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五中,鬱城主正戰靄使者。這靄使者因為功法之故,頗為好色,又因他眼窩深陷,因此常自誇“眼神深邃能迷人”。今見鬱城主尋上自己,頗有沾沾自喜:“我這深邃眼神,果讓大美人情難自已,我不妨用些手段,讓她投懷送抱。”於是原地臨風立,斜指蒼浪槊,暗中動起心思,思量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地令大美人著道。


    鬱城主卻不知對麵之魔是何打算,但她一直期望著能與真人並肩為戰,今日真人遇強敵,正是良機,因此不但此戰要勝,還要速戰速決。鬱城主來至靄使者五丈開外,停步舉臂,複一攥拳,就聽“嘩嘩”大響,前路不斷有泉水冒出,片刻功夫,匯成河流,飛速流淌去靄使者周圍,正是水之力“積水成淵”。


    靄使者怎會在意區區此水?微微一笑,蒼浪槊向前拄地,便好似他有避水訣一般,水流流淌至蒼浪槊,竟不往前,隻是水位飛漲而已。靄使者等水位與他齊高,蒼浪槊忽然一劃,“積水成淵”中竄出五道波浪,向著鬱城主急射去。正是第二術“沉霾竄雨”。


    鬱城主眉山一動,雙掌平推分去兩邊,複一上揚,五道波浪硬生生折返而回,途中勢更急,乃是“逆流成河”還擊靄使者。


    “如此波來浪往,何時是頭?看來須我主動些。”靄使者心念好事,不願耽擱時辰,運起術法,揮動蒼浪槊,將五道波浪盡數打散,頓時水霧彌漫,對麵不能視物,更有雨珠亂竄,盡數射向鬱城主。乃是靄使者齊發兩術:第四術“迷霧重重”與第六術“驟雨襲江”。


    鬱城主雖然難以看清,但聽聲辨位,知有雨珠打來,右臂往下一落,一道飛流從天落下,護在身前,將竄來雨珠一一裹挾其中。正是“飛流直下”。


    可就在雨珠所剩無幾之時,陡生異變,十幾滴雨珠忽然在半空粘合一處,形成一把水刃,旋轉著切入“飛流直下”,竟讓“飛流直下”短暫的出現一道缺口,最後三滴雨珠忙見縫插針,從缺口衝了過去,打在鬱城主小腹,滲入了經脈之中。原來靄使者不止是兩術齊發,而是四術齊發,水刃是第五術“密雨斜侵”,最後三滴雨珠是第三術“露水之歡”,能將術力控製如斯,此魔實不愧使者之名。


    靄使者所動心思正是四術齊發,今見大美人著道,撤去“迷霧重重”,露出深邃眼神給五丈外的大美人:“鬱城主,聞聽你待字閨中,不如今夜留宿城外,與我做一晚露水夫妻。”


    鬱城主見靄使者凹陷眼窩輕浮邪笑,正要大罵,忽覺心中情動,已知是他搞鬼,瞥眼望去遠處的真人,見他正與塵護法激戰,並未留意,這讓她稍有安心。可鬱淼真作為一城之主,何時有人敢對她如此輕佻,好覺氣憤,右手猛指靄使者頭頂,九天之上,就落下飛瀑一道。瀑布從幾丈高落下,尚且將河床打磨得平平整整,何況水之力“九天飛瀑”?鬱城主動了殺心!


    靄使者見鬱城主不但不來投懷送抱,還憤怒攻來,十分驚疑:“這女人怎麽不受半點影響?”他卻不知鬱城主至今還未嫁人,多年守身如玉,對男女之事早有非同一般的控製力,因此早已壓下“露水之歡”引起的旖旎之思。


    可靄使者非要一親芳澤,猛喝一聲:“楚雨巫雲!”拋起蒼浪槊,雙手舉過頭頂,一番撥弄,帶起蒼浪槊飛速旋轉,按常理來說,飛旋的蒼浪槊應形成一個圓形,可卻不然,竟成黛紫雲朵狀,迎上“九天飛瀑”,“九天飛瀑”之水盡被吸入其中,使得黛紫雲朵漲成十丈大小,隨後靄使者雙手一推,黛紫雲移去鬱城主頭頂,幽幽雨幕纏綿鋪下。


    鬱城主忙使“水波蕩漾”,一個重重疊疊的水波形成圓形將她重重護住,傾盆大雨落在水波外,隻是泛起幾圈波紋而已。鬱城主早知塵颺術法能迷人身心,此刻也不敢大意,依然全力維持功法。雖然如此,可這“楚雨巫雲”是塵見水第七術,實在變幻莫測,見己被阻在外,術力竟起變化,趁著波紋蕩漾,搖身一變,竟偽裝成水之力,融入了“水波蕩漾”的水波中,而後神不知鬼不覺地遊離到圈形內壁,接著化作擾擾水霧,侵入了她的雙眸。


    鬱城主正全力維持“水波蕩漾”,可不知怎的,眼前的水波竟蒙上一層水霧,她未曾在意,可漸漸地,那水霧後的水波竟讓她想起許多事情,四十多年前她還是一個小姑娘時——


    那天,剛回雨幕府沒幾天的姐姐鬱淑真又要外出,這一次是去原睦邑救急,鬱淼真自個在家無聊,便央求著姐姐帶她同去,可當時魔煞、凶獸、妖祟處處作亂,鬱淑真哪敢讓這個剛入修道門的妹妹出遠門?於是勸道:“淼真,等你再長大點,姐姐就帶你出去,好不好?”


