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辛早怒氣滿滿,見了二人,袖口一拂,“孤獨磷火”先行招呼。


    原城主見一團藍綠詭異竄來,早從寒泉冽那裏得知此術能汲取道力,因此能有應對之法,左手一撒,一片綠芒飄出,在半空化作“荊棘迷叢”,位置一番變換,就如迷宮一般將磷火困住。那磷火於是忽明忽滅,妄想從中汲取道力,原城主道心一動,“荊棘迷叢”又成數點綠芒,四散閃開,磷火便追逐綠芒而去——古辛未能打上招呼。


    鬱城主也未閑著,左掌平推,“逆流成河”攻去古辛。


    古辛隨手揮出“沸血騰影”,血紅之影飄忽迎上,將攻來的水之力燃燒成霧氣,其勢不減,騰去兩位城主方向。


    鬱城主振臂下劃,“懸河瀉水”截住血紅之影。原城主則使“刃樹劍山”再攻古辛。


    古辛左掌一劈,一道赤紅血光斜地飛來,利箭木刃便被驚走四處飛射,原城主趕忙使出“參差披拂”,鬱城主使出“水袖”,將利箭木刃一一兜住,才讓觀戰民眾免受流矢之殃。這一下,兩位城主便無瑕攻去古辛。


    古辛便更能逞威,弄出“汙穢靈堂”,要斑駁兩位城主道心。兩位城主見此靈堂狼藉之象,縱有寒泉冽曾經提點,心中亦難無瑕。古辛更不客氣,趁勢再施“晦暗荒塚”,更使兩位城主心中不能平和。所幸水之力心法“川流不息”能極大減輕身心的異常影響,鬱城主很快能夠反抗,水紋劍力斬“驚濤駭浪”。


    恰逢古辛使出的“厄降噩臨”飛來半途,那道拍岸驚濤、騰空駭浪與之相遇,就被吞噬一空,赤芒仍洶洶灼灼襲來。


    鬱城主使出“驚濤駭浪”並未將侵入體內的天魔術力全部帶出,道心仍有洶湧澎湃,於是劍走蛟龍,再使“翻江倒海”,身前忽然水蘊翻騰,赤芒衝入其中,就已消弭。


    古辛眼望水蘊,就覺自身術力也成翻江倒海,眨眼之間,就被消弭不少,連忙右腳一踩,前方地上忽然浮出一具死屍,那死屍雙手猛往胸前一掏,竟自個摧心剖肝,頓時腐臭血液如泉噴出,水蘊受此汙濁,隨之散去。正是噬屍以蠱第八術“血湧濁世”。


    鬱城主道心方平,又受汙濁,再催動道心,水紋劍橫揮大地,力氣之大,倒推得她自身都騰空後躍。水之力蕩過前方,那具死屍就被撕碎,而戰場地麵,竟整個成滾滾浪潮,怒海起波瀾,威力非等閑。


    古辛如法炮製,再施“血湧濁世”,不料死屍剛一出現,滾滾浪潮卻忽然匯集一處,如龍汲水一般怒騰九天,又在轉瞬間飛衝而下!水之力特性為澤,不但能消耗對方術力,還能增益己方功法,這一次,鬱城主為了出其不意,是將“怒海波瀾”加諸“九天飛瀑”上,才有了此番景象。


    古辛大吃一驚,急催術力,蝕日吞月輪奮然一劃:“辜負孤獨!”隨著術語出口,身前竟開出一扇地獄之門,就有一具骸骨從中走出,骸骨身上早有裂痕,顯然年代久遠,可是卻並未散架,隻因裂痕中滿布紅色絲線,此術正為蝕骨以罹第八術“血罹地獄”。地獄中人本就孤獨,可此功法一出,連安息泉下也不能,是以術語為“辜負孤獨”。


    那骸骨雙臂一掄,就聽陰風響徹,三顆血色骷髏頭繞著頭頂飛旋亂舞,就將“九天飛瀑”引來自身,隻聽一陣清澈又沉重的亂響,戰場中凹出一個三尺長、二尺寬、一丈深的深坑來,坑壁光滑,坑底夯實,依稀可見零星的骸骨碎末嵌在其中。可是遍觀深坑,卻一滴水也沒有,原來是“血罹地獄”有汲取道力之效,水之力已盡數被那具骸骨攝去,骸骨又被擊成碎渣,水之力脫離骸骨牢籠,已化為水之靈氣重歸天地。


    古辛撣了撣飛濺鮮紅衣上的水珠,然後將蝕日吞月輪緊緊一握,魔兵上便有物事蠕動起來,緊接著往前一抖,一條胳膊粗細青色蚯蚓躥出,一頭鑽入地下,等竄出地表,已在鬱淼真身前,正是嗜血以煉第八術“血盡闌珊”!


