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陣後症狀緩解,軍醫絮叨道:“大喜大悲都傷身傷神,小夫妻兩個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非哭成這樣?”說著白了李初一眼,“你呀,對你娘子好點兒,明知道她剛從寒苦之地回來,怎地還惹她這般傷心。”


    “是我的錯。”李初披散的頭發變得更加亂七八糟,但還是有禮數的恭謹認錯。


    “還有你!”軍醫又看向緩和過來的沈玄度,“把自家相公撕扯成這般模樣,自己還委屈的哭成這個德行,是要鬧哪般?”


    沈玄度覺得身上又麻又木,似乎連心也是如此。被軍醫一頓數落,心中鬱結無法排解,垂著頭又變回到不肯言語的狀態。


    沈洛白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幾眼,覺察到氣氛不對。見沈玄度緩和下來,對沈輕舟使了個眼色,輕舟帶著玄甄客氣的送軍醫出去。


    沈洛白坐到沈玄度身旁,將她垂在臉側的頭發挽到耳後,輕聲道:“爹的乖女兒,這是怎麽了?你們兩個鬧別扭了?”


    沈玄度不做聲,李初有苦說不出。而且,這次他真的有些怕了,沈玄度給他的感覺與以往任何時候都不同。


    他看不透她了……


    這感覺糟糕透頂,並且有種無計可施的慌亂。之前的誘,之前的哄,之前的故意刺激等等,在此刻都失去了作用,沈玄度似乎不吃這套了……


    沈洛白看了眼李初,耐心的對沈玄度繼續道:“今今,初兒惹你生氣了?別怕,有爹在,沒人敢欺負你。況且,我看初兒這般模樣,明明是你在欺負人。上次你不是讓爹給你準備嫁妝來著?爹讓人在乾京給你準備了厚厚的嫁妝,就等……”


    “不成婚。”


    沈玄度的話瞬間堵住了沈洛白接下來要說的,沈洛白眉頭皺起,用詢問的眼神看向李初。李初眉頭比他皺的更緊,緩了口呼吸道:“沈將軍,我能單獨跟她說幾句話嗎?”


    沈洛白欲起身,結果發現沈玄度手指極為用力的拽著她衣袖。這反應,著實異常。


    李初臉色頓時難看無比,聲音有些冷的道:“沈玄度,你確定要守著爹說嗎?”


    沈洛白也覺得自家女兒這般做派有些傷人,等了片刻,見她鬆了手忙站起身,叮囑兩人道:“有話好好說,初兒,她燒了好幾天好不容易醒過來,你讓著她些。”


    “爹,你放心吧。”李初眼睛盯著沈玄度,見她抬頭看向自己,盯著她雙眼故意又道,“爹,你認了我這個女婿,我也改了口,您可會反悔?”


    沈洛白摸不清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麽,訕笑道:“不會不會,你們好好說,莫置氣。今今,爹先出去,你有事就喊爹一聲。”


    房門關上,李初彎腰湊到沈玄度麵前,抓住她手腕看著那條發帶道:“給我把頭發紮上。”


    李初沒錯過她眼中的懼和怕,手上用力阻止住她掙紮,了然道:“看來跟這條發帶有關,我方才回憶了一下,在我的記憶裏,它作為我們的定情信物,有一段時間根本沒再出現。我隻以為你珍惜萬分,舍不得綁在手腕上。這次你回來,發帶上有血汙,我猜測是你受了傷沾染上去的。但你貼身放在懷中,很是在意。發帶是我的,你在意它便是在意我。而我綁在發上,你不該是那個反應。這說明,發帶跟著你一定經曆了些非比尋常的事,而這件事,大概率還與我有關。是什麽事能與我……”


    “別說了!”沈玄度急促的尖叫,隨後整個人微微顫抖不已。


    李初剛剛冷硬片刻的心頓時軟了下來,鬆開她手腕欲抱她,結果換來沈玄度的抗拒和掙紮。


    李初眼中刺痛,不知道到底哪裏出了問題。但她畏縮成一團的樣子,是不忍心再繼續逼問下去。他站直身體後退兩步,與沈玄度拉開距離後,哄道:“你剛醒,廚房裏飯菜應該熱好了,吃點兒東西好不好?”


    沈玄度眼淚啪啪掉落,李初慌了,忙道:“今今,別哭……”頓了頓,認命道,“你不想見我,我出去,別哭了。你想做什麽,都依你……”


    沈玄度抬起頭,淚眼婆娑的仰頭看著李初,李初不知怎麽的,從她眼中似乎看到了絕望。絕望?為何是這種情緒?韓老和她那個知己的死,對她的打擊這般巨大嗎?但如果原因是這個,那不該對他是這個態度。


    李初百思不得其解,隻見沈玄度突然膝行到床邊對著他展開了手臂。這個舉動讓李初亂了呼吸,大踏步過去將人抱在懷裏。將頭埋在她肩膀上時,兩滴晶瑩的淚珠砸落在沈玄度背上。


    沈玄度頭埋在他肩窩處悶聲道:“綏寶,我愛你,我真的愛你……”


    李初頓時百感交集,他以為要失去她了。就在李初以為她緩和過來,要說點兒溫情的話時,隻聽沈玄度又道:“你走吧,回乾京,或者去淳安……”


    李初的心揪成了一團,顫聲問:“是暫時讓我走,還是以後都……沈玄度,你生著病我不跟你計較。我心疼你因為失去朋友傷心難過,也可以陪著你渡過這段時間……”


    沈玄度使勁抱著他,帶著哭腔喊道:“你走吧……”


    李初呼吸一滯,這個人明明就在懷裏,但嘴巴裏吐出來的話像是北州的雪原一般,裹著陣陣寒風,冷寂無比。


    “沈玄度,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愛我,讓我走?”李初手臂從她肩上滑落,“那你回答我,還成婚嗎?”


    沈玄度嗚咽出聲,並不回答。


    李初沉默許久,等著她漸漸斂了哭聲,最後道:“你不要我了,對嗎?”


    沈玄度猛然抬頭看他,“綏寶,你會恨我……”


    李初看了她良久,目光將她的臉部輪廓、眉眼等描摹了一遍又一遍。最終沒在她臉上看到挽留的意思,冷聲道:“讓我走,不成婚。好,依你。”掃了眼她手裏的發帶,攤手到她麵前,“發帶還我,平安鎖還我。你的東西,我會派人送還給你。”


    沈玄度收攏手指,抓著發帶捂住胸口處的平安鎖,縮著身體往床內躲了躲。


    李初如同堵住大石一般,惡聲吼道:“沈玄度!還給我!”


    門外的沈洛白聽著動靜不對,顧不上禮數直接推門進來。見李初伸手同沈玄度要著什麽,而後者極不情願的雙臂抱在胸前縮在床內。


    “初兒,這是怎麽了?”沈洛白忙問李初。


    李初似乎氣急了,伸手將自己脖子上的平安鎖拽了下來。舉起看著沈玄度道:“我不要了。”說罷狠狠砸向地麵,平安鎖隨著叮鈴響聲成了碎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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