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習武之人,武三甲自然知道,他和陳懷安之間不分伯仲、看似激烈的對決,實際上不過是陳懷安在刻意讓著他的罷了!


    其實,對決之前武三甲也耍了一個小心機。


    他不僅沒有拒絕陳懷安的善意,反而還抓住了陳懷安不可能言而無信的弱點,從一開始就使出了他苦練二十五年的大殺招——破風三式。


    妄圖以此擊殺陳懷安,從而讓龍城叛軍軍心大亂。


    結果卻是,他苦練了二十五年的槍法絕技“破風三式”,根本未能傷及陳懷安分毫。


    從那一刻開始,即便是心氣高、性格傲的武三甲,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也不得不承認陳懷安的武力在他之上。


    盡管,在此後他仍然賊心不死的想要和陳懷安拚個魚死網破。


    但,最終他所有的招式皆被陳懷安輕鬆的化解於無形之中。


    甚至,對於他在對決中幾次露出來的致命破綻,陳懷安都隻是點到為止的提醒了他一下,好幾次拿方天畫戟的戟尖;


    隻要在那裏稍稍用一點力,就能貫穿武三甲的身體;可陳懷安卻並沒有那麽做!


    武三甲雖有求勝之心,卻也還保留著習武之人、保留著大新王朝最後一個武狀元最後的尊嚴和骨氣。


    如果說,文人的骨子是不受嗟來之食。


    那麽,習武之人的骨氣便是不受憐憫之下的苟活於世。


    所以,在陳懷安第三次放棄了將他一擊必殺的機會後,武三甲便主動扔掉了手上的龍膽亮銀槍,向陳懷安認輸。


    他的這一決定,也是震驚了水師大營外,圍觀的一眾龍城水師官兵。


    扔掉龍膽亮銀槍後,武三甲將他披散的頭發重新豎起,然後一臉平靜的對陳懷安說道:“陳懷安,敗在你的手下,我武三甲不丟人!”


    接著,繼續自言自語道:“這大新王朝一眾朝臣,皆認為先王虎父犬子,生了你這個羸弱無剛的廢物;”


    “可還在我未能取得大新武狀元的功名之前,在秦淮河畔第一次見到你之時,便知道你絕非是朝堂之上滿朝文武口中的廢物世子;”


    “那個時候,我還在心裏暗自擔憂,心想你會不會也是前來考取武狀元功名的學子,如果是的話,那我可能就要多一個強大的對手了!”


    嗬嗬!


    武三甲自嘲式的笑著,道:“而今看來,是我武三甲的格局小了,你以晉王世子的身份,又怎能看得上那區區一個武狀元的虛名?”


    “你所圖的,那是大新王朝趙氏的江山社稷啊!”


    “不過,這話又說起來了!”


    武三甲話鋒一轉,繼續道:“放眼這整個大新王朝,自從二世帝暴君趙乾登基以來,欺上瞞下,好大喜功已經成了整個朝堂的風氣;”


    “暴君坐朝,奸相治國,這樣的王朝即便是你晉王世子陳懷安不舉兵,也會有其他的梟雄豪傑舉兵;”


    “若是你我二人身份對調,恐怕我武三甲,也會是那舉兵靖難之人......”


    常言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陳懷安就這麽單臂托著方天畫戟,安靜的聽著武三甲講述。


    武三甲繼續道:“本以為,考取了武狀元的功名,我便有了能改變這一切的機會,怎奈何那暴君趙乾,不是那聽勸之人啊!”


    “直到我在兵部枯坐了兩年半的冷板凳後,我才清楚的認識到,想要改變大新朝堂之上的不正之風,於我而言難於登天;”


    “再然後,建安帝與土木堡蒙塵駕崩,龍城靖難大軍一路勢如破竹直取幽雲,我終於等來了報效朝廷的機會,也終於如願的在莫州城下大破龍城叛軍;”


    “直到那時,我都天真的以為,能憑一己之力率領麾下的虎賁軍新軍,扶大新王朝與將傾,做那力挽狂瀾之千古名將......”


    說到這兒,武三甲苦笑了兩聲,再度開口道:“陳懷安,你知道大新王朝朝堂之上,已經昏暗到何等地步了嗎?”


    “我虎賁新軍將士,在莫州城下奮勇殺敵,而朝堂之上的奸相秦如檜一黨,卻依然在算計著要怎麽樣才能把虎賁新軍拿捏在手上;”


    “太後娘娘自籌一千二百萬兩的餉銀,經過秦如檜以及戶部、兵部之手後,到我虎賁新軍手上,就隻剩下了區區一百萬;”


    “國家都要亡了,這朝堂之上的一眾奸佞之臣,卻依然在想著中飽私囊,依然在想著爭權奪利,依然還在無休止的內鬥!”