    鬱城主道力幾盡,眼見蚯蚓纏結來,一邊用“川流不息”加快道力恢複,一邊用水紋劍揮戰蚯蚓身軀,水紋劍是隕石所鑄,那身軀竟似生鐵一般,劍斬不入,但聽“叮叮砰砰”,又見火花亂濺,幾息之間,鬱城主已被逼至戰場邊緣,退無可退。


    於是蚯蚓往前一探,身軀同時鑽出毛刺,眼見要纏箍住鬱城主,那蚯蚓卻似被人踩住尾巴,再難前進分毫。


    古辛望去一邊,正是原城主擺脫了“汙穢靈堂”、“晦暗荒塚”,使出的“畫地刻木”將蚯蚓架在原地。古辛心神一動,蚯蚓猛地一竄,掙脫“畫地刻木”,原城主早使“李代桃僵”擋在鬱城主身前,鬱城主趁機左躍,蓮步一盈,重回場中央。


    青色蚯蚓將“李代桃僵”的李樹箍成碎片,並未嚐到鮮血,忙調轉朝向,朝鬱城主追擊去,原城主便在沿路布下“茂林修竹”,將其阻住。卻見那蚯蚓頭撞尾甩,就將攔路的綠竹弄斷,原城主瞅準時機,在它又要頭撞之際,化“茂林修竹”為“參差披拂”,蚯蚓可就自投了羅網,原城主再用“古柏森森”,將“參差披拂”懸掛古柏上,縱然蚯蚓身軀似鐵,力大無窮,此時身處騰空羅網,無處借力,所有掙紮,隻是在那裏蕩秋千而已。


    觀戰眾人見到此幕,或哈哈大笑:“你看那怪物,你看那怪物……”或交頭稱讚:“原城主真有城主之風,你看他木之力用得嫻熟,隨機應變,幾個小招就將怪物製服……”或疑問不解:“原城主明明被困術法,是如何脫身?”


    回到原城主身邊的鬱城主也發出此問,原城主回道:“二術一個是靈堂之象,一個是墳塚之景,不禁讓我緬思父母,因此領悟出木之力‘風木之悲’,才使道心術力隨悲痛之情,一同遙寄天外。”


    見原城主和鬱城主竟在那裏閑聊起來,古辛嘴角一抽,很不樂見,左手猛一揮灑,一片血珠飛去青色蚯蚓,那鐵一般的軀殼竟被滲透,隱約可見有紅絲在軀殼下汩汩而動,那蚯蚓便似遭受了萬千刑罰一般,身軀掙紮如下油鍋,麵目猙獰似遭碎屍,在樹網中一個勁亂拍亂打,可它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痛苦不能通過痛苦轉移,隻能全部承受,忽然,它的首尾如花瓣裂開,就如同兩張“青”盆大口一般猛張猛合,竟然通過這樣的自殘來發泄痛苦,雖然這兩張口沒有發出任何慘叫,可那慘叫似乎人人都能聽見。正是噬屍以蠱第八術“孽至否極”——


    此術本是天魔域開棺戮屍、逞威泄憤的一種刑罰,後經前任護法血煞改造,才成為噬屍以蠱第八術。此術施加血蠱於屍身,血蠱侵入屍身後,會如同淩遲一般侵噬五髒六腑,屍身受此刑罰,便會身軀掙紮、麵目猙獰,有時也會發出撕心裂肺一般的鬼哭狼嚎,可是屍身如何能動能做出動靜、發出聲音呢?都是血蠱控製屍身使然,目的就是為了將死屍不能言傳身教的痛楚分享出來,以警示活人。此術正是借助這樣的分享,使所見所聞之人感同身受,似覺自己也身處痛苦當中,最終自身道力看似被這種虛幻的痛苦漸漸吞噬,實則是體內道力掙紮反抗、互相吞噬所致。隻是此時古辛術力已被消耗許多,並不想多費術力弄出一具屍身來,隻好借用這青色蚯蚓的“屍身”一用,雖然這具身軀不能發出悲嚎,但也足以將痛苦分享給兩位城主。


    兩位城主見此慘相,頓受觸動:“這天魔真是惡毒!”共情一生,忽覺道力竟被這看到的痛苦裹挾、繼而為其吞噬!這一次,鬱城主雖有“川流不息”,卻作用忽微,隻因女人更善於共情,因此她感受到的痛苦更大,自然道力互相吞噬得更凶。


    古辛見到此幕,也對血護法稍生敬佩:“難怪血護法生前常說,折磨一個人的親人朋友,比折磨那個人更有效果。”望向蚯蚓:“再過片刻,就為你報仇!”


