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觀樓安排穆醫官給唐九檢查身體。


    並偷偷告訴對方,“貌似不孕!”


    穆醫官眉眼微動,“大人是想驗證我穆家治療不孕的水平?”


    “絕無此意!唐九一心求死,要是你能治好他,說不定他就想活了。”


    “他想活有什麽用。他殺了那麽多人,搞得京城人仰馬翻,大理寺都在他手底下栽了跟頭。他必死無疑,一個斬立決跑不掉。”


    “話不要說得太滿。”


    穆醫官一聽這話,心頭就跟著哆嗦了兩下,將陳觀樓拉到角落,“大人,你可不能亂來啊!這裏是天牢,你是獄丞,你豈能知法犯法。”


    陳觀樓一言難盡,吐槽道:“你看我像是傻的嗎?我能知法犯法嗎?”


    “那你做這些幹什麽?”


    “你隻管看病,旁的事情就當不知道。”


    “大人,你可不能亂來啊!”


    “本官從不亂來。”陳觀樓信誓旦旦地說道,他隻是有計劃的來。他來天牢這些年,發生了多少次劫獄,再來一次又算得了什麽。眼下刑部那邊忙著對付祝家,忙著收拾戶部,針對鄭道衝,還要跟京城的賭坊扯頭花。任何一件事都比唐九重要。


    唐九的案子破了,剩下就是判決執行,已經不配引起眾人的關注。關注點降到了案發以來最低點。


    此時做手腳,最為容易。


    前提是,先要激發唐九活下去的欲望。至於唐九本人能不能抓住機會,陳觀樓不幹涉。他隻是提供一個機會,一個可能,一個未來,他不替人做選擇。如何選擇,全憑唐九個人意願。


    真要一心求死,誰都攔不住。


    穆醫官憂心忡忡下了丙字號大牢,給唐九看診。


    診脈診了好半天,陳觀樓以為問題太嚴重,幹脆問道:“到底行不行,給句準話。”


    “大人急什麽急。陳年舊傷,豈是短時間就能看好的。”


    唐九表情木然,“我身體沒毛病,大夫不用操心。”


    穆醫官嘴角一抽,“身體有沒有毛病,你說了不算。你小時候習武,揠苗助長,傷了身體。後來與人打鬥,多次負傷,又傷了根本,難以令女子懷孕,老夫說得對不對?”


    唐九木然的神情稍微豐富了一下下,又恢複到棺材臉,“大夫醫術高明。是,這些年一直東奔西走,查線索,找仇家,多次遇險,的確傷了根本。”


    “你這毛病,外麵的大夫都治不好。但是遇到老夫,是你的幸運。老夫有六成把握能治好的你的根本,將來可以如常人一般結婚生子,成家立業。”


    “當真?”縱然是一心求死,聽到能如同常人一般結婚生子,唐九的棺材臉再也繃不住,神情激動難掩,渾身都在哆嗦。就怕希望太大,希望之後又是失望。


    “老夫從不說瞎話。我們穆家,最開始發家,靠的就是一手治療男女不孕的技術。你的子孫根還在,就有希望。”


    唐九當機立斷,就要磕頭求醫。結果磕到一半,突然意識到這裏是天牢,他快要死了。等刑部判決下來,他就要押赴刑場,斬立決。


    他表情扭曲,又是痛苦又是悔恨,不一而足。


    “我若不進天牢,就遇不到大夫。就不會知道還有希望。可我進了天牢,唯有死路一條。治與不治沒有區別。罷了,罷了,多謝大夫好意。”


    “你不治了?”穆醫官皺眉看著對方,“你這人怎麽回事,一會笑一會哭,到底治不治,給句準話。”


    唐九緩緩搖頭,“必死之人,治了何用。”


    穆醫官冷哼一聲,很是不滿,“糊塗!”


    陳觀樓也說道,“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上麵判決還沒下來,你別急著一心求死。不如先安心治病。”


    唐九望著陳觀樓,苦笑一聲,“我這種情況,陳獄丞在天牢這麽多年,可曾見到誰有例外逃過一死?”


    陳觀樓捏捏下巴,“逃過斬立決的沒有,但是丙字號大牢是天牢防衛最稀鬆的地方,劫獄的事情年年都有發生。十次裏麵十次都成功了。”


    穆醫官臉頰抽動,一言難盡地掃了眼陳觀樓。話說得這麽透,就差直接告訴對方越獄吧,丙字號是大牢隨便越,沒人管。


    他都沒眼看。


    身為天牢獄丞,當麵鼓動犯人越獄,一點忌諱都沒有。往輕了說,這是瀆職,往重了說這是知法犯法,協助犯人越獄乃是重罪。


    越想越惱火。


    關鍵是,陳觀樓還是當著他的麵說的。是沒將他放在眼裏,還是篤定他不會告密?真就這麽信任他?


    那他是告密呢告密呢還是告密?


    轉念一想,就算真的告密,也動搖不了陳觀樓的地位,獄丞的位置穩穩當當。並非因為侯府,隻因為陳觀樓乃是九品武者。九品武者超然世外,放走區區一個犯人算個屁。外麵的高品級武者幹的犯法的事情隻多不少,也沒見誰去追究。


    唐九神情微微一動,又擔心對方是在挖坑給他跳,一時間神思恍惚。


    “到底治不治,給句準話。”穆醫官很不耐煩,顯得很暴躁。


    唐九回過神來,這回改了口,緩緩說道:“我治!”


    穆醫官不客氣地說道:“想治的話,記得交錢。天牢醫官隻負責內外傷,不負責治療不孕。這得另外收費。”


    “可以!”


    唐九這些年東奔西走,為了查詢真相,尋找仇人,除了需要武力外,更少不了錢財。他還是攢了一些錢。


    至於錢是怎麽來的,沒人過問,他自然不會主動交代。


    穆醫官朝陳觀樓看去,該交多少錢,這事得獄丞定。


    陳觀樓琢磨了一下,“先交五百兩。不夠再交。”


    “可以!”唐九很幹脆的答應下來,並告訴了取錢的地方。顯然,他對陳觀樓有了初步的信任。


    “有錢就好辦,從明兒開始,我替你治療。陳獄丞,他這毛病,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治好的。你如果有辦法的話,最好拖延一下刑部的判決。老夫擔心判決下來,病還沒有治好。”


    類似唐九這類案子,刑部判決向來很快。通常判決下來後,最多十天半月就會押赴刑場執行。


    所以,最好的辦法是拖延判決。


    穆醫官私下裏還跟陳觀樓嘀咕了一句,“老夫堅決不給越獄犯看病,以免招災惹禍。”


    言下之意,他隻給犯人唐九看病,不給越獄犯唐九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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