    武三甲的情緒,漸漸開始波動起來:“這樣的朝廷,焉能有不亡國的道理?”


    “實不相瞞,我也曾無數次拜讀過你撰寫的《奉天靖難討逆檄文》,也終於算是明白了你為何會提出除奸佞、固國本;”


    “朝中有奸佞坐朝,我等忠臣良將在前線即便是把血流幹了,也無法挽救這早已經爛到根子裏的大新王朝啊!”


    哈哈哈!


    武三甲突然自嘲式的大笑起來,道:“現如今,以奸相秦如檜為首的黨羽,又一手策劃了靈武政變,把福王之子推到台前,搞了一個什麽洪熙政權;”


    “二龍同朝,這恐怕也算得上是千古奇觀之一了吧?”


    最後,武三甲突然直勾勾的盯著陳懷安。


    昔日裏那犀利而堅定的目光,如今已經變得黯淡下來。


    武三甲道:“陳懷安,如今來看,能收拾大新王朝這副殘局之人,必須也隻能是你了。”


    “答應我,做個好皇帝!”


    “武三甲,不要啊——”


    然而,陳懷安的驚呼製止為時已晚。


    武三甲在說完最後一句,讓陳懷安答應他做個好皇帝之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出了自己隨身攜帶的短刀;


    鋒利的刀鋒在脖子上用力一劃拉,整個人隨即便踉踉蹌蹌的往後退去。


    陽光灑在他的身前,那飆射的血柱甚至還反射出一圈微弱的血色彩虹。


    等到陳懷安衝過去之時,武三甲終於轟隆一聲到底。


    今日,是大新靈武二年八月初二。


    一代名將,大新王朝最後一個武狀元,節製天下兵馬大權的總兵官、威武大將軍武三甲,就以這麽一種悲壯且戲劇的方式,自刎於江陰的大新水師大營營門前。


    看著倒地後依舊睜大雙目的武三甲,回想起這個在龍城靖難大軍南征路上,屢次為自己製造麻煩的強勁對手;


    他的死,並未讓陳懷安產生任何快、感。


    相反,心中還升騰起一股悲憫之心。


    平心而論,陳懷安還是很欣賞武三甲的。


    盡管,武三甲也是一個有野心、且善於偽裝的梟雄,甚至是對大新王朝的忠心,都是他裝出來的。


    但,他這偽裝的忠臣良將,一直到死都不曾卸下那副偽裝的皮囊,這何嚐又不是一種真正的忠勇呢?


    至少,武三甲比起大新朝堂之上奸相秦如檜之流的奸佞之臣,要強上百倍,千倍。


    他的一生,也算得上是光明正大,坦坦蕩蕩。


    最終,也是為了自己心中的信念,獻出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陳懷安蹲到武三甲的身邊,親自替他合上雙眼。


    然而,試了好幾次,居然都沒能給武三甲把睜開的雙目合上。


    直到,陳懷安在他耳邊鄭重其事的說了一句:“武三甲,朕答應你,日後一定做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


    說來也怪,當陳懷安說完這句話後,武三甲那睜得老大的雙眼,竟然自己就合上了。


    嘴角,似乎還露出了一絲安詳的笑意。


    陳懷安喚過蕭破,吩咐道:“蕭破,按照龍城大軍兵馬副元帥的規格,厚葬武三甲!”


    “末將得令!”


    大新第一悍將武三甲一死,登陸大新水師大營作戰的龍城水師官兵,便再也沒有了前進的阻礙。


    在水師提督戚繼光的指揮下,兩萬五千餘龍城水師官兵迅速封鎖大營各處出口,按照晉王陳懷安的指示,搜尋大新靈武帝和太後蘇婉兒的下落。


    此時,在水師大營的偏殿外,趕來勤王救駕的虎賁水師副將何康,正率數百親兵與四海王方天耀的數千親兵持刀對峙。


    而懷抱著靈武幼帝的蘇太後,也早已經被方天耀手下的水師官兵控製起來。


    與之一道的,還有禦林軍統領何長東。


    至於其他的禦林軍親兵,則早已經被方天耀下令斬殺殆盡。


    虎賁水師副將何康,義憤填膺的看著水師偏殿外的一幕,厲聲嗬斥道:“方天耀,你這個大新王朝的叛徒!”


    “我們大將軍正在營門外,拚死拖住亂臣賊子陳懷安的龍城水師,以便為皇上和太後的出逃贏得時間;”


    “你倒好,竟然直接帶著大新王朝的水師官兵,把皇上和太後控製了起來!”


