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後台北縣深坑


    山區的櫻花綻放得如夢似幻,將染著春寒的山林披上一層柔婉彩紗。


    新來的送便當小弟將機車停在路邊,站在照理說應該是地址所在處的土地上,卻隻見到一整片森林。


    「奇怪,大門在哪裏?」


    他細細找了一下,原來樹林中間有一道圍牆,隻是因為牆內的樹長得與牆外一樣茂盛,石牆又是深綠色的,才會讓人找不到。


    旁人若擁有這麽大一片產業,一定是修整得美輪美奐,隻有孫見善這個怪人,任由樹木亂長,雜草橫生,擺明了想替自己的房子搞保護色,讓人家不得其門而入。


    「出入口既不麵對大馬路,也不鋪柏油路,他大哥平時進出的時候不嫌麻煩嗎?」外送小弟頻歎氣,沿著石牆繼續往下騎。


    「靠!沒想到當個命理師這麽好賺,光這片上地就值一、兩億吧?」


    雖然以臭豆腐出名的深坑是台北邊郊的風景區之一,地價不若市中心那麽昂貴,不過這片土地起碼好幾百坪,上億元一定跑不掉。


    一起打工的學長說,住在這個地址的主人就是十年前突然崛起的神秘命理師,孫見善。


    這個人低調得要命,沒有人知道他從哪裏來的,他也從不接受攝影,目前媒體上流傳的都是小報記者偷拍的遠距離照片,所以想知孫見善長得是圓是扁,除非你捧著大把鈔票上門找他算命。


    不過,這個孫大師還真準得不可思議。


    話說每年過年,一堆電視媒體照例會找坊間各大命理師來卜占國運,電視台第一次以電話采訪到他時,他還隻是在特定層級裏出名的命理專家,一般市井小民對他並不熟悉。


    結果,那一次他直接指出,翌年六月台灣會有一波很嚴重的病毒感染,以兒童為主要的傳染對象,將會造成許多小孩子死亡,他甚至連死亡人數都推算出來了。


    當時舉國嘩然,其他命理師被詢及這個預測,若不是模棱兩可不置可否,就是直接表示這是不可能的事。畢竟,所謂「算命」就是算出一個大概方向而已,沒有人敢像他一樣,天地時人物數都講得清清楚楚。一個不小心有出入,砸了自己招牌就劃不來了。


    結果,那年夏天,腸病毒嚴重爆發,造成前所未有的災情,許多小孩受到感染死亡;等疫情過去之後,官方統計了死亡人數,竟然和他事先預測的一樣。


    這一下子「孫見善」霎時轟動各界,不隻國內,連日韓媒體都大幅報導了這個奇人。


    這也讓人見識到這位神秘的命理專家有多孤僻。


    接見客戶時,他不接受攝影,隻接受錄音;新聞采訪必須預約,攝影機不得入內,電話采訪則看他心情。如果犯了他的忌諱,管你是全球首富、帝王將相或絕色美女,直接掃地出門。


    他的收費標準據說也很神奇,完全由他自由心證;住在附近的小娃娃可能一顆蘋果就夠了,也有高官巨賈前前後後花了上百萬來找他。


    無論價高價低,所有客人都對他卜算的結果滿意得不得了。更神奇的是,所有他的客人仿佛互相約定好一樣,對於占算的內容絕口不提,遑論對外界形容孫見善長什麽模樣,多大年紀,家裏有什麽人。


    之前有個演藝圈的當紅女星就是犯了這條戒,一算完命出門,立刻對守在門邊的記者大談孫見善此人如何如何,他們的談話內容又是如何如何——此後這位女星被列入孫氏的拒絕往來戶,另一個和她競爭中的女明星則受到青睞,頻頻獲得指點,幾部好戲一接,知名度攀升,完全打垮了這個多嘴女明星,攀上戲劇界一姊的地位。