    “不好!”


    “怎麽不好了?”


    “你去年就這麽說的。”


    “我去年就說過了嗎?”鬱淑真真是一點印象也沒有,一來九牧正值多事之秋,她的確東奔西顧,二來當時她也就隨口一說,隻是勸妹妹留在家裏的一句借口而已。


    “你常年在外,遇到了不知道多少好玩的事,忘記了我也不怪你,可這次,你要不帶我去,我就自個去,走南闖北地亂玩幾個月,看你怎麽給爹娘交待。”


    鬱淑真不想和小孩子一般見識,對一手養大她姐妹倆的王媽道:“王媽,您幫我看著淼真,我最多半年就回來看她,我也想她。”


    王媽道:“大小姐,不去不行嗎?”


    “原睦邑那邊林妖作亂,原城主和爹、娘他們一樣都在九嵩山,原永青公子毫無修為,隻憑原向榮公子實在雙拳難敵四手,我不去不行。”


    王媽點了點頭,本想答應,可低頭看到鬱淼真可憐兮兮的樣子,心頭不忍,附身問道:“二小姐,你把你畫的畫拿給你姐姐看。”鬱淼真跑回房間,一會後拿出一張畫來展開在鬱淑真眼前。


    鬱淑真接過一瞅,見上麵畫著四個人,一個小丫頭,一個藍發姑娘,身後還有兩個人,看裝束穿著應該是她的父母,可畫上卻沒有畫出樣貌,笑著問道:“怎麽隻畫了爹娘的臉型、衣服,不把眼睛、鼻子、耳朵畫上去。”


    鬱淼真認真回道:“等他們回來我就畫上去。”


    一句童真的話讓鬱淑真心中一震,細看那畫,才見上麵的藍發姑娘也就是自己的麵孔也是新畫上幾天而已,忽有所悟,強忍眼淚,轉過身道:“我這就去了,你們不用送。”可剛走出幾步,王媽的話從身後追來:“大小姐,你秀外慧中,善解人意,該知道二小姐為什麽不畫老爺、夫人的樣貌吧,她已經五年沒見過他們了,縱使她有卓群先生的丹青妙筆,該從何處著手?且不說她缺少親情之溫,將來性格會如何,光說她已十三歲,你這樣來去匆匆,讓老身教她水之力嗎?”(作者自注:結合此處可知,前段鬱淑真說的“我也想她”的也,指的正是鬱淼真的父母也很想自己的女兒。)


    這句話直擊鬱淑真心扉,讓她的淚水再也難忍,回身摟住妹妹,道:“姐姐帶你在身邊,然後再帶你去見爹娘。”


    就這樣,鬱淑真果真帶著鬱淼真前往原睦邑。可誰知來在伊水岸邊時,卻被三隻巨砂蠍攔住去路,那巨砂蠍體型有豺狼大小,後頭的倒鉤刺比人還高,更兼其中一隻巨砂蠍精通土之力,而土之力正好是水之力克星,鬱淑真當時也不過十八、九歲而已,既要一人對付三隻巨砂蠍,還要分心保護妹妹,情勢不好,不出十幾個回合,便重傷倒地。鬱淼真撲在鬱淑真懷裏,要以柔弱之背護住姐姐,可如何能夠?眼看姐妹要慘死巨砂蠍的毒鉤下,忽然三道金之力從河對麵飛來,“叮”“叮”“叮”三聲,兩隻巨砂蠍被逼開三丈,中間那隻卻隻退三步,這可惹怒正要進餐的巨砂蠍,齊齊甩頭惡狠狠望去金之力來處。


    姐妹倆也隨之看去,見一人一腳踢出一根木筏,接著躍在其上,正淩江而來,眨眼功法,已立在姐妹倆身前,雙掌一推,土之力“流沙滾滾”使出,三隻巨砂蠍就深陷流沙中。可這中間的巨砂蠍精通土之力,巨鉗一夾,“土扶成牆”加諸流沙上,頓讓腳下又恢複成原本麵貌。那人似乎早有所料,水之力“積水成淵”早已跟上,可那巨砂蠍爪牙一動,“累土至山”在腳下壘出一座小山來,三隻巨砂蠍立在山頭上,很是耀武揚威。


    在此期間,鬱淑真定睛細細看來人背影,但見他衣背描畫五柄劍,分別是黃、紅、綠、藍、銀,那人長發紮束披後背,鬢間灰白依稀可見,古銅膚色,棱線分明,心道:“他莫非就是五行散人的弟子?”正看得心癡之際,忽聽那人道:“中間這隻是百年巨砂蠍,我也未必是對手,你們是雨幕府人,水性應該很好,遊過伊水,巨砂蠍懼水便不會去追,可脫危難。”也正是因為巨砂蠍怕水,所以這隻存活百年的巨砂蠍才能演化出能可知水之力的土之力天賦,以適應這個道法橫行的上古時期。


    不等鬱淑真說話,鬱淼真已開口問:“叔叔,那你呢?”


