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和悶油瓶的這段對話需要絕對保密。


    這是一個非常宏大的命題,或者說,是絕對意義上的宏偉計劃。在這裏我先說結論,那就是:悶油瓶想要毀掉終極。


    準確來說,這個計劃不是一開始就醞釀好的,而是來到這裏後,他才意識到問題的源頭所在。


    為了方便敘述,我需要率先說明一點,植家人口中所謂的超越終極,指的其實就是終極的起源,換句話說,最早的張家人為什麽要守護終極。


    當然這一點我們現在誰也無法快速下定論。由於答應悶油瓶暫時保密,還有許多細節他在敘述時刻意省略,我隻能憑借我自己的想象力加工。


    悶油瓶並沒有直接以授課的方式告訴我終極是什麽,而是告訴了我一個關於苯教信仰的觀念——在所有苯教徒的集體記憶中,這個宗教的最初起源來自於一個叫做沃摩隆仁的聖地,當今的任何記載中都看不到沃摩隆仁的準確空間定位。


    但這個聖地,在最早的時候,是所有苯教信徒的終極目的地。


    聽到這裏的時候,我抓撓了一下頭發,看向悶油瓶,心說難道你那十年間在青銅門後麵每天打坐修行麽?小張哥居然沒誆我,你還真是個道士?


    我想了幾秒,就被悶油瓶拉住強製回神了,他用眼神詢問我在想什麽,我搖頭,琢磨了一下,問道:“所以終極的字麵意思,其實是修行的最終目的地?”


    我的天呐,我撇了撇嘴,心說難怪悶油瓶一直在強調不是我們想的那樣,是我把終極神話了麽?我抓著頭發,有些緩不過神,心說這有保密的必要麽?


    但我很快就意識到終極不可能這麽簡單,因為悶油瓶做了一個“噓”的動作,帶著我在石道中繞了好幾個彎,然後拉著我坐下,讓我的後背貼在他身前,我倆以一種非常羞恥的姿勢靠在石道壁上。


    他環著我,湊近過來下巴搭在我肩上,將我的手掌攤開,然後一筆一劃寫了起來。


    我很難清楚地描述我倆現在的情況,悶油瓶的呼吸和體溫傳來,我隻能聚精會神盡量把注意力放在手上。


    忍了一會,實在忍不了了,我一把按住他的手,轉過頭看他,咬著牙道:“小哥,你到底是要說正事麽。”


    我仔細端詳起他的表情,發現他看起來非常認真,完全不是我想象的那樣,反而還有些疑惑的看著我,用眼神詢問我怎麽了?


    我愣了一下,從牙縫裏擠出一句“沒事”,硬著頭皮轉過去,僵硬地猶如罰坐一樣坐在他身上,一動不敢動的等著看他寫完。


    現在我來說說,長白山的青銅門後有什麽。


    我記憶最深刻的就是當年他拿著鬼璽開門時,那些馬臉陰兵,現在我大致能感覺到,陰兵的形成機製其實和長人非常相似,但後者是失敗品。而實質上,馬臉陰兵的本質應該是一種屍變的粽子。


    其次就是,青銅門後有一塊巨大的隕石,這個隕石裏有一種特殊的青銅,也就是用來製作青銅門的那種原料。這種青銅對於人體有很大的影響,簡言之,那是一種類似於“信”的力量,這和我從秦嶺神樹上見識到的那種物質化能力非常相似,但比之更加高級。我不知道在這裏用高級這個詞形容準不準確,但也隻能想到這個詞了。


    最後,悶油瓶向我拋出一個問題,我冷汗立刻就冒出來了。


    一時間,我心跳如擂鼓,腦子宛如糨糊一樣難以思考。


    他問的是:我還記不記得在龍母墓裏見到的我們三個的屍體。


    我不知道他想要表達什麽具體含義,或者說我大腦的本能在阻止我往下深想。悶油瓶沒有明確的說明,他稍微等了一下,給了我一些緩衝的時間。


    我需要一些力氣才能把整件事情交代清楚。


    兩年前從長白山接出悶油瓶時,我曾暗自感歎過,以他失魂症的體質,居然沒有忘記我倆。包括這兩年相處間,盡管我們的關係更近一步,但他從來不提在青銅門裏是怎樣度過的。


    過去我以為他之所以避之不提,恐怕是簽了什麽保密協議,但此時我忽然意識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對於他的性格本身而言,可以稱得上是難以啟齒了。


    悶油瓶的整個十年間,是想著我和胖子度過的。


    而終極的那種“信”的力量,就是當你的內心足夠相信時,它就會變成真的。到這裏,原本很浪漫的一件事產生了巨大落差,但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十年時間到了的時候,也是悶油瓶內心想法最強烈的時候,這樣形容非常矛盾,但事實如此,悶油瓶的潛意識裏不確定我是否會出現,但他希望我會出現。


    所以當青銅門開啟的那一刻,他看到了我和胖子出現在外麵——就在這個時候,終極的力量發揮了作用。


    我能想象出,當時那個場麵有多麽詭異,在青銅門緩緩關閉上的時候,我們三個坐在篝火旁,在門外相聚。而在門裏的另一側空間裏,也出現了同樣的三個人。


    接下去的發展不用我說應該也能想象到。當年齊八爺卜出來的那個卦象,未來門內會發生的變化,第一件事就是,有東西從門裏出來了。


    這個東西不是別的,甚至它不是一個,是我們三個。


    另外的我們三個人,在這兩年間,也保持著自然衰老的速度,所以我們看到的那三具屍體,和我們當時的狀態完全一致。


    但有一點,這三具屍體是被植家人在盲塚下發現的,所以植家人堅信自己發現了超越終極的東西,並且提前給他們換上了和我們一模一樣的裝備,以此設下了一個局。


    所以其實在江西時,就連悶油瓶自己也不敢肯定,那三具屍體到底是怎麽來的。因為青銅門關閉後,門後發生的一切事我們都已經不知曉了。


    我咽了下口水,強製給自己開機,問他道:“為什麽以前人守門時不會發生這種事?”


    他想了想,列舉出了兩個答案。


    第一點,此前隻有曆代張家人守過門,當年他與九門雖曾立下約定,但老九門食言了。


    這也說明一點,八爺早就算到了這一步,那麽問題就出在最後一環,也就是悶油瓶身上。


    也就是第二點,因為他理解了想為何物。


    在我過往的認知裏,曆代張家族長都是守門的不二人選,可以說除了明代時那位張起靈,每一任張起靈,甚至說所有張家人,都有非常重要的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被馴化成了情感漠然、沉默寡言的集體。


    就是這樣一個集體,即使麵對著“信”這種力量的存在,也會無動於衷。尤其是張家族長,更是這樣集體裏某種意義上的代言。


    我渾身都是冷汗,悶油瓶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我已經猜到了一個大概。


    那麽問題來到了,我們三個的“複製體”,是怎麽從長白山來到這裏的?


    我渾身止不住的顫抖,然後我深吸一口氣,喃喃道:“你能告訴我,你其實在找什麽?”


    “門。”悶油瓶沉默了片刻,看著我說道:“第三扇青銅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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