    從此以後,再沒人拿自己的好運開玩笑,所以孫見善的隱私受到保護的程度,簡直可比瀕臨絕種動物。


    「喂,年輕人,你在那裏探頭探腦做什麽?」一位摘野菜的本地婦人經過,對他皺眉。


    「裏麵的人訂了素食便當,我是來送貨的,可是我找半天找不到大門。」外送小弟連忙舉了舉熱食袋。


    「大門在側麵那邊,你一定是新來的喔!」婦人的臉色稍緩。「年輕人不要學那些記者一天到晚鬼鬼祟祟的。孫先生對我們鄰居都很好,所以我們最討厭那些記者沒事來偷拍他。」


    「我不是來偷拍的啦!」找到大門了,外送小弟鬆了口氣。「阿姨,謝謝你,我去送便當了。」


    如願趴在二樓的書房窗台上,興致盎然地看著在門外亂轉的男孩。


    「哇!」探頭過度,突然往下栽。


    一雙大手及時將她撈進懷裏,手的主人無可奈何地對她歎氣。


    「終有一天你會摔斷脖子,到時候看我救不救你!」


    「神仙才不會摔斷脖子呢!再說,等人家摔斷脖子你才來救人,也來不及啦。」如願吐吐舌頭,讓他抱著自己坐回躺椅上。


    每次孫見善一沉迷於紫微卜占的書就會忘了時間,於是她自己找個舒服的姿勢,枕著他的大腿望著天上的浮雲。


    「孫先生,你們叫的便當送來了。」負責打掃的阿金嫂幫他們把便當提進來。


    「謝謝。」孫見善眼睛仍然盯著書,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梳著她的發。


    如願是很想爬起來吃水果沙拉啦!可是這樣躺著被他按摩頭皮的感覺好舒服喔。她轉個身舒了口長氣,繼續睡覺去。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輕撫她的臉頰。


    「如願,不要再睡了,起來吃東西。」


    她咕噥一聲,臉埋進他的牛仔褲裏。


    「快點醒一醒!再放下去,沙拉醬都出水了。」


    溫暖的長指拂開她頰旁的發絲。


    看這隻賴皮蟲的樣子是不打算自己起來了,孫見善又發出她很熟悉的歎氣聲,幹脆抱著她坐直,讓她舒服地躺在自己的懷裏,他一口她一口地喂了起來。


    這十年來,有許多事變了,也有許多事沒變。會一頭鑽進紫微的世界裏,連孫見善自己也很意外。


    十年前他靠著如願的幫助賺外快時,某一次終於引起一個客人的強烈好奇。


    「你是天眼通,還是能通靈?為何你什麽道具都沒用,連指頭也不掐一掐就能知道我這麽多事?你到底是怎麽算出來的?」那個客人不管他如何冷嘲熱諷、惡言相向,就是非問出一個答案不可。


    他以前不是沒有遇過管太多閑事的客人,卻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比他固執的家夥。這下子不隻烈女怕纏郎,烈男也怕!


    孫見善隻好挑了個沒有月亮的晚上,帶著如願匆匆搬走。


    後來他觀察了坊間的算命攤,終於有一點心得。


    大部分的算命師父若不是排命盤,就是用一堆龜殼、米卦的道具;而那些不用道具,自稱會通靈的家夥,起碼也會擺幾尊佛像裝裝樣子。


    隻有他,兩袖清風,低著頭等候片刻就能論命,難怪會啟人疑竇。


    「走,我們去買幾本紫微鬥數的書。」一日他拉著如願上書店去。


    「買這些東西我又用不上。」如願奇怪道,但還是愛湊熱鬧地跟去了。


    「這不是給你用的,是給我用的。」


    「你?看書?看紫微鬥數的書?」她很不給麵子地笑得前仰後合。


    「閉嘴!」孫見善麵紅耳赤。不過說真的,打從十八歲開始,他還真沒碰過幾本書。「我隻是想背幾句術語,做做樣子唬人,免得將來又被那些無聊人士追著問我用什麽算的,煩也煩死了。」


    「嘻嘻嘻,孫見善要看書,真是有意思。」她一路跟在後頭吃吃笑。


    剛開始他真的打算惡補幾句「流年八字」、「命宮身宮」的鬼話就好,誰知看完第一本的「紫微初探」,不禁看出興趣來。


    一直以來,他以為所謂「算命」不過是一種騙術,拿八卦和龜殼搖一搖,假裝通了天理,再信口胡諸一些信徒想聽的話,就交代過去了。可是念了幾本跟紫微有關的書之後,他始知紫微鬥數之博大精深。


    它融合了五行、天文、機率、玄學、自然法則等等哲學,不是他泛泛之輩可以斷言的。


    於是接下來幾年,他如井底之蛙初觀天地之廣,埋首苦讀,再旁征博引,搭配易經卜卦等等學問,漸漸融會貫通。


    坊間的命理師父,無論對自己的功力再有自信,隻要事情未真正發生,他們就無法百分之百肯定自己一定是準的,但是他沒有這層限製。


    當他解好某個人的命盤之後,隻要請如願也觀測一番,再與他自己算出來的結果印證,馬上就能知道自己算得到底準不準。如果不準,他便再一步步回溯,推敲是否哪個卦象解錯了,哪個宮位看走了眼,哪些星互相對照而他沒有算出。


