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道友不死貧道。


    隻要甲字號大牢不死人,隻要不讓他背黑鍋,兩位範大人想怎麽搞事情都行。陳觀樓心安理得接下差事,開啟了年終前轟轟烈烈餓肚子行動。


    他緊急召開了甲字號大牢班頭會議,與會人員有著十足的默契,聞歌知雅意。


    “餓肚子,此事簡單。萬一,上麵依舊不下撥糧食,又該怎麽收場?”


    “那不是我們該操心的事情。我們隻是獄卒,縱然掛著班頭的身份,依舊是獄卒。隻需要執行上方命令就行。”


    “有陳頭這話,大家就放心了。一切按照命令做事,就算最後無法收場,也輪不到咱們出頭。”武班頭一臉嗬嗬笑。他心裏頭嘀咕起來,犯人一天一頓,那麽省下來的糧食,他有沒有機會染指?


    哎呀,這份利益估摸著又會落到範獄丞以及上麵幾位主事官的手中。


    罷了,罷了,他還是不要妄想不屬於自己的利益。


    怪可惜的。


    會議結束,天牢的犯人迎來了終極黑暗,由過去的一天兩頓變成了一天一頓。不僅如此,往日都是白米飯,犯官也是官,不能吃太差。而今全都改成了糙米飯。湯水過去好歹能看到點油星子,如今全是清湯寡水。


    嫌棄?


    不喝!


    行啊!


    下次想喝水的時候,直接給潲水,看你喝不喝。


    人可以三天不吃飯,不喝水一天都撐不下去。


    潲水和清湯之間如何選擇,用腳指頭想都知道。


    犯官們叫苦不迭,這是什麽鬼日子啊!都說天牢待遇好,就這,也敢說待遇好。更過分的是,臨近過年搞這麽一出,是想趁機逼死大家嗎?


    “非是我等要逼死大家。我們也希望你好我好大家好,畫畫餃子人抬人。奈何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陳觀樓一臉無可奈何,痛心疾首的樣子,為牢房裏的犯官們做著解釋。


    “真實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天牢斷糧了。諸位都是朝廷重臣,肯定知道朝廷已經一整年沒有撥款,我們獄卒的俸祿全靠公賬那點錢支撐。沒錢就算了,朝廷這一年連一粒米都沒有下撥。


    如今,年終盤賬,天牢公賬上那點錢已經花完了,大家的薪水都沒著落,更沒錢購買米糧。往上麵打了不下十次報告,次次都是石沉大海。沒有錢,沒有糧食,怎麽辦?隻能勒緊褲腰帶過一過苦日子。不止你們,就連我們獄卒,今年過年都沒有錢買肉吃。慘啊!”


    “每個進來的犯人,少則六百兩,多則上千兩銀子,天牢會沒錢?你們獄卒會沒錢?陳頭,你就算要編瞎話,好歹編圓一點,不要讓人一眼拆穿。”


    陳觀樓輕咳一聲,沒有絲毫被人拆穿的羞惱。


    他不動如山,麵色如常,痛心疾首地說道:“是,我承認,諸位能進來坐牢都是交了錢的。可是,有個情況顯然你們沒了解,年中的時候,規矩就改了。上麵加大的抽成額度,留給天牢的銀錢不足一成。這麽多人分潤,大家夥說說,那點錢夠幹什麽?也就勉強吃口飯。


    這幾個月,天牢上下左右騰挪,勉強維持住了局麵。奈何,賬麵上真的沒錢了,糧食又漲價了,無奈之下隻能委屈諸位苦一苦。我保證,等朝廷下撥了糧食,一定恢複之前的待遇,保證一天兩頓,天天能見油星子,如何?”


    “朝廷什麽時候給糧食?”


    “我隻是一個獄卒,朝堂上的事情我真不知道。諸位若是有門路,不妨打聽打聽。我也想知道朝廷什麽時候下撥糧食,好歹大年三十能吃口飽飯。”


    “大年三十都不給飯吃,你們還是人嗎?”


    “糙米飯老夫是一天都吃不下去了!我給了錢,你必須給我白米飯,最好還有幾片肉。”


    “就是,大家都給了錢,憑什麽讓我們吃糙米飯。”


    “這裏絕大部分都是讀書人。你們天牢如此折辱讀書人,究竟意欲何為?莫非天牢已經被江圖那個賊子給買通了,你們都成了江圖的走狗。”


    “大人,話可不興亂說啊!天牢自始至終,都是朝廷的衙門,維護朝廷律法,守住朝廷底線。絕不是任何人的走狗,更不是任何官員挾私報複的工具。你們要戴帽子,別往天牢頭上戴。我們頭小,戴不起。天牢是個什麽地方,在朝廷上是個什麽待遇,諸位大人心知肚明,莫要東扯西扯。”


    陳觀樓不高興了。


    憑啥說他是江圖的走狗。


    江圖他配嗎?


    他姓陳,好歹也是京城名門望族之後,好歹同侯府沾親帶故。他做侯府的走狗,也不能做江圖的走狗啊!


    真實豈有此理!


    可以羞辱他的顏值,羞辱他的節操,不能羞辱他的眼光和人品。


    “你就說到底給不給吃的?”


    “沒錢沒糧食怎麽給?我又不是仙人,也不會五鬼搬運之法,更不會憑空變化,無中生有。我隻是一個獄卒,隻負責傳達上麵的決定。你們要是有意見,就請諸位各顯神通,我保證絕不阻攔。”


    撂下話,陳觀樓急匆匆跑了。剩下的亂子就交給肖金他們。


    他是不耐煩伺候這幫官老爺。


    因著一天一頓,夥食惡劣,加上臨近過年,天牢大門口瞬間變得熱鬧起來。很多犯官家屬,犯人家屬,陸續到來,送吃的送穿的,交流傳遞信息。


    陳觀樓吩咐下去,“都別攔著,讓他們交流去。必須將天牢缺糧的消息送到朝堂上,全指望著幫犯官家屬。”


    “陳頭不擔心出事?”


    “怕個屁!”陳觀樓冷哼一聲,“金州大勝,陛下高興,朝堂袞袞諸公高興。沒人會在這個時候盯著小小的天牢。這幫犯官就算想趁機搞事情,眼下也搞不出什麽名堂。之前在京官員大串聯,死了一大幫人,這事過去才半年而已,他們正在深刻吸取之前的教訓,不會冒險犯事。”


    就算真的搞出事情來,天牢最多就是被口頭懲戒一番。大勝嘛,喜氣洋洋的日子,沒人會在這個時候大張旗鼓,給老皇帝添堵。


    朝廷官員都很精明,誰要是惹老皇帝不高興,大家都吃不了兜著走。大過年的,何必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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