    何康拔刀,怒目而視:“方天耀,你此舉可是在造反呐!”


    哼!


    聞言,方天耀一臉不屑的冷哼一聲。


    若不是忌憚何康手下那三五百虎賁軍將士,高高在上的四海王方天耀,都懶得搭理他這個區區從三品武將。


    方天耀冷笑著道:“何將軍,話可不能這麽說,本王此番率兵前來,那是特意趕來為皇上和太後娘娘護駕的!”


    “誰知道這攻打水師大營的龍城叛軍,是不是你們虎賁水師早就勾結好的,你現在反倒在皇上和太後麵前賊喊捉賊。”


    呸!


    何康啐了一口,沒好氣的吼道:“方天耀,你血口噴人,本將軍現在還懷疑,這陳懷安的龍城水師艦隊,是你搬來的救兵!”


    “來人啊,跟隨本將軍把皇上和太後娘娘,從水師叛軍的手上救回來!”


    “本王看誰敢動手!”


    方天耀也不甘示弱,厲聲道:“水師眾將士,護駕!”


    鏘!


    鏘!


    鏘!


    一時間,拔刀聲四起,火拚一觸即發。


    “報——”


    “啟稟王爺,不好了,虎賁軍大將軍武三甲戰死,龍城水師叛軍已衝破大營,正往偏殿方向趕來!”


    突然,方天耀麾下的傳令兵,匆忙策馬來報。


    同時,還帶給了眾人一個壞消息——大將軍武三甲戰死了!


    “什麽?”


    聽聞此消息,在場的眾將士皆是震驚無比。


    而早已經將大新靈武一朝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大將軍武三甲身上的太後蘇婉兒,在聽聞此消息後更是如遭雷擊。


    整個人兩眼一黑,若不是身旁的丫鬟眼疾手快將她扶住,蘇婉兒便抱著幼帝趙靈武一起癱倒了。


    方天耀的臉色也不好,武三甲的死,對他的打擊可不小。


    誰不知道這武三甲是大新王朝最後的武狀元,是大新王朝的武將之首,當之無愧的一員悍將。


    連他都戰死在陳懷安的手上,自己麾下的水師將領,又有誰能頂得住陳懷安那銳不可當的鋒芒?


    方天耀的腦海中在飛速打轉,尋求著如何保全性命的良策!


    突然,他猛地一拍腦袋,計上心來。


    這時,方天耀主動向虎賁水師副將何康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何將軍,你也聽見了吧,這陳懷安的叛軍,正在往偏殿趕;”


    “如今武將軍戰死沙場,為國盡忠!”


    “爾等更應該和本王一道,保護著皇上和太後衝出去,不知何將軍意下如何?”


    說完,方天耀距離何康,已經僅有十步之遙。


    而生性耿直,沒什麽城府的何康,在驚聞大將軍武三甲的死訊之後,整個人已經變得有些六神無主。


    聽到方天耀說要保護皇上和太後衝出大營,仿佛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樣,道:“王爺,此話當真?”


    “絕無戲言!”


    方天耀一本正經的說著,和何康之間的距離,也近在咫尺。


    就在何康沉思遲疑之時,但見方天耀猶如變魔術一般,從袖口甩出一把短刀握在手上,趁著何康降低警惕性的一刹那,毫不猶豫的將短刀捅進了何康的心窩處。


    噗——


    伴隨著利器刺穿皮肉的聲音響起,虎賁水師副將何康,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四海王方天耀,口吐鮮血艱難的說道:“方天耀,你——”


    哼!


    方天耀冷哼一聲,一把將必死無疑的何康推開,迅速向自己的親兵隊退去。


    幾乎同時,方天耀的親兵千戶,也下達了放箭的命令。


    “放箭!”


    嗖!


    嗖!


    嗖!


    無數箭矢齊射,瞬間將何康帶來的虎賁水師親兵射殺了七七八八。


    直到這時,才聽得方天耀以陰冷的語氣說道:“何將軍,難道你沒有聽過一句話嗎?識時務者為俊傑啊!”


    隨後,方天耀大聲吩咐道:“來人啊,立刻前去接洽晉王殿下,就說本王已尋得傳國玉璽,願意敬獻晉王!”


    “末將得令!”


    傳令兵前腳剛走,方天耀立馬轉身看著早已是六神無主的蘇太後,獰笑著道:“太後娘娘,你也不想皇上這麽小的年紀,就承受千刀萬剮的淩遲之苦吧?”


    “所以——”


    “你還是乖乖把傳國玉璽交出來吧,本王麾下的這些水師將士可都是粗人,千萬別逼本王對你動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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