    原城主一時雖不知道力被吞噬之故,卻也立刻有了應對之策,忙用出“枯木逢春”。木乃五行之本,有“無木不固”之稱,原城主用出此功法,道力被吞噬的速度為之稍緩,這才有暇思量:“方才靈堂墳塚之見,讓我道心受困,此番道力被吞噬,也定也和眼前所見有關。既然眼前是悲慘痛苦之象,我應以美好繁榮之景應之!”立時萬木青榮劍橫揮而出,綠芒落去前方,化生上千樹木,正是“林海浩瀚”,繼而運轉心法“移花接木”,但見眼前芳草菲菲,佳木繁蔭,桃花脈脈,楊柳迎風,正是木之力“欣欣向榮”,緊接著,手掌輕一揮拂,“欣欣向榮”化作綠色精華,點點冒出,直飄去鬱城主周身。


    古辛見二人又將脫困,雙掌推出一陣陰風,“林海浩瀚”中便堆出一座陰山來,殷紅血液從山上蜿蜒而下,如同紅燭之淚,流上大地,蝕出道道溝壑,溝壑附近的樹木便皆成腐朽,原來是木之力被汲取之故,那血液也因此壯大,再往前去,所觸及的樹木,竟都互相攻擊起來,原來此術還有反製道力之效,正是蝕骨以罹第八術“血蝕陰山”。


    鬱城主得木之力相報,體內道力這才停下了互相吞噬,忙謝道:“多謝原城主相助。”


    “投桃報李,理所應當。”


    鬱城主望去“林海浩瀚”,含笑點頭:“說得正是!”水紋劍忽然指向原城主,道心道力盡數傾出,隻見原城主周身水蘊瀠洄,水光瀲灩,水之力滲入原城主經脈之中,直匯集去道心之內!


    原城主但覺經脈之中,水蘊沿著枝椏流動,在其潤澤下,經脈中的木之力全然洶湧澎湃起來,等十路水蘊盡數匯集道心之後,道心之中,重重木影遇上粼粼波光,水木靈華,碧藍同綻,道力從未有過如此之充盈!


    如此充盈道力若不使出,道心不能承受,於是原城主縱身騰起,萬木青榮劍反手長劃,半圈碧蘊蕩出,一聲威喝:“草木皆兵!”碧蘊蕩過浩瀚林海,其中還未腐朽或者被反製的百千樹木,竟都化作人形兵卒,兵卒手持兵刃,翻陰山,涉血水,個個向古辛衝殺過去。


    觀戰的四城五門人驚呼一聲:“是原木之力——‘草木皆兵’!”


    此等木之力古辛從所未見,趕緊急揮蝕日吞月輪,曾經建功的“蝕日之輪”終於使出!日全食所到之處,頓時人仰馬翻,古辛不禁笑了:“不過如此!”


    原城主目光一凝,雙手握上萬木青榮劍,“連理之木”渡在其上,隨即推劍而出。萬木青榮劍飛去前方,那百千兵卒盡都化作綠點,閃閃爍爍飄去一處,竟匯聚成一人。那人右手一招,萬木青榮劍落來手中,劍起,九根棟梁木豎在半空,直指古辛,根根木首篆刻二字;劍落,棟梁木錯落而下,其形未至,法理昭彰,曰“擎天”!


