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油瓶告訴我,這一切都和苯教有關。我對於這個原始的宗教幾乎一無所知,隻是記得當年在張家古樓的棺材裏見到的大多數藏族裝飾,其實都不隸屬於藏傳佛教,而屬於苯教。但這裏我有一點非常疑惑,既然這個宗教和最初的張家人有關,為什麽現在的張家人很少提到苯教了。


    但其實問出這個問題後,我就已經有答案了。無論苯教跟張家人是什麽樣的聯係,在我們都以為終極的事情解決後,不會再有多餘的精力去思考這些問題。張家人應該也是如此,以張海客為首的海外張家人,一邊忙著現代營生的工作,和時代接軌,一邊妄圖重振張家,很少有人會去思考這背後一切的起因。


    我並不急著等悶油瓶的回答,相反,我有些感慨的看著他,忽然意識到,這個人和我們初見時已經變化太多了,曾經如果他能夠像現在這樣把一切和盤托出,可能故事早就會結束。


    答案是什麽,對我來說,已經不太重要了。


    我能夠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被分割成了兩份,一份是我蠢蠢欲動的好奇心,在叫囂著想要知道真相。一份卻隻是我自己,所有的念頭全都匯聚到悶油瓶這裏。


    我打斷他,首先提出一個問題,“你的眼睛怎麽樣了,密洛陀真是這麽來的麽?”


    悶油瓶點頭,我就愣住了,居然真的是這樣,立即我就去扒拉他的眼皮,反扣住他的手,“你有什麽特殊感覺麽,比如突然感覺到某種吸力?”


    我想象中那些被吸到山體裏的張家人,應該在消失前都有一種感覺,比如說召喚,或者說就像磁鐵的正負極那樣。


    悶油瓶朝我搖頭,說道:“我不會有事。”


    聽到他保證,我才徹底鬆了口氣,還是繼續補充了一句,“你怎麽肯定?如果真的感覺到什麽,要告訴我,大不了我跟你一起掉進玉脈裏被做成標本,等胖子來把我們挖出去。”


    悶油瓶微微抿唇,開口道:“我的血可以壓製它,不礙事。”


    我愣了一下,悶油瓶的意思是他的血不同,這點我非常清楚,他的麒麟血純度很高,但我卻從他臉上看到了另一層意思,我從未見過他露出像現在這樣的表情,不由呼吸一滯,輕聲問道:“怎麽了?”


    他短暫猶豫了一下,還是告訴了我,“和我母親有關。”


    白瑪?


    我愣了愣,看了悶油瓶一眼,立即走上前一步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發生了什麽?”


    悶油瓶看著我,卻沒有立刻就回答,而是從苯教開始解釋,他沉默了一會,估計是在組織語言,然後才開口對我道:“在原始苯教中,所有的起源神話都與後來的曆史經文裏提到的一種叫做‘仲’的資料有關。”


    現代許多的西方學者觀念裏,都認為“仲”隻是吐蕃社會裏王室宮廷的苯教徒身邊跟著的一類經師,但其實完全不是這樣。事實上應該是,所有的原始神話、起源,共同構成了“仲”的一部分。這裏的“仲”其實不是經師,而是一種經書,而在此之前杜三狼跟我們提過的最早記載著密陀僧的那本神書,就來自於“仲”。


    這種叫做“仲”的經書裏,記錄著非常遠古和原始的資料,它不僅解釋了苯教儀軌的起源和曆史,還有關於遠古時期人類是如何形成的。甚至,裏麵還夾雜著大量與預知有關的神話故事。


    但現在基本已經找不到這些原始的資料了,所有的一切經過漫長的曆史運轉,真實殘留的內容非常的少,能留下來的,基本都經過了很多輪的篡改。所以其實這一代的張家人也不是特別的清楚。


    接著,悶油瓶用最快的速度解答了我另一個疑惑。


    我隻知道,過去吞服下密陀僧變為密洛陀的張家人,是由於掉進時空裂縫裏,才被鑲嵌在山體裏的。


    那麽這裏就有一個問題值得注意,為什麽是嵌進山體裏,不是湖底,或者下水道裏?是因為山聽起來更有逼格,更符合張家人氣質麽。


    悶油瓶的話讓我回過神,他告訴我,是因為那座山體中,有一種叫做魯的物質,而魯這個東西,是苯教裏一種原始的類神。


    如果現在是杜三狼站在這裏跟我講,我肯定二話不說一巴掌就招呼上去了,但說話的人是悶油瓶,我完全不覺得他會有故意編造一段故事來娛樂我的意思。這種聽起來像天方夜譚一樣的神話內容,居然真實存在麽?


    我想起來三叔信裏提到的那位古神,跟這個魯是一個東西麽?這玩意還能量產?


    悶油瓶沒有停頓,繼續盡他所能把他知道的信息傳遞給我。


    在這裏我需要一點時間來說明一個顯著區分。


    原始苯教其實是不同區域裏,有著不同信仰對象,不同儀式,甚至規模也不同的互不統屬的各種原始信仰的合集,但是在原始先民的認知裏,卻有一個共同的認知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三界宇宙觀。


    在原始苯教的三界宇宙觀裏,認為整個世界分為三層,上層為神界,中層為年界,下層為魯界。而統管這三界的神,分別叫做拉神、年神和魯神。


    神界很好理解,年界其實就是指人界,而魯界,指的是地底充滿著各種名為魯的水係和地下生物的世界。


    嚴格來說,我個人覺得,這裏的水係生物,其實不是水裏的生物,而是一種象征意義。就像我們此時此刻所在的這座墓,底下的地下水係是十分複雜的,所以我有理由相信,魯這個東西,跟我之前看到的那種冥靈是一個東西。


    我看向悶油瓶,“打個比方,我可不可以把魯當成一種生活在地下的小精靈,魯神就是掌管這些小精靈的?”


    悶油瓶看著我,露出我有些熟悉的表情,我一眼就知道我的說法有些好笑了,但沒有精力去計較,繼續問道:“之前杜三狼說過,冥靈是活物,那魯神也是活物麽?”


    他搖了下頭,說道:“你可以將它理解成一條地下的通道。”


    我完全理解不了,隻能用我貧瘠的想象力去努力構想,他告訴我,在西藏的文字裏,許多學者習慣將“魯”這個詞翻譯成“龍”。


    那是不是說,魯神其實就是一條地下的龍脈?


    當然悶油瓶並沒有肯定我的回答,隻是告訴我,魯神會吸食和吞噬埋在地底的屍體和古墓,而且魯神的形狀沒有定義,既有長條的形態,也有像蠍子的形態。


    我愣了一下,蠍子,泗州古城的蠍子墓?


    悶油瓶看我一眼,輕輕點頭,“泗州古城下鎮壓著一個魯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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