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香知道白兔這一舉動的要傳達的意思,是讓她趁機逃,可她今日是抱著必死之心而來,怎會逃走?雖然,卻不願自己的禦獸白白送死,連忙趴在地上,將禦獸環在雙臂內。原來,劉香已在上次領教過“芳心如故”的詭魅,知道此術能有二段攻擊,此時兩支袖箭雖被斬落在地,可若有動靜,會立刻攻來,讓負心人不再離開。她為了能讓白兔離開,因此要先替它擋住袖箭的第二次攻擊。


    果然,劉香一動,斷成四支的袖箭紛紛射來,左右兩臂各插其二。


    懨、悻斥候見劉香負傷,忽然又有些憐憫,懨斥候道:“此術術義為‘從前,我放你離開,你卻再未回來。今日,哪怕我已身死,對你的心也不曾變,因此,若你要離開,我不再答應’。”悻斥候道:“上次在良穆都,你見識過的,又為何如此呢?”


    劉香痛得並無氣力說話,將雙臂鬆開,大動心念,讓木金白兔先走。白兔茫然的眨了眨紅眼睛,並不知何去何從。


    懨斥候看得心生厭惡,本想說:“別在這纏纏綿綿的,看得人惡心,帶上它一起滾。”可忽然又聽到白鶴聲,連忙壓下此心,改口道:“現在想讓它走,稍微遲了些。”悻斥候也立刻明白姐妹的意思。於是二魔假裝大聚術力,一會功夫後,才使出“花香滿園”,破去“荊棘迷叢”,而後走來劉香前,高高舉起手掌,要將其擊斃!


    正在這時,平地忽起飛沙走石,立逼得二魔退開數丈,而後又見顛土揚沙,眼前不能視物。等塵沙散去,三人立在劉香身前,中間男子,正值而立之年,穿黃戴玉,麵貌豐美,眼中塵翳飛揚;身旁兩位男子稍微年長幾歲,都穿褐黃相間格子衫,其中一個兩撮針線胡,另一個臉上有一豆大黑痣,正是梁征、胡誠、原正道。


    懨、懨二魔雖然有心理準備,可當見了梁征,還是忍不住心中痛恨,因此雙雙上前,要按照所受命令,將這可惡男子打傷,好讓三人的這份功勞看上去更為來之不易、更為真切、更能博得四城五門人的同情,還能小小報一報敗、零、衰、萎四位姐妹被欺淩十年之仇。可惜還未走出幾步,卻被胡誠、原正道攔住。


    梁征走去劉香處,將她扶起。


    劉香稍有驚喜:“梁征表哥。”並不是因為自己可以逃出虎口,而是因為未和眾人一起逃出育芳郡的表哥沒有發生意外。


    梁征以掌抵其背,稍運道力,既替劉香治傷,又順便逼出插在劉香兩臂上的斷箭,四支斷箭射去二魔,這才道:“表妹,天魔膽敢傷你,看我替你出口氣!”說罷,也加入戰鬥。


    戰場中,懨、悻已是腳陷流沙,左、右、後三路被擋,原是胡誠使出了“流沙滾滾”,原正道使出了“土扶成牆”。二魔被困原地,正要用“廢墟遺香”驚走道力,脫離困境,冷不防四支斷箭射來,忙急急側身,堪堪躲過後,梁征的“飛沙走石”又已迎麵而來,隻好一個將“廢墟遺香”用來化解飛來尖石,一個化解腳下流沙,自然,二魔仍被三麵土牆圍困。


    梁征本可再用土之力攻,可轉念一想:“懨、悻隻是斥候,又隻有二人,必然敵不過我和良穆都大弟子、二弟子的攻勢,既然此戰勝券在握,我何不趁機試試我的最新傑作?”於是運轉土之力,推出“他山之石”,暗附花落枯花第二術“舊城飛花”的術力在其中。


    懨、悻也知眼前三位俊傑不好易與,不願多耗術力,正要從三麵土牆中走出,已見一塊磐石直挺挺砸來,隻好先接此招,懨斥候再使“廢墟遺香”來化解磐石,豈料這磐石來半路忽然飛旋,猛然分作六塊,六塊碎石圓形散開,雖然有一半方向是來路,可另一半的三個卻分作三路,懨斥候的“韶華虛度”隻能傷一路道力。見此,悻斥候也使出“廢墟遺香”,二魔這才未傷,雖然見此功法與“舊城飛花”的術義有些相似,但也隻是有所懷疑,並未多慮。


