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漸漸的, 從三兩茶攤,逐漸變成了如今甜水鎮的模樣。說不上繁華, 但生活富足, 倒也樂得其所。甜水鎮不大。左鄰右舍之間談論的大多都是家長裏短、雞毛蒜皮的事情。不是你家的雞少生了蛋,就是隔壁新媳婦被婆婆罵了。不過今天倒是奇了, 七大姑八大姨湊在一起神神秘秘的,聊得竟然是陌生的話題。“你們瞧見了嗎?”“瞧見了,可真俊啊。”“若是我家小閨女能找個這般模樣的,那就謝天謝地了。”有個小媳婦一日沒插-入話題, 就有點追不上潮流了, 湊過去問:“大娘大嬸, 你們今兒聊得是什麽啊?”大娘大嬸也不吝嗇於賜教, 忙不迭地就說了:“巷子最裏麵的那座宅子賃出去了。”小媳婦想了想, 問:“是不是那座院子裏種了一棵柳樹的?”大娘們點頭:“對,就是那裏。”小媳婦倒是奇怪了。那座宅子是整條巷子最大的, 地段不好租金又貴,掛在牙行裏一直無人問津。終於賃出去了是一件好事,可有什麽好當做談資的?大娘大嬸們一眼就看出了小媳婦心中的困惑,捂著嘴巴就笑了起來:“你不知道啊,那賃了宅子的,可是個俊小夥。”小媳婦沒想到是這麽個發展,不在意地說:“能有多好看?再好看也是兩個眼睛一個嘴巴, 和咱們一樣。”她是嫁進來沒多久的,不好參與討論這個話題,扔下這麽一句,就說有衣服要洗,抱著木盆就走了。隻是表麵不在意,在路過那座宅子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朝裏看了一眼。正巧,吱嘎一聲大門推開,從裏走出來個少年郎。少年郎約莫十七八歲的模樣,穿著一身流水般的綢緞,那緞子在日頭下像是灑了碎金一般。分明隻是與常人一般的兩隻眼睛一個嘴巴,可看起來卻是那麽與眾不同。他的眼睛烏黑,輕輕一瞥的時候滿是水光瀲灩,臉頰帶著少年的朝氣飽滿,白得泛光。小媳婦愣住了。她的耳邊響起了大媽大嬸們方才的議論。“聽說是大城裏搬來的。”“還是富貴人家的庶子,因為被正房太太不喜歡,才到我們這荒郊野嶺來。”“難怪,一看著精神氣,就不想我們鄉下人……”那少年郎察覺到小媳婦的目光,衝莞爾一笑。小媳婦這才反應過來,掩麵而逃。隻留下少年郎在原地。謝小意:“……”見到這發展,他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他隻是想去問問路……怎麽就跑了?還跑得這麽快。現在該去哪裏問路?就在這時,從旁走過來一個身影。謝小意當機立斷,將人攔了下來:“請問……山神廟怎麽走?”被攔下來的人做書生打扮,穿戴淺青直身,以一根木簪束發,不見迂腐,反倒清雅。謝小意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書卷墨香,瞅了一眼,也不見這書生拿著文墨,應當是常年翻閱書籍所沾染上的。他多看了兩眼,才發覺這書生生得俊朗,雙眉悠遠,鼻梁挺直,一眼落下來,溫和又疏離。謝小意莫名地有點怵,小聲地重複:“請問山神廟怎麽走?”書生開口:“跟我來。”聲音也是意外的好聽,冷冷清清的,像是屋簷的冰淩砸在地上,發出清亮的一聲。書生說完後,轉身就走。謝小意連忙跟了上去。漸漸的,就遠離了熱鬧的住宅區,來到了偏遠之處。這裏雜草茂盛,小路陡峭。蔥蘢樹叢中,可見一處破敗的山神廟。山神廟無人供奉,早就荒廢了。但走到跟前往裏一看,雖然破敗但不見狼藉。裏麵被收拾得幹幹淨淨,最顯眼的就是一個拚湊起來的書桌,上麵放著與環境格格不入的文房四寶。一看就是有人住的。謝小意心想:薛均果然沒騙我。薛均是天機閣閣主,擅長卜算。這次他算出一卦,告知謝小意他命中有一情劫,若是渡不過去,人就要沒了。所以謝小意這才按照薛均所言,來到這甜水鎮找他的命定之人。薛均說,這命定之人就住在甜水鎮的山神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