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正楠出手闊綽,為柳至方一擲千金,彼時柳至方生日,那排場也如今日一般壯觀。不過這些,都沒能讓柳至方動心。他跟師父學戲,也學做人,深諳莫被繁華迷了眼的道理。在他看來,段正楠不過是三分鍾熱度,等新鮮勁兒過了,便原形畢露了。讓他沒想到的是,段正楠會幫他贖身。他與戲班簽的死契,贖價極高,段正楠眼都不眨一下地把錢掏了,並且當著柳至方的麵,把賣身契給撕了。柳至方大為感動,那段日子兩人蜜裏調油,彼此傾心。可好景不長,此事很快被段正楠的母親知道了,她親自上門找到柳至方,威逼利誘著讓他離開段正楠。段夫人不允許兒子跟一個戲子在一塊兒,甚至以自己的性命作要挾。柳至方不為金錢所動,卻在麵對段夫人的哭訴時,失了城池。他終究還是不想段正楠為難,寧願自己當惡人,斬情絲。“我記得很清楚,那是一個下雪天,他興高采烈地來找我,說給我準備了禮物……”柳至方捧著熱茶,聲音裏帶著哽咽。柳至方卻先一步,和段正楠提了分手。後來他才知道,段正楠準備的禮物,是結婚戒指。所有浪漫的情愫,都被柳至方的分手“打回原形”。後來,那枚戒指被段正楠扔進了河裏,就像這段注定不會有結果的感情,再也找不回來。兩人不歡而散後,柳至方得知了一個消息,海城一富貴人家的千金非常喜歡柳至方,哭著鬧著要嫁給他。兩人的身份地位天差地別,千金小姐的家人不同意,可誰想到,那千金小姐一時想不開,割了腕。這下子把所有人都嚇壞了,千金的母親沒辦法,唯有請柳至方到家中探病,甚至連婚事都鬆口了。柳至方也被嚇了一跳,他不願辜負佳人,遂將性向坦然告之,總算得以全身而退。可這消息卻被段正楠知道了,段正楠誤會柳至方和自己分手,是為了迎娶富家千金。怒急攻心的段正楠對柳至方冷嘲熱諷,兩人自此不歡而散。那次過後,柳至方病倒了,這一病就是三月,幸得同行照看,才熬了過來。可病愈後才知道,段正楠早已捧起了新人,那新人就是今日出盡風頭的孟景棠。孟景棠借著段正楠的勢,全然不把戲班眾人放在眼裏,尤其是柳至方,首當其衝地成了孟景棠重點打壓的對象。孟景棠凡事都要與柳至方比,吃穿用度要壓柳至方一頭,稍有不順心便大發脾氣、摔打東西。對此,段正楠全然知情,他既任由孟景棠胡來,柳至方的日子便十分難過了。今日是被搶了吃食,明日是被刪了劇目,凡此種種,不一而足。柳至方也曾想過離開鳳翔戲班,另謀出路,可他在戲班長大,除了唱戲旁的都不會做。迫於現實,他還是留了下來,對孟景棠百般忍讓,性子也越來越溫吞。可即便是這樣,孟景棠卻沒有收手的意思,行事越發張狂。這一回,更是在段正楠麵前哭訴,致使柳至方被趕出戲班。夏謹亭萬萬沒想到,段正楠與柳至方之間的事這般狗血,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麽。夏謹亭原以為,段正楠是個花心大蘿卜,見一個愛一個,如今看來,倒是情聖一般的人物,對柳至方愛而不得,然後因愛生恨。想到不久前調侃顧闕的那一句“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夏謹亭莞爾。這回,顧闕不用再替自己辯護了,他的好兄弟,也並非渣男,不用連坐了。“我若是你,當日便不會答應段夫人。”夏謹亭搖頭輕歎,柳至方個性柔弱,連自己的幸福都不爭取,也難怪段正楠會生氣。“日後你有何打算?”夏謹亭問。柳至方茫然道:“我不曉得,我手頭還有些積蓄,可以撐一段時日,實在不行,我便到別處繼續唱戲,總還有口飯吃。”夏謹亭拍拍他的肩:“若有難處,到亦銘坊找我。”柳至方應了,瞧著夏謹亭的眼神裏,帶了絲猶豫。夏謹亭:“有話直說。”柳至方:“方才和你一起的,可是顧先生?”柳至方能認出顧闕,倒是夏謹亭沒想到的。“你認得顧闕?”夏謹亭好奇道。柳至方難得露出枚笑容:“自是認得的,當年阿楠帶我見過顧先生。”夏謹亭心下了然,看樣子,段正楠對柳至方是極認真的,連顧闕都見過柳至方,這便是正式介紹雙方了。倘若後來沒出那檔子事,兩人何至於此。正想著,茶館的夥計端了兩碟熱乎的糕點上來。夏謹亭疑惑道:“上錯了吧,我們沒點糕點。”夥計笑道:“沒錯,這是段先生請的,今日孟老板生辰,段先生說了,今日糕點管飽,錢都記他賬上。”夏謹亭看了柳至方一眼,怕他聽了難受,打斷夥計道:“去拿副幹淨的碗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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