    四城五門人再度驚呼:“是原木之力——‘擎天九柱’!”“草木皆兵”所化之人本就是木之力組成,自然與天地之道的溝通無比順暢,此人能使原木之力理所應當。


    “擎天”二字大放光芒,在其籠罩下,古辛心驚肉跳,恐懼生根發芽,蔓延全身,雙腳似乎紮根一般,竟不能移動分毫,緊接著身不由己地托起雙手,似要像樹木一般茁壯生長,又似真要用肉軀擎天一般。


    古辛身不能動,並不能躲,可若不反抗,勢必被砸成肉餅甚或化身為木,趕緊大動術力,急喚“拋屍荒野”、“血還牙”救命。立時,九根棟梁木下,就各自出現一具死屍,穿著依稀可辨,四玄門、冰雪門、荊棘門、林川門、雨幕府中的俊傑、英才此起彼伏地呼喚道:“師兄!”“師弟!”“師姐!”“……”九具死屍,個個是當年四城五門征討天魔域時犧牲的入門弟子。


    古辛可無瑕理會那些呼喚,忙催體內煞血倒灌而出,化作九條猙獰血蟒,遊竄去九具死屍上,將其死死箍住,但見九具死屍竟然腳下生根,雙手托起,而古辛卻重得自由——正是憑借“血還牙”將“擎天九柱”之威轉嫁去死屍上換來。這一次的至高術威力小了不少,並未和上次禦獸垣時一樣影響全城,首先是沒有必要那般大動幹戈,其次,縱有這個必要,古辛也力不能及,因為永牧州中沒有塵埃熱浪,他的實力實難盡情發揮。


    古辛重獲自由,趕忙跳出,九根棟梁木轟然降下,九具死屍成了肉餅,惹得他稍有疼惜,不及說出,已見“草木為兵”所化之人,再度起劍,於是古辛疼惜之言換了說法:“那可不能浪費了。”雙手做龍爪探出,一條三頭血蟒生於古辛身背,血口一開,九塊肉餅下血液流出,重新化作九條血蟒,憑借“血還牙”,古辛將死屍之血一滴不剩地收歸己用,雖然數量不多,卻聊勝於無!


    有此死屍之血,古辛術力稍得補充,能夠先發之人,先吟術語:“昏沉虛弱,桀驁殘暴!”繼而怒指前方:“血之獻祭!”九條血蟒分作上中下三路竄去前方,將“草木為兵”所化之人圍在當中,而後每三條血蟒首尾相銜,組成三個似圓、似三角的三角圓弧,三角圓弧一個在其頭頂、一個在其腰間、一個在其腳下,陣仗一成,三個三角圓弧騰起血火焰,一同熊熊燃燒起來,將那人封在其中。正是嗜血以煉第九術能隔絕、燃燒道力的“血之獻祭”!


    那人持劍力揮,可是這次,卻再難與天地之道形成共鳴,不但如此,自身竟也迅猛燃燒起來,原木之力雖是法則之力,能借天地之木為己用,因此生生不息,可“血之獻祭”硬生生隔絕了原木之力與天地之道的聯係,它變成了獨木,因此被此火引燃。


    “血之獻祭”所封空間中,原木之力本就濃鬱,今被隔絕引燃,火焰猛竄十丈高,熱浪逼得周圍民眾盡都倒退不迭,那人眼看自己將還於天地,忙將萬木青榮劍拋還原城主。


    古辛眼饞此兵,立刻竄身去搶,原城主忙使“參差披拂”率先接住,而後拽回手中,卻不妨古辛暗施“血舞濫觴”於“參差披拂”後,萬木青榮劍剛到原城主手中,一朵地獄血花忽然綻放,就將並肩而立的兩位城主打倒在地,古護法勝!


    觀戰萬民,頓時麵色成灰。


    原城主、鬱城主憾敗,梁城主、景城主上場應戰。


    兩位城主剛入戰場,戰場中先現“顛土揚沙”,接著,塵土飛揚中,“飛沙走石”、“劍戟森森”從四麵八方攻去古辛。


    古辛視野受阻,尖石、劍戟來在近處,他才能看清,忙用蝕日吞月輪左架右擋,幾合過後,尖石、劍戟密集如雨,他不得不不斷狂舞魔兵,奮力堅持。


    梁城主識出端倪:“方才,此魔隻是用一般術法取勝,眼下,又隻守不攻,看來術力已被原城主、鬱城主消耗一空,此時,他全靠魔兵強撐。”


    景城主聽出其意,銀月劍稍舉而落,一片銀輝從半空落向古辛,古辛手中的蝕日吞月輪便沉沉而落,哪怕古辛用大力調動,蝕日吞月輪也不聽命,正是恒金之力“百戈落兵”所至。


    古辛沒了蝕日吞月輪護持,頓時胸前身後連中兩石,再難強撐,就在這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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