    想不到他天生對這方麵的領悟力極強,不出幾年已經準了五、六成,而這差不多是人間的高手等級了。


    可是孫見善並不因此感到滿足,大概修行到第五年時,他遇上了一個瓶頸,百般難以突破;他閉關苦思數月,有一天突然有所領悟,豁然開朗。


    經此一役他功力大進,對於一般人的流年運數已可推出十之七八,隱隱然為凡間第一人。從此,他不再需要依靠如願,憑著自己的能力就能讓上門求問的客人心服口服。


    這是他的男性尊嚴!


    他想成為那個能讓她依賴的男人,而不是依賴她的人。他要給她一個安全自在的、不受人打擾的生活。


    選在深坑定居,就是因為它一來夠偏遠,除非自己開車的遊客,否則大眾運輸係統不容易來到此處,二來它是風景區,鎮上每天充滿陌生遊客,不會有人對突然多出來的兩個陌生人感到好奇。


    他也學到敦親睦鄰的重要性。隻要是深坑本地人來找他,他一律隻收薄酬。於是大家很高興地方上有這麽一個神秘、不太親切、但待人客氣的命理名家,沒事就會幫他趕偷拍者,而他則獲得自己想要的安寧。


    「你怎麽不吃?」如願吃水果沙拉吃得心滿意足,卻發現他沒動幾筷。


    「你自己快吃吧!別被我吃完了,又在哪裏嘰嘰呱呱的。」孫見善輕吻她發心一下,拿起碗筷慢慢進食。


    「又親人。」如願摸摸自己頭頂,咕噥一聲。


    他第一次親她的時候,她對這個動作不是很了解。


    「孫見善,你用嘴巴碰我的臉做什麽?」


    他隻是看她一眼,什麽都沒說。


    其實,直到現在她也還是不懂他幹嘛這麽做。不過,她喜歡他身上的味道,聞起來很舒眼,他大腿的高度躺起來又剛剛好,所以她也漸漸接受和他肢體相親的動作。


    他還是喜歡穿半仔褲和襯衫,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典型的命理專家,所以很多客人一開始都不知道他就是他們要找的「孫老師」。


    他身子骨也長了點肉出來,終於有點壯碩的樣子,而不是以前瘦巴巴、營養不良的難民相。那頭隨便它長的亂發開始懂得修剪,微長的眼眸也和緩許多,不像以前那麽尖銳。


    事實上,如願以凡間的審美觀來看她現任主子,突然發現——


    「孫見善,其實你長得滿帥的嘛!」


    他嗆了一下。「你……你幹嘛說這個?」


    「因為我也是突然想到啊!」如願歪著頭打量他。「嗯,勉強看看你也是高大健碩,英俊多金,沉默神秘,總之就是凡人女子理想中的白馬王子。」


    他深深看她一眼。「那在你眼中呢?」


    「你也是我跟過最帥的主子!」她想了一下。「以前我從未注意過其他主子的相貌,都是有朝一日才發現——哇,這人變得好老,快死掉了,我再過幾年可能又沒主子了。」


    孫見善不知道自己該感到高興或難過。高興她起碼會注意到自己的長相,或是難過她已經在想她有一天又要換主子了。


    「鬼頭鬼腦的!專心吃飯!」他拿筷子敲她腦袋一下,笑罵道。


    「孫見善,我們待會兒來玩。」她起勁地提議。


    「玩什麽?」


    「玩老遊戲啊。你隨便抓一個人幫他算命,我也用自己的方法看,然後比比看誰說得準。」如願覺得他夾的那筷馬鈴薯好像比較好吃,饞兮兮地湊過去,那雙筷子無奈地轉個方向,送進她口中。


    「今天不能玩,我下午已經排好一個客人。」


    「好好好,那下午的客人換我玩了,你不要幫他算命!」


    「別胡鬧了,要是你又把人家該說的不該說的全看個一清二楚,還逼著我一定要說出來,到時候又要把人嚇得屁滾尿流了。」


    「人類真是奇怪的動物,竟然連算得太準都不行,還得像你一樣算出個八折就好;真受不了。」如願垮下俏顏。「你已經好久好久好久沒許過願,我跟著你什麽事都沒得做,快無聊死了。」


    「第一次見到有人活得像千金大小姐一樣,卻在那裏埋怨沒事做的。」他笑道。


    「我本來就不是千金大小姐,我是如願仙草,我是專門讓人如願以償的!」她豪氣萬丈地挺直腰,身後瑞氣千條——不過馬上又癱下來。「可是你現在都不太許願了,害我悶也悶個半死。」


    「誰說我沒許願?」


    「你許了什麽願,你說!」她不服氣道。


    「『如願,不要使性子。』,『如願,不要玩我的電腦。』,『如願,不要每次做錯事就把自己隱起來。』我不是每天都要許十幾個願嗎?」


    「那哪叫做許願?那叫幹涉自由!而且我也說過,你不能許跟我有關的願,因為我管不到自己。」


    「可不是嗎?」他喃喃道。


    「喂!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很侮辱人哦!