    懨、悻雙雙走出土牆後,互看一眼,已知對方所想:“一味取守,難以報仇。”於是二魔甩出“花香滿園”、“芳心如故”牽製胡誠、原正道,免得他們忽然偷襲,而後專心對付梁征,要伺機將其打傷。


    梁征正竊喜方才那一手果真能稱傑作,忽見二魔尋己而來,一個神情厭惡,一個眼帶怨恨,還以為是自己折磨她們姐妹的原因,卻不知,她倆見到男人,都是這一副尊容,隻是對他更甚而已。梁征暗道:“來得正好!”再起“他山之石”,暗附花落枯花第三術“花落誰家”在其前。


    懨、悻用出“韶華虛度”,將三路先行封死,可這一次的磐石卻並不是碎開,而是一往無前。二魔術力已分三處,自然變弱,卻見“韶華虛度”還未碰觸磐石,竟先亂作一團,並不能傷到土之力,二魔連忙飛身躲開。


    懨、悻方才就對一石分多石的功法心中起疑,此時再見自己的術力亂作一團,識得是“花落誰家”的功效,終於確定:“他竟將土之力與花曾舞之術融為一體!”再不敢有絲毫大意,齊使“故地驚夢”猛攻梁征。


    梁征隻覺腦海一震,其神乍驚下,不由想起多年前與兩位辜、孤斥候勾結、逼走聖獸之事,頓時神情迷茫,忙運轉“固本培元”,這才穩住其神,可惜其神剛穩,二魔的袖裏箭已在眼前,此時使土之力必然不及。


    梁征忙動雙眼,但見其中塵翳擾動,眨眼之際,竟在身前化出一層雨幕,袖裏箭射上雨幕,陷入分毫便再不能前,梁征得以無事。此術正是塵見水的雨潦術法第五術“密雨斜侵”!


    懨、悻見此,不敢置信,已知憑她們的修為要傷梁征絕無可能,何況此時術力將竭?二魔本該退去,可她們又恐不傷一人不足以讓四城五門重新信任三人,更怕姐姐好計因此落空,隻好將計策略改,再度對視一眼,互相心領神會,便不約而同地將右手按向左手小指上,激發起賞功戒指。


    梁征見二魔有所異動,不但不想駿馬失蹄,而且還想生擒二魔,再學習些花葬祭花術法,於是大蓄道力,繼而雙掌齊抬,就在二魔身前各立起一根石柱,兩根石柱左右移動,正是前度劉淵和三百七十二名入門弟子曾經使出的“我土崇山”。


    見了“我土崇山”,懨、悻皆以為會像前日育芳郡時一樣,術力被轉移去大地,接著腳下生根,再不能動。可二魔感受片刻,竟然不是,而是其魂被囚於石柱上,轉瞬明白:“是‘落花慘淡’!”原來梁征知道自己的土之力還不能同時囚住二魔,之所以用出“我土崇山”,隻是為了遮劉香和二魔耳目,建功的實則是花落枯花第六術“落花慘淡”。


    悻斥候急忙上前,雙掌各自抵住兩根石柱,對自己運起“夢魘花魂”,兩種花歿術法,一個囚人魂,一個傷人魂,必然會爭奪悻斥候之魂,悻斥候寧肯不顧自身之魂,也不要讓梁征得逞,也不要花戀蝶的好計落空。


    見悻斥候不顧自身,強行化解了“落花慘淡”,懨斥候悲喚一聲:“悻!”悻斥候卻不能理會,隻緩緩倒在了地上。懨斥候咬了咬牙:“不能讓悻白白受罪!”術法運轉,頃刻間“夢魘花魂”聚成,向原正道急襲而去!二魔術力將盡之際,還能使出第六術,正是得益於賞功戒指——此戒指能將術力預先封存一部分在其中,二人所動用的術力,正是來源於賞功戒指。也正是因為賞功戒指非比尋常,能讓術力多增幾分,因此眾魔都想賺取功勞,掙個賞功戒指戴戴。


