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使者一來便道:“木城主,我們又見麵了。”


    木瑾道:“請蠱使者指教。”看似是急於求戰,實則是為使天魔不一擁而上。


    “既然木城主如此心急,在下卻之不算恭。”蠱使者短胳膊一抬,抬出腥腐棺木,先要試試美人斤兩。


    木瑾見眼前棺木隱約不明,棺木上的紋路不斷變幻,早知是能汙濁道心的腥腐棺木。於是雪袖輕動,使出自己的第二重寒雪之力“暮雪紛呈”,腥腐棺木攏在暮色,遮於飛雪,不能喚出她心中所見,自不能讓她產生幻覺;左掌平出,用出第三重功法“流風回雪”,風起吹雪翻飛,腥腐氣息消於天地。頃刻之間,木瑾使出兩種不同寒雪之力,將腥腐棺木輕鬆化解。


    天相見了,喜不自禁,道:“大哥,這姐姐一下就使出兩種功法,厲害!”


    “嗯。她的修為造詣高於眾弟子,道力掌控嫻熟,能以較少的道力消耗,使出威力不減的功法,因而輕鬆。”


    “天相知道,不就是因為修道法則之二‘山高水遠意’嘛。”


    蠱使者逞強未果,再換術法,陰陽銳望地上一插,要喚噬屍蟲相助。


    木瑾素腕一轉,第一重功法“極寒蟄伏”布在陰陽銳所在處。噬屍蟲搖頭晃腦地鑽出地麵,要先呼吸一番外麵世界的空氣,可鉗口還未完全張開,一縷寒意凝結而去,霎時趴在地上,凍成冰蛹,再也不能動彈。木瑾所使極寒蟄伏之寒意,非若雪的“冰魄銀針”能比,因此能凍僵噬屍蟲。


    蠱使者終有驚異,可仍要作出笑容,笑眯眯地看了看木瑾,然後伸出小短腿,將已凍僵的噬屍蟲踩成了冰泥。


    眾人見此,都道:“好個狠心的天魔!”噬屍蟲好歹算得上是來幫蠱使者,可蠱使者竟不痛不癢地就將它踩成肉泥,怎不叫狠心?


    可木瑾知其用意,第一重寒雪之力“夜雪初積”使出,讓冰泥中的瘟疫之毒繼續封凍。


    蠱使者三計未竟,悄摸摸藏起吃癟,陰陽銳往地一劃:“黃泉罪!”隻是此一回,隻有黃泉水,未見山魈精魅。


    若雪見此,高聲道:“它們既然不願來,你就不要死乞白賴地強求人家了吧。”她不知蠱使者要耍什麽手段,此言一是恐蠱使者強召之下,山魈精魅重墜魔道,借言語讓蠱使者分神;二是故意惡心蠱使者,以便探問究竟他要耍什麽手段,


    蠱使者聞言氣憤:“哼!本使者豈會求人?何況無情魔域從來不用叛徒!這乃是……”說到這,方才覺出若雪用意,笑道:“小子,要想知道,何不上來領教?”


    “領教就……”若雪話不及完,已被寒泉冽擋住:“好好備戰。”


    木瑾見黃泉水汩汩翻上,也不管蠱使者要耍什麽手段,再出“夜雪初積”,先將其源頭封隔阻斷。


    蠱使者豈能袖手旁觀?陰陽銳青端一照,一道青芒飄下,落在“泉口”,破去“夜雪初積”,竄入泉水中,就見水中生出青色線團,線團攪動幾番,忽然散作無數青線,朝著木瑾搖擺襲來。


    “大哥,這是什麽?”天相年幼,自然對萬般事物充滿好奇。


    天上觀戰同時,給天相解釋一番:“這青線是一種蠱蟲,名叫青撚蟲。青撚蟲原本是山魈精魅體內蠱蟲,它寄生於山魈精魅體內,日夜不斷地奪其魄,魄乃陰,魄去則陰陽失衡,陽過盛則暴戾,山魈精魅之所以常年臥冰眠雪,正是在尋求陰陽平衡,之所以性格殘暴,也皆是此蟲作怪。而青撚蟲則借奪來之陰魄更增自身陰邪,隻等形態成熟,便會破體而出,再去禍害更多生命。可惜不等此蟲得逞,山魈精魅已死,它們也隨之而死,同墜於黃泉獄,等待神魂被煉化的命運。今日得蠱使者陰陽銳相召,趕忙重返人間,妄圖繼續為惡。”


    木瑾見青撚蟲搖擺襲來,疾在身前布下“暮雪紛呈”,紛飛大雪幾欲將大地凍裂,凍得蠱使者冷顫不止,可青撚蟲卻仍然竄來,且途中形魄更盛——雖然同是黃泉罪,可山魈精魅有重塑的屍身,是有形的黃泉罪,青撚蟲隻剩極陰極邪之魄,是無形的黃泉罪。正因後者無形,所以更為高深,一旦施展,則威力更大。冰雪之力屬性為寒,寒亦屬陰,如何能不助長其魄呢?


