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雪聽了這把她當做小孩子一樣的兩個字,神情一愣,不由低下頭去,輕輕地問:“天上大哥,你知道嘛,十年前我老是吵著你要在時間長河裏看看父母,可是現在,小雪和你已經走了萬裏路,這樣的請求卻一次也未提,你知道為什麽嘛?”


    天上對十年前極沐寒事已無印象,也不知道小雪為何忽然說起這事,隻好順著她問:“為什麽?”


    “那時每次害你用時間長河,都會讓你臉色很難看,小雪不再提這個請求,大概就也算得上很會照顧人了吧。”


    天上記得很清楚,後麵這句話,正是小雪離開前,木瑾對她所說,心道:“十年前,時間長河剛能使用,我決計不敢增加時間長河的負擔,將她父母歿於極沐寒城堡的事銘於其中,她大概還不知道,此時要想重現,須要身在極沐寒才行。”


    若雪接著道:“小時候,小雪重看父母並不覺得是一種痛,可現在,每次回想都心痛無比,何況看呢?小雪真地長大了,更能體會失去的痛苦。”說到這裏,若雪勇敢的望去身邊人,勇敢地說了出來:“所以,我不會離開你身邊的!”


    天上心中一沉,卻笑道:“好了,帶著你也行,不要說的好像生離死別似地。”說罷,飛身躍入城中,前行之際,劃開時間長河,得知原城主、鬱城主眾人與百姓安然撤離,心中稍有輕鬆,可接下來看到的畫麵卻讓他心中一涼:“竟已有五個使者領悟了第八術!”


    “天上大哥,塵屬第八術很厲害嗎?”


    “若按九牧九道的境界來分,等同於會蘊的大成之境!”


    若雪聽了,也有驚慌:“相當於五位城主的修為?”可轉眼卻有欣喜:“原來天上大哥一直在聽小雪說話。”


    “還好天魔剛經曆一場大戰,術力沒有恢複,待會他們現身,我要先行動手,令他們不能互相呼應,小雪在附近尋個灶房躲好。”


    “灶房?”


    “嗯,我一出手,你我再見便是三日後。”


    “小雪也是會做飯的,餓不著,你就放心吧。”


    不多時,二人已至城央,天上聽得動靜,忙道:“他們來了,你先躲好。”可若雪還不及躲,已有聲音傳來:“你果然沒死。”正是坼使者,隨之塵屬十八魔一字排開,攔在前路。


    霾使者掃了若雪一眼,見這小姑娘天生麗質,他的雙眼陰霾不由一掃而空,眼前一亮,有妒有諷道:“如此深夜,堂堂君上竟然還和一個小姑娘孤男寡女的,真是一個讓人尊敬的嘴上君子啊。”


    聽天魔冷嘲熱諷天上,若雪比自己受了欺負還氣憤:“天上大哥和小雪光明正大,誰像你們一樣,盡做些偷雞摸狗的事。”


    六使者一聽,他們今日奪取南安郡正是靠著真人離開,而剛剛又是借著暗窺九牧功法才得以領悟第八術,果真這小姑娘說的八九不離十,一時被噎個正著。可他們跟隨塵颺日久,心思轉的也算極快,灰使者立刻反擊道:“偷雞摸狗又如何,我們在天魔域偷雞摸狗了十幾年,怎麽不見有人來興師問罪?想必偷雞摸狗總比有人龜縮不敢出頭強吧。”


    天上道:“逞口舌之利又有何用?今晚,我必為原睦邑萬萬生靈討個公道!”說罷,喚出憲天星辰衣,“回環天決”信手捏來。


    眾魔早就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那就試試吧。”於是紛紛端持魔兵,不約而同地弄起魔通,十二斥候分開四周,要趁隙偷襲,六位使者要施展合擊術法“塵殃身心”,可就在這時,詭異的事情發生了:十二斥候雖然齊頭並進,卻是行動緩慢猶如龜行,包圍圈久久不能形成,術法半晌不能發出;六位使者舉動不一,有疾有緩,疾者術法早已發出,緩者術法還在半路,難以匯集一處。


    六位使者頗有見識,見此怪異,都有明悟:“是‘時間領域’將我等分隔在不同時間!”