    原正道正在與“花香滿園”、“芳心如故”糾纏,忽然幾朵花滾來腳下,繼而地上花原地打轉,隨著打轉,他就覺魂不能安,不覺憶起離別事,腦海裏漸漸出現兩株高大的喬木,他將目光往下移去,兩株喬木立成一座城門,城門前、自己的對麵正站著三人:他的父親、叔叔、哥哥,正是當年他告別親人,遠去良穆都求道的離別情形——


    “阿正,為父知道,你此去背井離鄉,必不好過,可要想一統九牧,原氏一族最大的對手就是梁涓!梁氏先祖以山巒之力改變九嵩山地形,才有養育了大半九牧的伊水、璧江,三賢之所以能夠教九城九道,也是得‘大起黃塵起’啟發,為了九牧,梁氏一族九代孤兒,在九牧名聲甚揚,我父子若不做小人,恐怕難成大業。”開口的正是原正道的父親原向榮。


    “孩兒自四歲就改練土之力,為了這一天,孩兒已等了七年,請父親令下!”


    “嗯,為父真沒看錯你。阿正,你此去,一要暗窺良穆都的土之力,二要教唆良穆都弟子使其成為紈絝弟子,尤其是梁涓的三個兒子,至少不能讓這三人都成棟梁之材,三要多做些損人利己的事。為父每隔三月,就會派人與你聯絡,有任何困難,就告訴他。阿正,原氏一族能否名傳千古,就在你身上了。”


    “父親放心!叔父,哥哥,替阿正照顧好城主!父親,阿正去了!”


    原正道忽然憶起這段往事,大驚,自他十一歲離了原睦邑、來到良穆都,至今二十二年來,他怕此事泄露,連這樣的夢都不敢做,可是夢境哪能由人控製?他為了能夠控製,每次睡覺時,都會在頭頂放個木板,木板上放幾塊圓石,又將木板與左臂連接,他知道,自己一做此夢,就會情緒激動,便會晃動木板,圓石滾下,砸在自己的臉上,繼而將自己從夢中砸醒!可他千防萬防,竟在此時做起白日夢來,且深陷這段不能回憶的過往而無法自拔,他又值魂傷之際,一時心性失常、功法失控,竟做出日後也追悔莫及的事!


    原正道在魂傷之際,竟使出木之力“刃樹劍山”,本想化出木刃劃過左臂,以此疼醒自己,而且待會還可謊稱是天魔的袖箭傷了他,繼而避免也會木之力的事被人察覺,可惜事與願違,木刃雖然是木刃,卻將他的左臂完全斬斷!


    原正道痛嚎一聲,等看清原委,心中涼氣竄上,一下將他衝暈過去。


    懨斥候見事已成,不敢絲毫耽擱,抱起昏迷不醒的悻斥候,忙回育芳郡去了。


    梁征見二魔飛向育芳郡,不敢深入虎穴,更見二師兄受斷臂重傷,也舍不得置他於不顧,忙奔過來,運起“固本培元”為他治傷。劉香忙撕下衣袖,替原正道止血包紮。


    半晌後,原正道才蘇醒過來,梁征、胡誠不知怎麽勸慰,幸好劉香說道:“原大哥,你有斷臂之仇,小妹也有兄長之仇,等日後,我們一起讓天魔付出代價!”


    “嗯。”原正道知道悔恨無用,轉而勸胡誠、梁征道:“大師兄,二公子,你們也不用悲傷,今天是個好日子。”


    劉香暗道:“原大哥被天魔術法嚇傻了嗎?”


    卻聽原正道自己解釋起來:“今日一戰,讓我見識到,二公子真是天賦卓絕,假以些許時日,必能領悟山巒之力,帶領良穆都戰勝天魔!”


    “願托師兄吉言。”


    劉香道:“那咱們就先回營地吧。”


    三人回到應敵,有劉香這個證人作證,又有鬱淼真、東方昭、金石開等人的勸說,梁城主也不好說些什麽,先對劉香道:“以後不準這麽魯莽!”再對梁征道:“梁征,以後除過睡覺,不準離我半步,我要好好教教你做人的道理。”


    梁征忙道:“孩兒願躬聽爹的教誨。”卻在心中暗喜:“以前不能常在他的身邊,如今我要趁這個機會,好好表現,令他對我青眼有加,將來心甘情願的將城主之位相傳!”想罷,略微有些躊躇滿誌地悄悄瞥了瞥大哥梁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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