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風玄廂房中的侍婢正要去接裝藥的瓷瓶,燕挽先一步道:“給我吧,兄長是為我受的傷,我親自給兄長換藥。”太醫立刻將藥瓶給了燕挽。一幹人退去,留紀風玄在自己房中好好休息,燕挽坐在床頭守著他,紀風玄坐在床上雙目緊闔麵色蒼白,素來淩厲的眉眼顯得有些脆弱。他大概是倦極了,所以連太醫上藥的時候都能睡過去,他分明看到太醫給他處理傷口時,剪掉的衣物上還粘連著血肉,傷口觸目驚心,可他竟然就這樣睡著了,沒覺察到痛楚一般。燕挽怕他坐著睡會落枕,所以去扶他,想讓他躺下睡得更舒服些,可他的手剛一碰到他,紀風玄就醒了,無聲睜開了眸,眼裏的光澤比平日黯淡了很多。燕挽輕聲問:“兄長,你好些了嗎?”紀風玄好像不想說話,眼眸黑煢煢的,廂房中一片寂然。燕挽想他是口渴,於是起身,卻不想手腕一下被捉住,他頃刻回眸,眼含詫異,便聽紀風玄一字一句的問:“如果我與祁雲生位置互換,你也會那般奮不顧身的救我嗎?”冷風吹進了廂房,周遭的溫度瞬間變得凜然。燕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會嗎?不會,當時他的眼裏隻有祁雲生,千鈞一發之際,他根本忘了身邊還有一個人。深思熟慮,捫心自問,燕挽撒不了謊。紀風玄卻像是知道了答案,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將他放開,低聲道:“我累了。”燕挽幫他拉了拉被子,掖好邊邊角角,才說:“對不起兄長,你先好好休息,我出去守著你。”溫柔又殘忍。紀風玄閉上了眼,昏沉的睡了過去,隱約中聽到門開了又合的聲音,再然後他陷進了無邊的夢境中。入目是慘白的靈堂,靈堂中停了一排棺槨,上方的花圈裏寫了一個大大的“奠”字。火舌將紙錢燒得劈裏啪啦,一個少年跪在靈堂中央,眉眼陰鬱,身姿挺拔。臘月寒冬,刺骨的風從外頭刮來呼呼作響,靈堂外傳來一片喧嘩聲,有人上門鬧事。他聽到有人說:“父債子還,忠義侯還欠我們八萬八千八百兩,別以為這事想這麽算了。”不忍少年獨自舉辦喪事多留了幾日的家丁攔住了他。可惜並沒有什麽用,喧嘩聲越來越大,來找麻煩的人也越來越多,他們如同蝗蟲般齊齊往裏湧,家丁也攔不住了。而當忠義侯府的牌匾被人擊落,放在腳底踩踏時,一道婦人的聲音突然響起將場麵穩住了:“有我燕府在,誰敢欺忠臣之後,英雄遺孤!”美麗的燕家夫人攜著女兒護衛款款而來。一個紮著個馬尾穿著紅衣服戴著銀手鐲的小姑娘跑到他跟前來,對他說:“不要怕。”小姑娘的手極其暖和,將他凍僵凍紅的手握緊了,她朝她彎眉笑著,給他這具已經沒有靈魂的軀殼注入了一絲活力,他垂下眸不敢看她。當他再抬眼,眼前的小姑娘忽然發生了變化,他變成了容顏麗眉眼俊秀的男子,仍然握著他的手,含笑宴宴,不徐不疾的叫了他一聲:“兄長。”少年不知何時也變成了已經長大成人了的他,他們仍處靈堂之中,可他渾然沒有了痛苦害怕無助迷茫的情緒,隻一動不動的看著他,胸膛的心跳一下比一下強壯。他聞眼前之人對他說:“我會保護兄長,對兄長好的。”說出的話堅定而又有力量,令他十分心安。可最終,他親眼看著眼前這個含笑宴宴的男子化作沙礫一點一點消失了,他的掌心裏什麽也沒留下。夢醒了。無盡的空虛充斥著身體,好像被全世界遺棄了。天際陰靄,暮色沉沉,最後一縷霞光也被黑暗吞食了,連燕雀都歸了巢。他的視野一片昏暗,卻隱約看到屋內還有一道削瘦的人形輪廓,快要與夜色融化到一塊。大約是心有靈犀,他才一看過去,那人就醒了,他不小心側了下身子,才發覺自己整條手臂都麻了,於是甩了甩胳膊,點燃了燈,快步到了床邊,含笑叫了一聲:“兄長。”思緒逐漸回籠,紀風玄眼神不明的看他,嗓音沙啞:“你一直在這兒?”燕挽忙給他倒了杯水來,量好了溫度放到他手中,才回:“嗯,我擔心兄長醒來見不到人,所以在這兒守著。”紀風玄無言。他的眉眼有些蕭瑟,渾身的氣息更是孤寂。燕挽無由看得難受,連忙問:“兄長餓了沒,我命人給兄長做了藥膳粥和補氣養血的參湯,正在爐上煨著。”紀風玄沉默地答:“……餓了。”燕挽便立刻命人將藥膳粥和參湯端了上來,濃稠而豐盛的藥膳粥並著參湯發出醇厚的香氣,燕挽給他盛了一碗,用勺子舀了喂他。“兄長,請。”紀風玄望著那粥,定定的望了好一會兒,然後他一口吞了下去,舌尖被燙得發麻。冰冷的軀體中,那粥猶如一塊烙鐵,一路從喉管下滑,經過的每處都被燙得翻滾。可是越是被燙著,他就越是舒服,恨不能一直這樣折磨自己下去,接著就聽燕挽飽含歉意的說道:“對不起兄長,刺殺之事是我不對,當時情況緊急,我完全顧不得多想,如果隻是我和兄長遇刺,我一定會救兄長的。”紀風玄輕輕“嗯”了一聲,他垂下了眼睫,情緒被悉數掩蓋,也不知道究竟肯不肯原諒他。燕挽不敢問,怕令他更傷心,仔細照顧著,喂他喝完了一整碗粥,又喂了半碗參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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