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點落下來的時候,我強壓住身體裏翻湧出來的一股反胃感,跟著張海客離開了西湖景區。


    之前的那個保安一路視線追隨著我們,而我在這期間回了一次頭。


    張海客做事的周密程度不需要我多餘操心任何細節,問了下,劉喪他們目前全都被安置在我待過的那家醫院。我們得折回去。


    探望這種事,以前我總經曆,不知什麽時候,就從被探望者的身份逐漸變成了探望別人。我們回去的時候,二叔的人已經撤走了一大半,離開後他沒有再找我,我想現在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去做,也許二叔也已經出發了。


    我揉了揉鼻子,倒是稍微鬆了口氣,心中決計這次無論如何得搶在二叔前麵,他老人家年紀大了,我是真怕他折騰不動也賠進去了。


    到劉喪病房門口的時候,蘇萬和黎簇正麵對麵靠在走廊的盡頭的窗戶前,兩個人的直覺都很敏銳,但我們隻是遠遠地互相對視了一眼。我對黎簇做了個點煙的動作,蘇萬推了他一下,後者在原地等了一會兒,抬腳朝我們走過來。


    “戒了。”他率先開口道。


    我點頭,什麽也沒說,隻是替他拍了拍肩上的灰。


    劉喪依然處於昏迷狀態,但護士說情況有在好轉,根據蘇萬的描述,在我離開盲塚的時候,他和楊好同樣遇到了魯神的襲擊,至於劉喪,可能也遭到了不同程度的偷襲,但至於是人為還是自然因素,我心裏其實已經有數了。


    緩了一會兒,我和張海客離開了醫院。


    一路上我整個人都有點恍惚,從登機就開始睡覺,但閉上眼睛,人卻是清醒的,清醒的可怕。一直到後半夜換了航班,才開始睡得踏實起來。


    期間做過幾次夢,夢的內容醒來就忘得差不多了,中途跟張海客又聊了幾句,他說那個地方沒法用直升機,一來周圍似乎有很強的磁場會屏蔽信號,二是民間救援隊的身價比較高。


    我聽他話裏話外說的都是一個意思,就是預算超支了。


    我本來想說我有,之前新月飯店那次黎簇拍下玉琮的兩千萬應該還在我賬上,張海客就笑了,問我還不知道那些人其實都被我二叔截胡了麽?


    他這話說的我有種和二叔對著幹的錯覺,但其實我們本質上核心目的是一樣的,都是去救人。


    我沒有空再計較那麽多了,臨出發前黎簇給了我一份他搜集來的相關資料,有些內容是從植家人那裏入手得到的。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徒然生出一種回到了當年的錯覺,覺得自己不知道下麵要什麽,怎麽做。


    但等到次日飛機在雲層中起伏,我看到遠處斜陽拉長一縷光的時候,忽然意識到,其實不是這樣,我還是謹慎的。


    我的大腦在從接收到某句話開始就在二十四小時不停的思考著,像一台高速運作的機器,終於在那一刻迎來了高溫後的宕機。


    我看著日出,在那些厚厚的雲層裏,看到了很多很多人。


    這樣的日出我從未見過,人的一生可能也隻有一次這樣的機會能看到,我得到了,我珍惜了,然後我忽然懂了什麽。


    之後的過程,落地印度後我們在當地租了輛車,靠著翻譯軟件和來接應我們的一位海外張家人順利通過了武裝區。


    一路上我惡補了許多書籍,也查閱了很多資料。進入無人區後大概行進了兩周時間,期間的難度不必提,前半段幾乎全都處在世界屋脊上,絕大多數路段都是直接在垂直的岩壁上行進。


    最後一次過夜的休息是在一個廢棄的古驛站旁邊,看起來像古代屯兵的卡子,周圍小路上能看到一些廢棄的官道。我站起來看了看遠處連綿不絕的山群,再行進了半小時後,就下到河穀,還看到了一座損毀的木橋。


    根據記載,曾經我們的解放軍應該在這個位置曾經試過鋪路,後來因為地勢太險峻了,才改修了新藏公路,也就是現在的219國道。


    嚴格來說,最開始我們進的喀喇昆侖山段不屬於昆侖山係,但等真正進入河穀地段開始,往前就是真正的昆侖山了。


    一路走來,峽穀深邃,鞋底都已經磨破了一雙。大約一個月的時間後,我們深入了峽穀腹地,從這裏開始,進入克裏雅古道最危險的無人區路段。


    動身之前,趁信號還能發出去的時候,我們召喚了一次空投,更換了一次物資,同時把帶給悶油瓶他們的物資一並投了下來,兩個人做了簡單分配。


    本來的方案是進去後再換一次物資,最後才把關鍵東西撩下來,但越往前信號就越不好,時斷時續起來,為了以防萬一,隻能選擇下策。


    拿到的物資我都做了簡單的分裝,食物分成了三十小份,將碳水、蛋白質和脂肪按比例均勻分配,主食基本都是饢,這讓我意識到我們目前的位置可能在克裏雅山口附近,應該到了新疆地區和藏區的分界。


    我不再打瞌睡,給自己按了強製開機鍵。囫圇吞了塊饢,還有風幹牛肉幹,又喝了一瓶電解質水,緩了一會,我戴上了一塊電子手表,給自己的腰包裏塞滿了緊急物資,然後和張海客對視了一眼,重新上路了。


    等穿過一片稀疏的胡楊林,站在一座低矮山頭眺望的時候,我忽然生出了一種不真實感。


    這裏幾乎是三種景色的分界線,身後大漠連綿,遠處雪山巍峨,腳下延伸的河穀中央還遍布著一片綠洲。


    一天中臨近黃昏的時候,是最難熬過的。


    但今天顯然是個例外。


    我照例走遠幾步放完水後回去和張海客會合,但這次回去的路我走了非常遠,卻似乎一直走不到盡頭。


    幾乎是同時我意識到了不對勁,鬼打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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