    「沒事。」他幹幹地說。「你嫌無聊嗎?那聽好,我要許願了——我希望『有人』幫我把碗盤洗幹淨,因為我要去準備下午的會麵了。」


    這間屋子現在就隻剩他們兩人而已,他說自己要去忙,那收桌子的人會是誰?


    「你——可惡!氣死我了,臭孫見善,就隻會欺負人,大笨蛋!大壞蛋!」


    小仙草照例氣得蹦蹦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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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瓷小香爐裏,一縷清煙嫋嫋而升,淡雅的檀香熏沐著房內的每個人。


    黑檀木書桌的一側,男子雙眸微合,一身月白的中山裝,頸掛佛珠,神情懾然——這人當然不是孫見善。


    孫見善穿著他的牛仔褲和格子襯衫,似笑非笑地坐在對麵。


    這中年男人有個名頭叫「寒墨大師」,號稱一出生就能通靈,和孫見善並列為台灣兩大命理專家,是許多命理節目爭相邀訪的對象。


    寒墨的旁邊坐著兩位記者,女記者是現在小有名氣的主播黃玉樺,旁邊的攝影記者今天隻負責錄音。


    「孫先生,謝謝您接受我們的采訪。」黃玉樺為兩方人馬介紹一下,「這位是寒墨大師,今天很榮幸邀他一起來現場觀摩。」


    他們來采訪,卻約了寒墨一起來,不能說沒有踢館的意圖。孫見善扯一下嘴角,不置可否。


    「其實,我大概十年前就聽過孫先生的名聲了。」他沒什麽表情的表情,讓黃玉樺的手心不自覺地發汗。


    「哦?」攝影記者調整一下麥克風的角度。


    「我表妹那個時候剛考完大學,可是錄取的不是自己想要的係,正好當時孫先生住在她姨媽家附近,所以就去問問他的看法。」黃玉樺轉向孫見善道:「您預測我表妹無論是轉學考獸醫係,或重考醫學係都會上榜,不過她還是去讀獸醫係比較好,將來才會有發展。」


    「結果呢?」攝影記者配合地一搭一唱。


    「後來我表妹真的選擇轉學考獸醫係,她有一個同學則是重考上醫學係,兩個人那一屆都考上了。」黃玉樺正經地說:「不知道你們記不記得上個月某間公立醫院的醫生和藥商掛鉤的弊案?事情鬧得很大,有些醫生或藥劑師可能會涉及刑責,甚至被吊銷執照。」


    「記得,那個案子我也去拍過。」攝影記者繼續搭話。


    「牽連最深的那個層級,就是我表妹同學那一屆的人,連她同學也有份。如果我表妹當初去念醫學院的話,現在說不定已經卷在同樣的風暴裏。可是她聽了孫先生的話,現在不但避過一劫,而且和朋友合開的獸醫院生意也很好,還真的被孫先生預料中了。」


    「這麽神奇?」攝影記者瞪大眼睛,「那孫先生當初收了你們多少錢?」


    「這個嘛……」


    「三串香蕉。」一聲不冷不熱的代答。


    攝影記者嗆了一下。「不是吧?」


    「原來孫先生還記得。」黃玉樺搓了搓手,「當時您還沒有成名,收費比較隨興一點,所以我表妹算賺到了。」


    「你們今天不會是來敘舊的吧?」孫見善仍然是那副清清淡淡的腔調。


    「其實,因為孫先生的行蹤一向低調,卻又神準無比,所以連命理界的大師也對您感到非常好奇,例如這位寒墨師父……」黃玉樺瞄同來的大師一眼。


    寒墨大師從頭到尾眼觀鼻、鼻觀心,不看任何一人。


    「我們新聞組是打算做一個專題,預測下半年度的國運,所以今天才會邀請兩位大師齊聚一堂,各自做一個預測。」黃王樺說完。


    「我對下半年國運不感興趣,倒是你——」他拿出自己的筆記型電腦。「你的麵相挺有趣的,我還是幫你算一算吧。」


    黃玉樺不敢反抗,隻好說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孫見善把資料輸入電腦,這套軟體是他請專人設計的,除了排出紫微命盤之外,連本命卦象也可以一起秀出來。


