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大動靜,莊太傅活著回歸京城的消息,悄無聲息的傳遍整個朝堂。


    建始帝下了一道旨意,封賞莊家。


    沒有大張旗鼓,沒有大肆慶賀,莊家那邊給人感覺,就像是隻想悄咪咪接回莊太傅養老。


    熟知內情的陳觀樓自然明白,這一切都是建始帝的授意。是莊家不願意大張旗鼓嗎?明顯是建始帝,不希望莊太傅回歸的消息成為眾人矚目的中心點。


    至於莊太傅當初失蹤一案,也沒人提起。


    建始帝要低調,朝臣們自然知情識趣。


    至於當年失蹤,究竟是先帝所為,還是別有內情,已經不重要。


    本以為太傅一事告一段落。


    萬萬沒想到,太傅回歸莊家,半個月後,就傳出因病不治而亡的消息。


    得知消息的時候,陳觀樓正在喝茶,一口茶水差點噴出。


    “死了?”


    “消息是從莊家傳出來的,錯不了。”穆醫官跟他嘮叨。


    “怎麽死的?”


    “當然是病死的。自從太傅回了莊家,太醫差不多算是住在莊家替太傅診治。奈何太傅的病情實在是太過嚴重,最終病重而亡。”


    陳觀樓:……


    年初那會,在行宮見到太傅,雖說有些狼狽,又得了老年癡呆,但是精氣神看起來至少還能活個一兩年,調養得好活個兩三年都沒問題。


    沒想到,回到京城,反而要了太傅的性命。


    他不由得想到,若是他沒將太傅帶回京城,太傅是不是還能活著,活得好好的,不愁吃喝,有人伺候,沒人打擾。


    他張張嘴,隨口說道:“太醫院那麽多醫術高明的太醫,治不好太傅的病?太傅病得真有那麽嚴重?”


    穆醫官說道:“據說是挺嚴重的,接回家的時候,話都不能說了,也起不了床。”


    陳觀樓:……


    他深吸一口氣,麵色冷漠,譏諷一笑,“礙了事的人,果然招人嫌,活不長久。”


    “陳獄丞,你似乎話中有話?”穆醫官好奇的問了句。


    陳觀樓擺擺手,“我就是有感而發。今兒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他起身離開天牢,一路晃到刑部,拜見新任尚書孫道寧。


    孫道寧升官發財,官威十足。


    陳觀樓沒慣著對方,開門見山地說道:“太傅死了!”


    孫道寧本來還想擺官架子,可是瞧著陳觀樓根本不買賬,官架子擺起來丟臉的反而是自己。


    他心裏頭糾結了一番,很是不爽。有種升官了,卻不能裝逼的不滿。


    心想,對方果然是來克他的。


    早知今日,當初就該另外派人去尋太傅的下落。


    他輕咳一聲,忍著不滿,說道:“人死如燈滅。”


    陳觀樓嗤笑一聲,“太傅剛回京城的時候是什麽模樣,大人應該記得很清楚。這才多長時間,人就沒了。大人就沒想過其中深意!”


    “想了又如何?這是你我能想的事情嗎?本官恨不得什麽都不知道,從未見過太傅他老人家。這裏麵水深,本官著急著抽身,莫非你還想涉足其中?陳觀樓,莫要太高看自己。”


    孫道寧一副氣不打一處來的模樣。


    得知太傅過世的消息,他當場就哆嗦了兩下,嚇得心都涼了。


    好不容易才穩定了情緒,陳觀樓又來刺激他。


    陳觀樓沒做聲,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心情鬱結,最好別招惹他。


    孫道寧生怕他衝動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緩了緩情緒,輕聲安撫道:“你也別想太多。太傅年紀大了,又生了病。這個時候離開,未嚐不是一種幸運。”


    陳觀樓點點頭,沒做聲。


    孫道寧又繼續說道:“我們都要認清楚自己的身份,那個層麵的事情,不歸我們管。正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一直都踐行著這句話,為何這次如此激動?”


    陳觀樓瞥了對方一眼,“太傅是在天牢失蹤的,又是被我找回來的。哎……也不知太傅臨死前,是否知曉了一切真相,走的是否安穩。”


    “哪有什麽真相可言。太傅出事情最大的心願,就是盼著陛下能順利登基。陛下做到了,太傅理應瞑目。”


    這話好有道理。


    陳觀樓無法反駁。


    孫道寧繼續說道:“如果太傅得知,犧牲他,就能換來陛下順利繼承皇位。你猜太傅願不願意犧牲?我想,太傅應該是願意的。他無悔!”


    從太傅下天牢開始,建始帝就樹立了一個完美的受害者形象。


    被廢掉太子之位後,沒有怨天尤人,而是甘願當著孝子賢孫。完美受害者形象,令世人動容,朝臣不忿,紛紛要替他出頭,奪回失去的一切。


    等到先帝暴斃,他中毒昏迷,差一點跟皇位失之交臂,完美受害者形象再次深入人心。


    陳觀樓輕笑一聲,口風一轉,“恭喜大人心想事成,升官發財。”


    孫道寧陰轉晴,樂嗬嗬的,“你的禮物本官收到了,你有心了。”


    “大人升了官,怎麽不擺酒慶賀?”


    “無需大張旗鼓。”


    “大人似有隱憂?”


    孫道寧當即歎了一聲,接著說道:“此次朝堂多人調動,被提拔的不僅有本官。你可知新上任的戶部侍郎是誰?”


    陳觀樓做思考狀,“我聽說好像姓鄭,從地方調任京城。”


    哼!


    孫道寧冷哼一聲,顯得很不忿,似乎積累了極大的怨氣。


    “此人名叫鄭道衝,是個類似江圖一般的人物,卻比江圖更難纏。這麽說其實有點侮辱鄭道衝,江圖在他麵前,提鞋都不配。但他們都是一樣的小人,一樣的卑劣,一樣的貪婪。姓鄭的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啊?


    怨氣這麽大嗎?


    “老孫,你跟他有衝突?”陳觀樓很是好奇。


    “我跟他沒衝突。但我見不慣此等小人禍亂朝綱。陛下當真糊塗,明明政事堂一再反對,陛下卻一意孤行,力排眾議,提拔鄭道衝做戶部侍郎。荒唐!”


    孫道寧氣得一拳頭砸在桌麵上。


    刑部尚書的辦公桌,上等木料製作,做工紮實,甚至可做傳承。但是在武者孫道寧的憤怒一拳攻擊下,桌麵上還是留下了一個淺淺的印子。


    陳觀樓嘖嘖兩聲。姓鄭的多大能耐啊,能將老孫氣得變了形。想當年,江圖都沒這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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