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觀樓叫了一個獄卒,領著沈家父子去醫館落腳。


    他將穆醫官留了下來,給了對方一張一百兩銀票。


    “做甚?”


    “你出人出力出地方,總不能還叫你貼錢。這一百兩,就當是沈易那孩子的醫藥費。不夠再跟我要。”


    “陳獄丞,你不是個心軟慈善的人,今兒怎麽變了?”


    陳觀樓捏捏下巴,嘿嘿一笑,“錢多了,總得想法子花一點出去。就當是做慈善,給自己積功德。”


    “你錢多花不完,給老夫啊,老夫替你花錢。老夫可會花錢了。正好,我看中了一根百年老參,可惜囊中羞澀拿不下來。要不你支援一點。”


    “不給!”


    “嘖……”


    穆醫官很是嫌棄。


    陳觀樓哼了一聲,“我是錢多沒處花,可也不能亂花。沈易那小孩,乖巧得很,我瞧著投緣,樂意幫忙。你嘛,這些年你可沒少掙,區區百年老參,你還差錢,說出去誰信。”


    “言下之意,陳獄丞瞧老夫不順眼,不合眼緣,所以不肯支援?”


    “老菜幫子,鬼才瞧著順眼。”陳觀樓抬手,嫌棄地揮了揮。


    穆醫官氣得吹胡子瞪眼,以貌取人,妥妥的以貌取人。欺人太甚!


    轉念,他又好奇問道:“你到底貪了多少錢,錢竟然多到花不完?”


    “放屁!飯可以亂吃,話不可能亂說。我貪了嗎?我有貪嗎?自從我上任來,大家的收入是不是漲了點?”


    “那你錢怎麽多到花不完?”


    陳觀樓得意一笑,“之前接了個委托,幫人處理點麻煩事情。人家感謝我,給了一筆豐厚的報酬。”


    “豐厚到花不完?”


    那得是多少錢啊!得多大的麻煩事,才會付出如此高昂的報酬。


    “也不是花不完。本官窮人乍富,暫時還沒想到具體怎麽花錢。等我想好了,那點錢就跟流水似的嘩啦啦眨眼就沒了。”


    “想要把錢花出去,簡單啊!買房置地。不過京城周圍的好地都被人占了,有錢都買不到。隻能去南邊尋摸。你再納幾房小妾,每個小妾身邊安置七八個伺候的丫鬟婆子。再養一群護衛管事小廝……一座府邸帶百來個人,花錢大方點,一年下來少則幾千兩,多則上萬兩。要是有一二個得寵的女人,花錢那才是真正如流水一般。再多的家當,如此開銷,也禁不起。錢一緊張,就得想辦法掙錢。到時候你就不會說出錢多到花不完這種遭人恨的話。”


    “果然養女人花錢啊!”陳觀樓很是感慨。


    穆醫官張口隨隨便便這麽一說,瞧瞧,他就得養百來號人。一座府邸,就他一個正經主子,卻需要上百號人伺候。


    土財主見了,都得說一聲:長見識!


    “廢話!嬌滴滴小娘子跟了你,你舍得她洗衣做飯,傷了手傷了臉嗎?那必須得買七八個丫鬟回來好生伺候著。有了丫鬟就得有婆子。有了女眷,就得有護衛管事……”


    陳觀樓趕緊抬手打住。


    這話聽不得。


    越聽越心慌!


    前些日子才高興自己發了財。


    轉眼,被老穆這麽一計劃,那點錢還不夠養女人。


    果然還得是光棍漢最省錢,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他長生不死,結個屁的婚,留個屁的後。他不死,老陳家就斷不了根。他也不需要後代子孫給他燒香祭拜。


    “現在還說錢多到花不完了嗎?”穆醫官瞧著他,嘿嘿發笑。


    陳觀樓抹了一把臉,“你老厲害。我再也不說這種遭人恨的話。”


    “這就對了嘛!這一百兩,老夫收下了。老夫不會跟你客氣,沈家父子的費用,這一百兩要是不夠,老夫肯定找你討要。到時候你別嫌我事多。”


    “沈易那小孩的病難治嗎?”


    “難肯定難。但遇上老夫,再難治,也能治好。不過,那孩子病情耽誤太久,沒個半年一載,這病治不好。”


    “那你就慢慢治。錢的事情不用操心,肯定不讓你貼錢看病。你瞧著沈不知,什麽來曆?”


    穆醫官捋著胡須,“西州那地,自古就是流放之地。沈不知一看就是讀過書的,且他對京城貌似並不陌生。恐怕……”


    兩人齊齊蘸了茶水,在桌麵上齊齊寫下一個字。


    穆醫官寫的是:流!


    陳觀樓同樣寫的是:流!


    “他竟然敢帶著孩子進京,是真不怕啊!”


    “我估摸著,犯事的應該是他的長輩。”


    陳觀樓點點頭,“理應如此。”


    既然是長輩,又隔了那麽多年,偷偷摸摸進京,隻要不被官府抓住,危險不大。而且這對父子的戶籍文書都沒問題,顯然在西州混得還行,有官府的人幫襯。這對父子的運氣也算好,關押在天牢,遇見了陳觀樓。


    陳觀樓辦事的原則之一:不撈過界。


    管你是流放犯還是殺人犯,隻要沒犯到他手上,他通常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管!


    他隻管犯人,不管查案,不負責舉報。


    他是良民,又不是三好良民!


    ……


    大理寺那邊得知天牢不經許可,擅自登記釋放被抓捕的百姓,頓時火氣就來了。連發公文,質問刑部幾個意思?


    就差指著刑部的鼻子大罵:壞了我大理寺的好事,你們刑部負得起責任嗎?


    孫道寧氣笑了!


    果然讓陳觀樓說中了,大理寺真當自己是三法司老大。瞧瞧這質問的語氣,是將刑部當成了孫子看待。


    這口氣說什麽也咽不下去。


    孫道寧讓人回複大理寺色公文,直接在公文裏麵罵娘,那是一點麵子都不給,等於是撕破臉。


    緊接著,就上本彈劾大理寺這個卿那個卿,有一個算一個,一個都不放過。


    正所謂一將無能,累死三軍。


    大理寺辦案不力,沒那本事就別攬那瓷器活。查案啊,還得是刑部。這是刑部的專業。大理寺還是盯著官場吧,也隻配混在官場,民間的案子,嗬嗬,還是連環案,拿著辦官場案子的手法去辦民間的案子,能順利才怪。


    兩個衙門打擂台,還是孫道寧主動挑起這場爭鬥,這可將朝堂上的人驚了一跳,稀奇啊!


    向來穩如老狗的孫道寧,竟然也有火爆脾氣的時候,少見,太少見了。


    老話沒說錯,泥人也有三分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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