    「孫見善,我盤子洗好了。我也要聽。」如願突然蹦出來。


    她的身周籠罩著淡淡光暈,可見是以隻有他看得見的隱身術進來。孫見善不動聲色地瞄地一眼。


    「你給我安分坐著,不準胡鬧。」他在心頭傳念。


    「好啦好啦,我不會壞了你的生意。」如願往他右手邊的扶手一坐。


    命盤印出來之後,孫見善才看了一眼,眉間便不由自主地皺起來。


    「怎麽樣?」如願湊過頭去看。


    「怎麽樣?」黃玉樺不掩急切。


    孫見善慢條斯理地將命盤折起來。


    「你幹嘛不分我看?壞人!」旁邊那丫頭跳腳。


    「你看得懂嗎?」


    「我……看看又不犯法!」如願忿忿地坐回去。


    他拿出卜卦用的銅錢,推到黃玉樺麵前。


    「你先執一卦,我幫你看看。」


    「那麻煩孫先生幫我測一測事業好了。」黃玉樺在心裏默念幾遍心願,嘩啦將銅錢擲在盤子上。


    這個卦象……


    孫見善翻開命盤,沉吟片刻,眉心又不由自主地蹙起。


    「四十歲以前,你適合在大公司工作。所以近期打算出來跟朋友開餐廳的念頭最好打消,否則隻會落得慘賠的下場。」孫見善定了定種,開始解說:「雖然你覺得傳播業不合你的本性,可是你很適合這個工作,大約到了四十歲才會遇到瓶頸,到那時再考慮轉業也不遲。


    「即使轉業,最好也留在電視圈,當一些訪談節目的主持人,事業雖然沒有大起大落,也不怕沒工作接,總之你絕對不適合自己出來當老板。」


    「您、您怎麽知道我最近打算辭職,和朋友出來開店?」這件事她從未跟任何人說過!


    「玉樺,孫先生真的說中了?」攝影記者追問。


    「因為我一直覺得主播的職業來到一個瓶頸,接下來很難有突破,所以確實興起了想要轉行的念頭……」她又驚又疑地看向孫見善。


    孫見善沉思片刻,眉又輕皺一下。


    「你再執一卦。」


    黃玉樺毫不遲疑地照做。


    孫見善拿出她的命盤,對著新卦象沉吟半晌。


    「目前你不用太擔心事業的事,在近期之內你會遇到一個突破點,足以達到生命前半段的高峰。」孫見善把命盤推開,抬頭看著她。「暫時就這樣了,其他的,你不必知道太多!」


    如願姑娘在旁邊可不服氣了。


    「什麽嘛!這樣幾句話就把他們唬得愣頭愣腦的,太容易滿足了吧?我也來看看這女人是何許人物。」


    那是什麽?


    她陡然一震,神魂歸位。方才那團混亂是……


    「孫見善,快趕她回去,這個女人對你有危險!」如願猛然跳起,緊緊抓著他的手。


    砰!寒墨大師陡然拍一下桌子,目光直直射向如願的方向。


    「喝!」如願目光和他一對,不由得退了一步。


    「大師,您感應到什麽了?」黃玉樺發現他目光落在孫見善旁邊,那裏卻空無一人。


    孫見善心裏也打了個突。這人竟看得見如願?


    「他看得見你?」


    「我……我也不曉得。」如願定了定神,走到寒墨麵前揮一揮手。


    寒墨的眼光仍然落在如願的方向,卻未隨著她的動作一起移動。


    「他好像看不見我,不過感覺得到我的氣息。」如願驚奇地說:「我在人間遊曆這麽多年,他是唯一一個非我主子,卻可以感應我氣息的人耶!」


    「大師,大師,到底是怎麽回事?」攝影記者不斷追問。


    孫見善莫測高深地盯住寒墨,後者以同樣銳利的眼神對住他。


    「今天的會麵到此結束。你們知道大門在哪裏,自己請吧!」他起身冷淡地道。


    「可是我們還有一些問題……」黃玉樺連忙出聲。


    「我說過了,今天到此為止!」


    「孫先生,請你再給我們一點點時間就好,寒墨大師好像感應到了什麽……」


    孫見善毫不理會她的喳呼,關上電腦,徑自離開會客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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