    見暮雪紛呈不能擋住青撚蟲,木瑾神情更顯凝重,後退之餘,思量起昨夜寒泉冽的講述,心道:“腥腐棺木能夠汙濁道心,噬屍蟲能吞噬道力,眼前的黃泉罪與昨日不同,昨日的山魈精魅有重塑的屍身,是有形的黃泉罪,此物無形卻能吞噬道力,難道是一縷幽魄?是了,幽魄屬寒,它們一路見長,必是化冷寒為己所用。既然普通冷寒隻能為它們所用,不如以靈寒之力一試!”想通此點,木瑾有意換功法以作嚐試,可又遲疑起來:“若貿然行動,倘若猜測有誤,反助長它們,豈不害了大家?”別無他法下,木瑾鋌而走險,聚靈寒於右手手背,拔出發簪劃破,舉起手臂小心迎去一縷幽魄,要以身試法!


    木瑾為策他人之萬全,舉起劃破的手臂小心迎去一縷幽魄。幽魄一遇傷口,便趁空竄入,可當路逢靈寒之力,方一接觸,靈寒、邪寒相互消弭。幸被木瑾猜中,靈寒、邪寒雖同屬冷寒,可邪寒傷人,靈寒養人,是冷寒的兩個極端,是以互不容忍。


    木瑾得此證實,再無顧慮,飛身回退,素手捏決,使出自己的第三重寒雪之力“瑞雪飄枝”來。但見此間天地瑞雪飄飄,冷香襲人,靈寒之力遍布於此。不幾刻就聽“吱吱哇哇”,似是雪壓瓊樹玉枝響,又好比青撚蟲之魄的絕望喊叫,如此之聲持續片刻,雪融魄消,青撚蟲的陰邪之幽魄與“瑞雪飄枝”的靈寒之力同歸蠻荒。


    冷寒環境隨之消失,蠱使者好受了些,開口道:“木城主,在下有個小小的疑惑,可能問個究竟?”說罷,見木瑾臉若冰霜,並不準備回話,便腆著臉說了出來:“方才的幽香陣陣,是你的功法呢?還是你的身體使然?”


    木瑾道:“是你的欲望。”


    “哼哼,哈哈,嘿嘿……”蠱使者興奮冷笑,大發感慨:“若沒了欲望,活著有何趣味?冷冰冰的你,又哪知欲望的好處呢?我不怪你。”


    木瑾未加理睬。


    “舉個例子來說吧,假如,我是說假如,木城主明天就要死,難道你沒有什麽想做事嗎?比如你這純潔無瑕的身體。”


    雖然蠱使者所說乃是齷齪之事,可木瑾的確想到一件事。她回頭看了眼小雪,侄女站在那裏,方才的關心還留在臉上,盡管很多人看不出來。“幻夢樓所見究竟意味著什麽?”不由又想起當日所畫的幻夢之見來,回想著,回想著,此刻的她似乎離開了冰目原,重返自己房中,又坐在了那張桌子前。桌子上一張又一張的幻夢之畫,她拿起每一幅細細去看,一幅又一幅,八張畫很慢卻很快地看完了,她還是沒能想到這些畫究竟寓意何在。可在這時,木瑾忽然愣在桌前,八張畫都在手中,可桌子上還留著一幅——那是何曉冰趕赴天魔域前還給她的。這一次,猶如十年來無數次一樣,木瑾又在內心深處發出了不曾問出卻又不斷問出的疑惑:“我為何會畫下這副畫呢?”她是在問自己?她是在問別人?還是,她在追問著命運?可答案始終沒有。


    追問無果,木瑾回到現實,可恍惚之間,眼前的小雪,那一身男裝讓她好生熟悉,苦笑一聲:“是寒師兄什麽時候這樣穿過嗎?”這些年,寒泉冽遠在冰目原,她自然不知道寒泉冽從來沒有這樣穿過,可她能猜測的隻有這個,身邊的冷北穆以及一眾弟子可都沒有這樣穿過啊,不是學的寒師兄還能是誰呢?


    蠱使者見美人陷入沉思許久,又忽然笑意酥然,心中大不平:“竟然對著一個乳臭未幹的小白臉笑,她果然隻是看起來端莊淡雅而已!不堪程度簡直與我秋色平分!”咬牙切齒一番,忽然對木瑾的喜愛全無,隻剩下想要折磨的欲望。


    蠱使者怒道:“厄降、噩臨!”陰陽銳猛地豎起,赤端大亮,其上明明是一團赤芒,可卻絲絲縷縷,如百絲糾纏,如千縷糾葛,有妖異萬端,此一回的術法乃是第七術,蠱使者動了真格!


