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惡二字,顯然難住了於照安。


    接下來的日子,他再也沒有用要殺人的目光鎖定陳觀樓。


    陳觀樓:……


    謝天謝地!


    如果能借此機會打消於照安想殺他的想法,他也不用冒著危險去琢磨如何弄死一個三品武者,稷下學宮的弟子。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和平相處多好。


    他當他的官,自己繼續當獄卒,天下太平。


    天氣一熱,天牢的味道越發難聞。


    有犯官受了刑,身上都是傷口,每次經過牢門都要捂住口鼻。眼看著犯官傷口生了蛆蟲,未免發生疫病,陳觀樓吩咐獄卒請來醫官,替犯官清理傷口,用上藥物。


    就這麽一個小小的舉動,萬獄吏卻大做文章。


    將他叫他公事房,大肆羞辱,“你到底有沒有腦子,懂不懂規矩。上麵定的事情,什麽時候輪到你一個獄卒插手。天牢每一筆開銷都有定數,誰準許你給犯官請醫用藥,你有請教過我這個獄吏嗎,就敢擅作主張。陳觀樓,你還想不想當獄卒。”


    陳觀樓豈會犯不懂規矩這種錯誤。


    他不得不替自己辯解一二,“啟稟萬獄吏,十天前我就打了報告,以防疫病發生,請求對受刑犯官用藥。傷口已經生出蛆蟲,若是不用藥,人死了事小,就怕牢裏發生疫病。天牢環境眾人皆知,最易滋生惡性病症。裏麵關押的人,雖說都是犯官,可保不準哪位大人日後能官複原職。未免發生不堪言的事情,所以,我才會采取必要的措施。”


    “你還有理了。你是在指責我不顧犯人死活,不顧獄卒死活,坐視天牢發生疫病嗎?陳觀樓,你大膽!”


    萬獄吏氣急敗壞。


    他就知道陳觀樓隻是表麵老實,私底下滿是花花腸子,還不知道憋著什麽壞。什麽發生疫病,不堪言的事,嚇唬誰啊。


    天牢年年都是這麽過來的,京城的人都死光了,天牢也能太太平平。


    一派胡言!


    “小的絕無此意!”陳觀樓緩緩低頭。


    “有沒有你自己清楚。我告訴你,甲字號大牢任何時候都輪不到你來做主。既然你不守規矩,我看這個班頭你也不用當了。”


    萬獄吏圖窮匕見,終於露出了狐狸尾巴。


    他一直想抓陳觀樓的把柄,想把陳觀樓趕出甲字號大牢,甚至是趕出天牢。隻是苦於一直沒有好機會。


    陳觀樓既遵守天牢各項規章製度,從不參與賭局,該當差就當差,該分錢就分錢,該靈活應變的時候也不會死板。搞得萬獄吏一直很苦惱,嫌棄姓陳的是茅坑裏麵的石頭,又臭有硬。


    眼下,他終於抓住了陳觀樓的把柄,不狠狠利用一番,他就不姓萬。


    陳觀樓也很幹脆,“我問心無愧。萬獄吏若是看不慣我,煩請將我調回丙字號大牢,我絕無二話。”


    “嗬嗬!真以為有範獄丞支持你,我就拿你沒辦法了。你等著瞧。你給我滾出去。”


    陳觀樓轉身就走,連一句告辭都沒說,完全不給萬獄吏麵子。


    萬獄吏氣得抄起手裏的文書朝他砸去。


    陳觀樓就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般,一把抓住飛來的文書,一扔,準確落在萬獄吏的書案上。


    萬獄吏:……


    很是愣了會神。好在沒有追出去。


    他生了好大的悶氣,這回說什麽也要將姓陳的趕走。


    但是這事,必須經過範獄丞點頭。因為姓陳的,是範獄丞一力舉薦。身為下屬,他必須做足表麵功夫,給足上官麵子。


    陳觀樓回到值房,一肚子火氣。


    幾個獄卒圍著他,大家夥都很擔心,隻是沒人開口說話。


    比起以前的趙頭,錢富貴他們其實更願意跟在陳頭手底下做事。


    陳頭講規矩,不會胡亂差使人幹私事,也不會貪墨大家的銀子。該多少銀子就是多少銀子,既不貪墨也不拖欠,也不會逼著大家賭錢。


    以前趙頭在的時候,隻要他們領了銀子,就會被逼著賭錢,然後每個人都要輸一筆給趙頭,趙頭才肯放過大家。


    再一個,他們這個班,因為陳頭的緣故,人員一直沒有補齊。如此一來,他們分到手的錢也多一倍。這幾個月,大家都發了一筆小財,日子都過得很順心。


    正想著今年攢點錢,買個小院子安頓下來,誰能想到萬獄吏又跑出來找事。


    這事鬧的。


    陳頭要是走了,換一個人來,肯定和趙頭一般,整天隻想著撈錢。不僅從犯人身上撈錢,還會從他們這些底層獄卒身上撈錢。日子回到過去那般模樣,真沒意思。


    “陳頭要不要和李師爺喝喝酒?”肖金提議道。


    陳觀樓沒做聲,他在權衡,是繼續留在甲字號大牢,還是借此機會跳出這裏回到丙字號大牢。就算是去乙字號大牢,貌似也比留在甲字號大牢強一些。


    隻是……像他這樣調來調去的人,必然屬於天牢異類。


    他隻是想與光同塵而已,偶爾幹點私事,怎麽就這麽難。


    “今兒有死人嗎?”


    “陳頭放心,今兒太太平平,沒死人。幸虧陳頭果斷,讓醫官來看了受刑的犯人。”


    “這鬼天氣,才三月,熱得跟七八月似的。牢房裏麵整天臭烘烘的。”


    “陳頭,萬獄吏那邊,實在不行花點錢消災。”


    陳觀樓嗤笑一聲,“你們是不是都認為,萬獄吏同我之間的矛盾,是用錢可以解決的。”


    四個獄卒沒做聲。


    陳觀樓繼續說道,“如果我能拿出千兩以上的銀子,或許能暫時化解矛盾。但是,我憑什麽花那麽多錢。再一個,就算花了銀子,也未必能化解矛盾。這不是你鬥我我鬥你的矛盾,而是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的矛盾。就算我說過去的事情我不計較,萬獄吏他會相信嗎?”


    這事,難說!


    幾個獄卒也沒了辦法。


    陳觀樓又安慰他們,“你們好生當差,不要因為我影響到你們自身。萬獄吏想收拾我,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都散了都撒了,別都圍在這裏。”


    四個獄卒離開值房,繼續當差。


    陳觀樓盤算了一下手頭上的銀子,還算寬裕。走李師爺的路肯定沒問題。隻是,他到底要不要繼續留在甲字號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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