錢買了幾棵樹,恐怕胖子會直接把樹削片做成我的棺材板。


    我暗暗壓下心思,決定先不提這茬。


    蘇萬終於找到了他的薩克斯管,站在旁邊忽然開始吹奏曲子。


    起風了。


    濃濃夜色中,風吹起我們的頭發,黑夜中一道道人影站在一片殘破的院子裏。


    無比淒涼。


    “加個班吧,我們?”我拍拍手,鼓勵大家活動起來,“我們有地,今晚月色很好,看天氣不會下雨,很適合體驗鄉下生活。”


    我用了一種鼓勵式的說話技巧,所有人都抬頭看我,露出不情願的表情。


    我踢了下腳下的瓦片。“怎麽對你們這些人來說幹點活就這麽難,想有地方住隻需要自己蓋房子就可以了啊。”


    很難嗎?很難嗎?


    王盟苦著臉道:“我們他媽的本來就沒地方住啊。”


    哦。我看著他,“很快就會有了。來吧,我們搬個家。排好隊,晚上黑,別走丟喲。”


    我準備直接把建設重心放在我們那塊地上。


    建築材料之前張海客已經搞來了,我跟悶油瓶眼神交換,他帶著張家人把地上的貴重物品拿起來,朝著我們買的那塊地走。


    我再次打量屋子,剩下的東西隻能等天亮再回來搬了,晚上在這裏搞動靜太大。


    於是拉著胖子跟上,蘇萬吹著薩克斯管跟著我們,王盟、楊好、坎肩、張好好都扛著香腸跟在後麵——我們仿佛就是一支給香腸的送葬隊。


    “二位貴賓,留下看家?”我看向小花和瞎子,小花搖頭,“一起走吧。”


    我點頭,路過劉喪,瞪了他一眼,“您準備在這裏給誰守夜呢?罪魁禍首。”


    最後幾個字我加重了語氣,劉喪無奈的看了我一眼,跟在了隊伍最後。


    一行人像下雨前螞蟻搬家一樣,浩浩蕩蕩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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