    “隻有‘五行禦劍’可以穿透它的堅硬軀殼,可這一著我用的還不嫻熟,待會勝負難料,因此才讓你們先走。”


    “那叔叔一起走啊。”


    “斬妖除魔,道義所在,不可不為!”


    “那姐姐我們快走,別害叔叔分心,剛才就是我害你分心,才會這樣……”


    鬱淑真不敢猶豫,對來人道:“那你小心。”說罷,起身拉著妹妹奔去伊水,可卻在水邊停下腳步。


    “姐姐,你不會遊泳了嗎?”


    “不是,隻是那樣的話待會怎麽見人?”


    “對岸沒有人呀。”


    “他剛才就在對岸。”


    “你說那位叔叔嗎?可是現在他不在了啊。”鬱淼真還小,因此不知姐姐的言外之意是,來人待會會回去對岸與她們再逢,當然這個前提是那人能夠取勝,並安然無恙地回來,她也無比期望是這樣。


    可鬱淑真並沒多做解釋,運轉水之力,一個圓形水波將她們罩在其中,這才拉著妹妹躍入伊水,圓形水波在伊水上飄飄蕩蕩,遠離了戰場範圍。


    “姐姐,這是哪種水之力啊?”鬱淼真脫了險境,就忘了其他,竟追問起水之力來。


    “水無常形,因此可有很多變化,這是‘水波蕩漾’的另一種形式。”說到這,鬱淑真稍有感慨:“不過也正因為這種屬性,修行水之力的人容易隨波逐流,隻有保持真我,才可領悟水之力的真正奧妙。”


    “水之力的真正奧妙我可很知道,就是‘上善若水’。可是‘上善若水’是什麽意思呢?”


    鬱淑真眼望岸邊:“眼前人的所作所為就是。”


    鬱淼真愣愣望去岸邊,當時暑夏,伊水上水汽蒸騰化霧,她的目光透過水泡,穿過水霧,正看到來人身邊升起五柄顏色各異的長劍,隨著他雙臂一振一揮,五柄長劍並排而出,直取中間那隻巨砂蠍。


    這巨砂蠍曆經百年,頗有智慧,知道來人此招威力非凡,也知若能破其一,便可破此功法,更知土之力能克水之力,因此使出“他山之石”,一串鵝卵石飛旋射出,迎去藍色長劍,兩相一接,隻聽幾聲石落湖水之音,藍色長劍便散作浪花,消失不見。隨著水之劍的消失,“五行禦劍”失卻其一,道力便提前爆發,其他四柄長劍,也隨即依次爆裂開來,可惜距離巨砂蠍還有兩丈距離,爆裂開來的利刃盡數插在了小土山上,絲毫沒有傷到它們。


    那人見一擊不成,巨砂蠍已跳下土山向自己攻來,別無他法,隻能再試一次“五行禦劍”,希望巨砂蠍的道力已然用盡,奈何希望落空,“五行禦劍”剛一成形,巨砂蠍的“他山之石”又已飛來。他已兩度使用五行禦劍,道力幾乎用盡,若這一次再不成功,不但此戰必敗,恐怕性命有憂。就在這時,一道藍色水柱從伊水而來,提前將“他山之石”攔住,“五行禦劍”再無阻礙,依次插在了巨砂蠍身旁,隨著五色光動,一聲爆響傳開,無數五行利刃從四麵八方射入了巨砂蠍體內,終於讓它一命嗚呼。


    “姐姐!”鬱淼真驚慌的聲音傳遍伊水。原來藍色水柱是鬱淑真的水之力“洪波激湍”,她為了幫助來人,不得不在重傷之際強行催用“洪波激湍”,可又怕“洪波激湍”損毀圓形水波,因此隻好先出水圈,再使功法,不料功法用出,自己體力不支,已往伊水沉去。


    透過水波與水霧,鬱淼真看得清楚,那人跳進水裏,將姐姐救起,還不忘回頭給她安慰:“你姐姐沒事。”得知姐姐沒事,鬱淼真終於不再驚慌,小小心中的小小疑惑與水霧一同遍布雙眸:“剛才姐姐為什麽要我叫他展大哥?”


    回到眼前,鬱城主望著更為濃密的水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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