    眾魔的異狀,正是天上大布四處“時間領域”而來:一處“時間領域”令十二斥候舉動緩慢,術法之威半晌不能成,其他三處“時間領域”分別將灰使者和埃使者、靄使者和霾使者、霆使者和坼使者困於三處不同時間中,令六使者術法不能呼應,既不能用出“塵無定常”,也不能用出“塵殃身心”。


    此番大戰,天上自知就算天劍在手,也難以敵過六位使者和十二斥候,更不必說天劍遠在重山,六位使者中有五位修為更進,因此他隻能大動時間之力,先免去十二斥候這後顧之憂,再專心對付六位使者,尋機將六位使者逐個擊破,這便引出修道法則之五“隔山斷水勢”——


    一百條支流匯聚成一條大江,在匯集前,每一條支流可以用一車土堵住,可一旦匯集,要想堵住那條大江,一百車土遠遠不夠。對於天上來說,他眼下修為恢複四成,哪怕用“分身奧法”喚出三個自己,也並不等同於修為完全恢複的他,三座被隔開之山,並不能堆砌成一座宏偉山峰,自不能“高遠能克眾”;而對於六位使者來說,他們既能使出合擊術法“塵殃身心”,又能兩兩聯合使出“塵無定常”,六魔的單獨的術力就好比支流,而彼此呼應後使出的“塵殃身心”、“塵無定常”就好比大江,若任其匯集,天上遠遠不能敵。


    此刻,天上已將六位使者分隔在三處“時間領域”中,便可以被隔開之山分別去堵六使者的斷開之水,然同時維係四處不同的時間領域,對心神和時間之力的消耗十分巨大,天上不敢拖延,忙依其時間先後,分別與三處“時間領域”中的二魔過招。


    天上先尋坼使者和霆使者,加時間領域於己身,來在二魔所在的“時間領域”中。二魔心中一驚,霆使者呼喝道:“他比受傷前更厲害了!”坼使者道:“他這是要逐一擊破我等!”忙互相對了眼色,催起霍閃術法第八術。


    霆使者弄起震雷槍,使出“雷奔雲譎”,天上但見眼前塵埃翻卷,雷電奔行,先使日之力“紫氣東來”,不料紫氣遇上此術,竟然自相一卷,雲氣碰撞,發一聲巨響,化作電光,“紫氣東來”就消失無蹤,可這響聲傳開,如同奔雷赴山穀,竟是源源不絕,一息之間,就震得天上雙耳轟鳴,氣海翻騰。天上忙將雙手一攏,在身前疾劃兩道半月銀柱,月柱驀然光放,織就一圈浩然璧影,月柱挪移,璧影轉動,將聲響隔絕開來,正是月之力“皓月沉璧”。而後,再將“皓月沉璧”往前推去,以攻二魔。


    坼使者急使“九霄驚蟄”,但見九霄之上,忽然落下數道紅色閃電,擊在“皓月沉璧”上,受此驚動,月之力竟異變為“秋月寒江”,朝著天上攻去。


    天上見此,不得不使回天九術之五“夜闌”,讓月之力不再紊亂,可前文就說,回天之術各有弊端,“秋月寒江”雖然不再來攻天上,但紊亂的月之力並不會憑空消失,而是要由天上收容,可若由此時的天上收容,好比負重前行,則他待會難以全力以赴,因此天上不得不使出“分身奧法”,召出一個分身,替自己暫且收容紊亂的月之力。


    天上化解罷二魔術法,起出手勢,眉心天之法印驀然一亮,射出一黑一白兩道劍影,原是借助天之法印揮出了天劍十三決之二的“兩儀四象劍”,黑白劍影匯成縱橫,正要飛旋掠去坼、霆二使,可方才的耽擱,時間已流逝不少,眼前的二魔忽然遠去,換作霾使者和靄使者來在眼前。方才霾、靄在另一處時間領域中,欲要會會天上,譜就功勞,無奈天上可望難及,令霾、靄歎息不止,哪知三聲歎息不到,天上來在眼前,二魔大喜過望,忙催第八術。但聽霾、靄各呐喊一聲術語:“沆瀣淼漭”、“洶湧澎湃”,雨潦術法第八術“雲愁雨怨”、“覆雨翻雲”到了。


    天上隻能將“兩儀四象劍”改攻眼前霾、靄,黑白縱橫劍影發聲銳鳴,驀然消失,等再出現,二魔身前身後各懸兩柄半黑半白的劍影,可四柄劍影正襲二魔,忽見二魔身旁愁雲密布,劍影竟成踟躕徘徊,不知所措,僅過一息,便迷茫黯然而返。原是“雲愁雨怨”中的離情別愁使然,帶有離情別愁的“兩儀四象劍”返回天之法印,更使天上心神波動,一時之間竟無意再戰。


