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向尋眼底的堅定讓阮青陽有幾分恍惚,曾幾何時,也有人跪在自己麵前,血汙遮不住一身風華。兄長,你應該很清楚,我一直無意長老之位,自始至終都隻為了保他。他生我生,他死我死。我們早就結契,此生此世,非死不斷;若你們非要除他,那便第一個殺了我吧。阮青陽有瞬間的失神,餘光瞥見蒼向尋劍柄彎月靈玉墜,不知為何眼底有幾分澀意。阮青陽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已恢複往日嚴厲模樣,他靜靜望著蒼向尋,最終歎了口氣:“既是元嬰,明日便去穹眼窺探仙緣吧。”這便是鬆口了。蒼向尋麵上閃過一絲欣喜,“弟子明白,謝過阮長老。”“你就這麽同意了?這可是宗內難得的天才之一。”徐興澤倚靠在天柱後,語氣不鹹不淡。“他既無心留下,我自然不會強求,”阮青陽淡淡道:“不過區區一個變異水靈根而已,七曜宗向來最不缺的,就是天才。”尤其是挺話的天才。徐興澤聞言輕笑一聲:“也就是遇上了你,方才他的這番話若是對碧津說,怕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不過,你可有曾問過他,打算結契道侶是否為本門修士?”說到這兒,徐興澤微微一頓,“我可記得清辰與他走得很近,弟子之間也傳了些消息秘聞,若他二人之事為真……”若他二人之事為真,那七曜宗的損失可真就有些太大了。阮青陽眸色一凜,立刻傳音蘇清辰,不一會兒就見白衣男子飄然而至,眉目俊逸,難掩風華。“弟子蘇清辰,見過阮長老,徐長老。”…………蒼回尋此時心情甚好,原本總是麵無表情的臉上難得掛了一絲笑意,他大步流星地向劍屏居走去,路過一處小徑時,突然聽到一個倍感熟悉的女聲。“小尋!”蒼向尋回過頭,隻見一紅衣女子立於樹下,麵色溫婉,眉眼含笑。他微微一愣,隨即驚訝道:“你是……童師姐?”童瑤輕輕點頭:“好久不見了,小尋。”眼前的女人完全褪去年少時期的古靈精怪,變得端莊嫻雅,兩根馬尾被梳作婦人髻環,那總是紮在馬尾上鈴鐺亦被取下,串做一條鈴鏈掛在腕上,走起路來依舊能聽到清脆的聲響。蒼向尋望著童瑤,最終將視線停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童瑤也注意到了師弟詫異的目光,於是將雙手按在肚子上微微一笑,眼底滿是羞澀與幸福。“我同俊傑結契了,”她小聲道:“孩子已經三個月,本想等他出來再拜入主宗,可俊傑說主宗資源豐富,對胎兒有益,這便隨東方長老一同過來了。”童瑤說著笑笑:“本來還想打聽打聽你的消息,沒想到剛進來便遇到了。”“能與心愛之人結契乃是好事,”蒼向尋環顧四周後微微皺眉,擔憂之意盡顯:“隻是師姐已有身孕,身側又沒有道侶相伴,萬不該倒處亂跑才是。”童瑤聞言歎了口氣,幹脆說了實話:“我也不想啊,俊傑去隨管事錄入信息,我一人無聊,本想隨便轉轉而已,哪成想這一轉便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她說著眨眨眼:“再說這不遇到你了麽?”童瑤難得露出少女模樣,蒼向尋拿她沒有辦法,無聲歎了口氣,“若是錄入信息,殷師弟應在星火閣,我帶你過去。”蒼向尋說完便向前走去,童瑤跟在他身後,望著男人修長健碩的背影,心底不覺湧上一陣欣慰與惆悵。當初那個跟在她身後,受重傷等她醫治時咬牙不發出一聲哭腔的少年如今都長大了。她再也不能以師姐的身份,強行抓著他們,一邊欺負,一邊為他們調理身體,疏通靈氣了。思及此處,童瑤心中感慨萬千,想起連城門內發生的大小事宜,不覺輕聲歎了口氣,開口道:“小尋,自你走後,連城門發生了很多事。”蒼向尋腳步微頓,“什麽事?”“吳涉重傷,阿熠失聯,”童瑤聲音有些發顫,“就連小良兒,也在之後離開了山門,不知去向。”握著千吟手不覺一緊,蒼向尋詫異回頭:“你說的是真的?”童瑤點頭,眼底波光閃動,似是陷入回憶。“阿熠他,自從他去了墨蘭秘境後便再沒有音信,靈訊始終處於失聯狀態,也不知是不是已經遇險;吳涉在阿熠離開的一周後予寢閣被人暗算,雖然僥幸逃過一劫,修為卻全部被廢,隻剩著一口氣勉強苟活;至於小良兒,”童瑤輕輕歎了口氣:“自你走後,小良兒不知從哪裏弄了些上品洗髓丹,生生洗掉了自己兩根雜靈根。”童瑤道:“他將自己變為單土靈根後修為突飛猛進,於結丹時拆了連城門的匾額,轉頭離了山門了,再無消息。”蒼向尋聽著童瑤一字一句敘述,皺眉道:“那大師兄與莫師弟現在……”“均是杳無音信,死生未卜。”童瑤吐出八個字,字字敲擊在蒼向尋心中。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不過百年光陰,曾經朝夕相處的師兄弟竟會落得如此境地。蒼向尋其實一直都知曉他們四人終究不會歸於一路,卻無論如何都沒設想過如此結局。“阿熠和小良兒,大概是再見不到他們了,”童瑤低聲道,眼底隱隱有淚光閃動,“所以小尋,你一定要好好的,知道麽?”師門四人中,最嘴硬,最愛捉弄人、研製出奇怪丹藥後抓他們做試驗品的是她;最心軟、最重情、闖禍或受傷後一言不發為他們處理後事的也是她。蒼向尋點頭,目光微暖:“放心吧師姐,我不會有事的。”七曜宗,天玄峰,斷崖。有男子盤坐峰頂,眉心隱隱有靈光閃動;在他身側,一位紫衫少女乖巧守在一旁,眼神時不時打量男子幾眼,一雙淺淺星眸滿是嬌意。這少女正是杏靈殿的藥女素素。不多時,男子四周靈氣突然開始凝聚,隻見他先是強行將靈氣納入靈海,而後直衝金丹上的最後一處靈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