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鴻的不甘和憤怒,沒有人在意。


    陳觀樓成為了甲字號大牢名副其實的話事人。有人私下裏嘀咕,說他是副獄吏。


    陳觀樓聽了,不甚在意。


    一朝天子一朝臣,趁著兩位範大人還在位置上,他肯定要將投入的本錢賺回來。至於將來兩位範大人調走後怎麽辦,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


    不能為了未知的將來,就委屈當下。對於一個人來說,當下,現在才是最重要的。


    大佬畫餅,都是許諾美好未來,要求你犧牲你的當下,俗稱pua。


    我們不能陷入自我pua的陷阱。將來的你,是由現在你所經曆的每一件事遇到的每一個人做出的每一個決定組成的。


    現在好是真的好,未來好那都是餅。


    現在有現在的煩心事,解決了踏過去,未來有一半幾率順風順水。未來有未來的煩心事,不能指望未來解決現在的問題。


    石鴻的腦袋難得開一回竅,意識到大局已定,隻能含恨忍著。


    陳觀樓不是沒想過將石鴻搞走,奈何石鴻的表妹是範獄丞的小妾,目前受寵。很顯然,現在不是動手的時候,範獄丞也不會允許他將石鴻搞走。


    等!


    他等得起。


    馬上要過年了,朝堂內外,目光都盯著金州。


    當初老皇帝可是當眾說過,要求侯府大老爺在年底前必須打一仗,打出一張漂亮的成績單,堵住天下悠悠眾口,堵住天下野心家的蠢蠢欲動,堵住朝堂內外的雜音,堵住朝臣們的憤怒和趁火打劫的想法。順便也是為了救江圖一命。


    形勢如果真的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縱然江圖是老皇帝的心頭好,屆時,老皇帝也必須認同割肉,舍了江圖這條狗崽子。


    任何時候,當矛盾無法用常規手段解決的時候,戰爭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也是最好的掩蓋辦法。


    朝臣們日盼夜盼,有能耐的人,身居高位的人,甚至派出了眼線前往金州,以期能夠第一時間拿到準確的情報。


    一時間,金州牛鬼蛇神雲集,低品級武者滿地走,高品級武者也不是稀罕貨。


    侯府大老爺每日都在軍營,對於外麵的紛紛擾擾,知道了,卻並不影響道心,堅定的按照計劃執行。


    他心性穩定,不急不緩,一副不驕不躁的模樣。這可急壞了老皇帝。


    老皇帝明知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年輕那會,他對領兵作戰的統領基本上都是全力支持,絕不幹涉。


    但是,年老的皇帝忍不住了,他太著急了,太需要一場漂亮仗給朝堂打雞血,給他增加掌控局勢的信心。


    於是,他下了旨意,催促大老爺盡快出兵。


    停滯不前,是為何故?


    此話就相當於指著大老爺的鼻子罵:幾個反賊都剿不了,要你何用?到底行不行,不行就換別人上。


    大老爺扣下了旨意,不為所動。


    老皇帝見大老爺不聽號令,怒了,又下了第二道旨意,明言催促趕緊出兵平亂,不能讓反賊有喘息之機,否則下一道旨意就直接問罪。


    大老爺:……


    按照他的戰略布局,再給他一兩個月的時間,軍隊磨合得更好,上通下行,形成一個戰略意義上的包圍圈,開春時候青黃不接,反賊沒有糧食為繼的時候出擊,爭取一舉殲滅反賊主力部隊。


    隻需要再多一點時間,他就能完成戰略上布局,讓金州的戰火徹底熄滅。


    然而,麵對老皇帝接連兩道旨意的催促,他遲疑了。


    盡管他已經上本解釋了自己的戰略意圖,並且懇請老皇帝多給一點時間。然而,老皇帝根本不聽,老皇帝隻要勝利,而且是盡快的勝利。


    什麽戰略布局,什麽一舉殲滅,統統都不重要。隻有新年前來一場大勝,才是最重要的。


    無可奈何之下,大老爺也怕下詔獄啊,他已經殘瘸了一條腿,不能再瘸第二條腿,隻能提前發動進攻,以至於留下了缺口。


    戰略上妄想剿滅反賊主力的想法,基本上已經破產。唯求多剿滅反賊數量,多砍一些人頭,收回一些城池,交出一張能過得去的成績單。


    至於,戰事要拖延到何時,金州糜爛到何種程度,大老爺已經顧不上關心。那是老皇帝要操心的事情。誰讓老皇帝不肯聽他的。


    反擊號角吹響,消息傳到京城,滿京城都沸騰了。


    有人歡喜有人憂。


    侯府上上下下就挺高興的,仿佛已經看見了八百裏加急傳捷快報。


    侯府老太太親自發話,辦酒宴,提前預演。等到捷報正式傳來,到時候再大操大辦。


    大房和二房都不反對,酒宴就這麽確定了。


    這一日,陳觀樓回家,就看見劉官事府上的小廝劉小川在家門口等著他。


    他挺意外。


    “你怎麽在這?特意來找我的?”


    劉小川點點頭,“過兩天侯府辦酒,計劃在外院也置辦幾桌,劉管事讓你到時候也去喝酒。這是帖子。你拿著帖子直接上門即可。”


    陳觀樓看著劉小川手中的帖子,心頭莫名驚詫,“侯府請酒,竟然會想到我?我是哪個牌麵的人物,你沒開玩笑吧。”


    劉小川翻了個白眼,這小子向來是這個脾氣,“你有啥值得侯府惦記的,至於跟你開玩笑嗎?你沒聽說嗎,大老爺正式出兵,這一仗肯定大勝。老太太高興,說是讓族人也跟著樂嗬樂嗬。


    我家老爺見你辦事可靠,故而在名單上加了你的名字。這事啊,有一就有二,你借此機會多和侯府的人來往,即便出了五服,將來也能借上侯府的力。我家老爺可是真心替你著想,你別將好心當驢肝肺。”


    陳觀樓:……


    他琢磨了一下,“行,到時候我肯定去。不過,大老爺還在前方打仗,侯府這個時候慶賀,合適嗎?”


    “隻是自家人關起門來喝酒,不請外客,沒關係的。”劉小川解釋道。


    陳觀樓挑眉,心想侯府老太太還真是個愛熱鬧的人,這點時間都等不及,非得趕在現在請吃酒。


    萬一,萬一前方戰事出現了反複,又該如何?就不怕朝中有人拿這回酒席做文章,給大老爺潑髒水嗎?


    不是親母子,做事情就是透著股奇怪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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