    天上怎能不戰?即刻使回天九術之四“黃昏”,將此心神波動,再轉嫁給分身之上。此術使出,立使晝夜顛倒,原本黑夜,忽成白晝。前度,天上為醫治木瑾,本就承受蝕日吞月輪的陰邪之氣、天火之威和紊亂的寒雪道力,方才又將紊亂的月之力交由分身承擔,此時,分身再度承受“雲愁雨怨”帶來的心神波動,壓力陡增,天上為免分身被逼回體內,重蹈原睦邑的覆轍,趁此白晝時分,右袖一攏一拂,但見一片日光落於分身,“如沐春暉”降臨,來助分身壓製多重負麵影響。


    可惜,還不等日光照耀幾回,忽然塵浪翻滾,催生洶湧雨勢,靄使者的“覆雨翻雲”開始作妖,此塵浪雨勢不但遮蔽了“如沐春暉”,且使天上辨不清方向,其中翻滾、洶湧的術力,更讓他心中生亂,天之法印竟在此刻毫不遵循運轉之理的亂發天劍十三決,可是劍訣既無運轉之理,自然不能成任何劍訣去傷二魔,反倒是不管不顧的亂湧亂竄。天上心知,若任劍訣遊蕩,不但會空耗自身,而且可能打破“時間領域”,是一舉兩失,屆時眾魔脫困,互為呼應,他如何能以寡敵眾?


    天上不敢令形勢如此發展,左手忙起手勢,“秋月寒江”揮向額間,借此才堪堪穩住天之法印,原來此月之力有清純明淨靈台之效。穩住天之法印,天上馭紛竄劍訣行遊“乙”字,欲撥亂反正,令劍訣依循運轉之理使出“三分六合劍”,哪知三道金色劍氣甫一顯現,竟潮退而回,遁返體內,與此同時,天之法印亦隱回眉心!他望周天一探,驚知天之力已不能供給如此巨大的消耗,隻好熄了此念,拂動右袖,改使“紫氣東來”,兩團紫氣便從二魔身後降下。


    眼見“紫氣東來”將傷靄、霾,二魔卻忽然逝去,換作灰、埃二使。灰使者大喜:“正要試我第八術!”口中念念有詞:“飆?彌亂!”就把巽風棍一抖一提,但見灰、埃頭頂灰雲彌生,怪風亂起,正是塵遇風的狂飆術法第八術“風譎雲詭”。“紫氣東來”落去,那怪誕風塵竟生變幻,分作幾處,上下飄忽,左右詭譎,變化多端,不能捉摸。每每“紫氣東來”要闖,它們便擋在前路,如此你攻我擋幾回後,“紫氣東來”已有後力不繼,就在此時,風塵忽然大開,見此,天上忙控“紫氣東來”一頭鑽入,欲攻風塵後的灰、埃使者,那風塵卻隨之一合,“紫氣東來”便茫茫然散於風塵之中,而“風譎雲詭”卻如早有預謀一般,亂紛紛望天上襲去。


    天上一攻未成,反招術法之襲,忙再起“皓月沉璧”以阻風塵。埃使者見天上已成困獸,趁機力揮追風棒,他尚未領悟第八術,隻能使出第七術“甚囂塵上”,一道塵浪呼嘯卷來,撞去浩然璧影,璧影便變晦暗斑駁,不幾時就散淡去。


    “皓月沉璧”消逝,天上身暴“風譎雲詭”中,隻覺內心昏亂,一時難以為戰。埃使者狂喜,要趁天上強弩之末搶大功,急忙忙率先發難,雙手托起追風棒,憤憤然作出“狂風乍起”,但聽狂風呼嘯,風力化刃,一陣尖銳長鳴,上百把利刃射向了天上。


    見天上有難,那分身便擋在天上身前,替天上承受此傷,而分身卻因再不能承受多重傷勢,化作流星遁回天上額間。分身之傷帶回天上主身,“時間領域”立時消失,不但塵屬十八魔皆出困境,而且多重時間歸於此時此刻的天上,更使他神魂錯位,茫茫然立於原地。


    此時,六位使者因為與天上過招,皆成力竭,可十二斥候不曾。坼使者忙正色道:“隻要殺了天上,踏平九牧指日可待!十二斥候,此時不上,更待何時?”


    十二斥候領命,頃刻之間,把術法施展開來,就有風雨同襲,雷電交鳴,於是你吆我喝,彼呼此應,就見四麵八方共計十二種術法匯成兩重“興風作浪”、兩重“雷雨拳”、兩重“平地風雷”,共計六重小無常一同攻去天上!


    灰使者大覺天上此番必然受死,喜不能禁,樂嗬嗬道:“天上,好好享受一下吧!”


    卻說若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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