    木瑾纖手一招,乾坤旗飛來右手,左手捏動淩霜決,右手揚起乾坤旗,淩霜決動,寒雪道力從道心紛湧而出,乾坤旗揚,天地靈寒由雪山呼嘯而降。


    蠱使者蓄勢已畢,“厄降噩臨”頃刻發出,卷起黃沙如浪,激起塵埃百重,沿路所過,平原赤地,大地荒蕪!


    見此陣仗,木瑾已知非一重道力能夠抗衡,乾坤旗揮動,前布三道“暮雪紛呈”,先削弱其勢,緊接著乾坤旗飛移左肩,傾盡道力,在身前布下一朵如手帕大小的冰晶狀雪花,正是屬於自己的第四重寒雪之力“寒雪盛開”。


    眾人凝目切看,塵埃飛竄中,一道紅芒破空蕩來,山石震動而裂,林木摧枯而倒,如凶獸出山穀,惡犼返人間。


    眾魔豎耳傾聽,沙石激蕩間,風聲大起,吹香雪颯颯而飄,碎玉聲微,催寒江寂寂而眠,眼前隱約似見女英芳蹤走風雪,玉樹瓊枝臥冰川。


    戰場中,白茫茫三重,是“暮雪紛呈”,赤煌煌一團,是“厄降噩臨”。兩相一遇,赤光灼灼而動,洶洶闖來,寒雪閃爍而逝,瑟瑟退開。那道赤光威力隻耗二三,就將三重“暮雪紛呈”掃蕩一空,挾蠱使者不平之意,馭不把前方夷為平地絕不罷休之勢,向著最後的礙眼之物射去!


    “厄降噩臨”竄上“寒雪盛開”,化作無數赤煉蛇,吞噬起身前的冰晶狀雪花,冰晶狀雪花如被燃燒的檀木之香,騰起縷縷寒煙,縈繞在無數赤煉蛇前,每一縷寒煙盤桓三轉,與一條赤煉蛇同時消逝。隨著花枝漸短,赤煉蛇的數量也在減少,可前者的速度分明更快。短短幾息之後,最後一縷寒煙徘徊三轉,雖然不舍,卻也無奈,終於消逝!“寒雪盛開”盡被化去,所剩十幾道赤煉蛇放出喜洋洋之色,向木瑾竄去。


    木瑾舉左臂去擋,霎時隻覺左臂如幾根燒紅的毒針紮上,有疼有酥,有潰有紅,雖勉強立住身形,無瑕之臉已是雪上加霜,一片淒白。可明明赤練蛇有十幾道,怎麽木瑾隻覺幾根毒針?原是天上再度以回光返照重生幾縷寒煙於木瑾左臂。回光返照使出,自有異象,秋陽忽成烈日,喜得眾魔不能自禁:“真是天助我也!”可不等天魔喜上眉梢,又成原先景象,眾魔笑容為之稍僵。


    寒泉冽將異象記在心中,躍入場中,將師妹護在身後,若雪、白芳、賀祺、薛之慕四人這才上前,將木瑾扶回陣中。陳靈玉上前看過,問夕然:“夕然姑娘,此傷你可能治?”在場之人,都知聖獸的生命之力能夠救死扶傷。


    木瑾攔道:“夕然,你待會還有惡鬥,我隻是邪熱入侵,並無大礙。”


    “師妹,你難道忘了當年極地八駿之死?天魔之惡絕不可小覷。待會與煉使者之戰,我一人可以。”陳靈玉急道。


    木瑾還要再說,夕然近前訴說道:“多年前,天魔來到我的家鄉,在重山下,殺害了很多很多人,幸虧師父他們及時趕來,我才活了下來。我記得很清楚,當時天魔問我師父為何多管閑事,她答道‘生命之力,見不平則鳴’。這是我聽師父說的第一句話,正是這句話讓我成為現在的自己,夕然已將這句話刻在心中,想改變也不能。”說話同時,左手捧起木瑾傷臂,右手撩開木瑾衣袖,而後懸在潰紅肌膚處,運轉生命之力,鸞鳳虛影現於身後,三聲鸞鳳脆鳴響起,但見木瑾傷臂上經脈起伏不定,絲絲縷縷赤線向上方慌張竄去,正是“鳳鳴三囀”驚動了“厄降噩臨”;夕然忙換功法,右手緊貼木瑾傷臂,生命之力湧出掌心,一團慶紅柔和之光罩住傷臂,隨著右手緩緩下移,經脈起伏之狀也隨之下移,最終將赤線剝離出木瑾傷臂,赤線與“吉光鳳羽”一道消弭。


    眾弟子見此,紛紛稱讚。冷北穆雖然未有言語,可眼中的擔憂大大減少,隻因待會與陳靈玉並肩為戰的正是這位小姑娘。自然她的實力越高越好。


    卻言戰場中,嗜使者見寒泉冽來在對麵,心中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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