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卿免禮。”


    建始帝態度溫和,伸手,虛虛一扶。孫道寧則是叩謝,然後緩緩直起身。


    陳觀樓也跟著直起身。


    “你就是陳觀樓,你的事朕聽說了,你很了不起。太傅能平安歸來,全靠你用心辦事。”


    “都是微臣該做的。”


    陳觀樓也不清楚,他一個小小芝麻官,自稱微臣到底合不合適。禮部也不提前派個人給他辦個禮儀培訓速成班,他隻能依葫蘆畫瓢,照著孫道寧的樣子有樣學樣。合不合規矩,管不了啦!


    他覷了眼孫道寧,瞧見對方眼角抽搐了兩下,又恢複了正常。


    看樣子,他依葫蘆畫瓢,貌似不太合適。


    尷尬了!


    反正他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太傅乃是朝廷肱骨,是朕的左膀右臂,是朕的長輩親人。你將太傅平安帶回來,朕要賞你。陳觀樓,你想要什麽,盡管說,朕一定滿足你。”


    “微臣隻是盡到了本分。能替陛下分憂,微臣就很滿足了。微臣什麽都不要。”


    陳觀樓好歹看過正史野史,看過各種小說。肯定不會直白的說自己想要錢,那太粗俗。必須表現得像個無欲無求的忠臣。


    他為自己的演技點讚。


    建始帝一時間有點為難,思慮了一下,“難為你如此用心辦差,替朕分憂。聽說你不願意離開天牢,這樣吧,朕賞你金銀財寶,賞你如花美眷。”


    金銀財寶好啊好啊。


    如花美眷?


    宮裏頭賞賜的女人能要嗎?


    當然不能要。


    美則美矣,麻煩多多。


    “微臣叩謝陛下。微臣願意要金銀財寶,隻是暫無娶妻納妾的想法。”


    “哦?不願意娶妻納妾,可是跟你修煉的功法有關。為何朕聽說你時常光顧青樓,是青樓常客。”


    孫道寧這個大嘴巴,是什麽都往外說啊。


    陳觀樓隻能老實回答:


    “回稟陛下,微臣隻是不想被家庭束縛。微臣還想再玩耍幾年。”


    建始帝先是一愣,似乎不可思議,接著哈哈大笑:“哈哈哈……陳觀樓,你年紀不小了,還如此不安分……罷了罷了,朕理應成人之美。既然不想娶妻納妾,朕就不勉強你。”


    “多謝陛下成全,微臣感激不盡。”陳觀樓當即說道。


    建始帝笑眯眯的,心情似乎很好的樣子,“你跟陳家其他人,除了模樣,性格脾氣一點都不像。”


    “回稟陛下,微臣跟侯府是出了五服的親戚。”


    “原來如此,朕明白了。孫愛卿,這裏就交給你了。”


    “恭送陛下。”


    建始帝來得快,去的也快。


    陳觀樓不自戀,當然不會認為建始帝偷偷摸摸來一趟昔日忠王府,就是為了獎賞他。他還沒那麽大的臉,更沒那麽大的麵。


    等送走了建始帝,確保周圍已經沒人。


    陳觀樓猛地回頭,“孫大人,現在可以給我解釋了嗎?”


    “事情就是你看到的那樣。”孫道寧嘴巴就跟蚌殼似的。


    “孫大人真會說笑,你要糊弄傻子,好歹找個真傻子。我腦子正常,實在是沒辦法配合你的表演。以及,你欠我的錢,什麽時候給。”


    孫道寧輕咳一聲,“何必將話說得如此難聽。先離開這裏,到了外麵,本官再替你一一道明。”


    “我再信大人一回。”


    兩人出了昔日忠王府,一路上愣是一個人都沒見到。仿佛之前烏泱泱湧入的人群是一場魔幻夢境。


    馬車行駛在京城的大街上,陳觀樓還有一種亦夢亦幻的錯覺。


    “孫大人,現在可以說了嗎?”


    “你見到了太傅,有發現什麽異常嗎?”


    陳觀樓微微挑眉,“太傅胖了點,可是病情似乎更嚴重了。當初見到太傅的時候,太傅雖說思緒混亂,但並不木訥呆滯。回京的路上,我還和太傅閑聊過家常。”


    “回京的途中,太傅可有清醒過?”


    “偶爾一兩次清醒過,但時間都很短。”


    “太傅有說什麽嗎?”


    “太傅得知陛下登基,很是欣慰。別的沒了。此事真假,你可以詢問當初一起回京的小黃門,他們負責貼身照顧太傅,比我更清楚太傅的病情。”


    “本官沒有懷疑你的意思。”孫道寧斟酌著說道,“陛下也沒有懷疑你的意思,否則陛下也不會賞你。本官問你這些,是想告訴你,正如你看到的那樣,太傅回京之後,病情急轉直下,已經完全認不出人,連陛下都認不出來。


    之前太傅其實是在莊家養病,卻時常犯病,砸東西,砸人,四處亂跑。有一次差點跑進宮裏。太醫說,可能莊家的環境不適合太傅養病,於是陛下決定將太傅接到昔日忠王府休養。果然情況有所好轉。”


    陳觀樓微微挑眉。


    孫道寧這是特意跟他解釋,莊太傅為什麽會出現在昔日忠王府的原因。是擔心他懷疑嗎?


    “大人說的,小的自然相信。”


    “太傅時日無多。”孫道寧突然又說了句。


    陳觀樓略顯詫異,“不至於吧。”


    “太醫署的太醫聯合診斷,不會出錯。類似太傅這樣的症狀,極少有活過三五年。陛下心裏難受,就是想多知道一點關於太傅的事情,所以才會有今日的安排。”


    陳觀樓不信!


    他一個字都不相信。


    莊太傅時日無多,應該是真的。但是,建始帝見他的目的,肯定不是為了多了解太傅的情況。


    “大人莫要戲弄我。”


    “你不信?”孫道寧表現得錯愕。


    陳觀樓笑而不語,他不傻。他雖然猜不出這背後的緣故,但肯定不是孫道寧之前說的原因。


    “罷了罷了,你不信本官也不勉強。”


    “大人,你當初承諾的報酬,至今我還未曾見到一文錢。”陳觀樓懶得和對方周旋,他不關心建始帝的目的,真的不關心。他就關心自己的錢,並且直白的表明自己的態度:當官的當皇帝的想要怎麽耍,不幹他事,他隻關心錢。天大的事,也別來沾邊。


    孫道寧深深看了他一眼,“答應你的報酬,還要再等等。”


    “等不了了。家裏米缸都空了,就等著大人兌現承諾,買米下鍋。”陳觀樓開始叫窮。


    孫道寧嘴角抽抽,“你真是鑽到錢眼裏了。有一批家具要處理,要不你先拿去。”


    “我不要家具,我要房產,土地,金銀珠寶,或是古玩字畫。”


    “不識貨。都是上等的紅木家具,值不少錢。”


    “值不值錢因人而異。大人,莫非想賴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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