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初知道她要問什麽,向前一步站到她跟前,低頭看人,“我高吧?娘說我現在比大哥都高。林霽塵小時候說我呆,如今長得還剛過我肩膀。這嗓子嘛,長大了不都這樣。”


    “汪汪汪……”小黑狗突然從角落衝出來,直奔李初的腳麵,咬住鞋麵嗚哇嗚哇的一頓甩頭。


    “哪裏來的這麽個小玩意兒?”李初捏住小狗的後脖頸提溜到麵前,小狗瞪著烏溜溜的眼珠衝著他一頓嚎叫。


    “前幾日林霽塵送來的。”沈玄度抬了抬眼皮,“這狗晚上一直叫,有點兒煩人。”


    李初仔細打量那狗,見它眼珠子與沈玄度有幾分相像,道:“那一會兒我帶走吧。”


    不等沈玄度是否答應,輕輕將狗放下,隨即問:“他怎麽來了?翻牆進來的?”


    “知道我被禁足,怕我無聊唄。”沈玄度伸手推開他,轉身坐到書桌前,桌麵上攤著白紙和書籍,她拿起筆戳弄硯台,完全沒有要書寫的架勢。


    “他堂堂刑部尚書的長子,天天翻牆進來找你。若讓有心人知道了,對你聲譽有損。”李初說著跟上前,伸手將書翻回封麵,隻見《女論》兩個大字。


    沈玄度斜眼瞧著一切,恨恨的說:“女論女論,是不是也有男論啊?有心人?什麽樣的有心人偏偏要跟我過不去?我們是朋友,他每次來都隔著窗戶同我講話。而且,我不在乎別人怎麽說。就算有閑話,男未婚女未嫁的……”


    “胡說什麽!”李初斥責道,低頭看指尖,正點在女論二字上,心裏沒來由的不痛快,低聲問,“你與他就這麽有話說?”


    沈玄度見他麵色不虞,也知自己說的不合時宜。但又覺得心裏不舒坦,氣鼓鼓的瞪了他一眼,手裏的筆更使勁的去戳硯台。


    “氣什麽呢?”李初緩和神色,伸手救下那支筆,歎氣道,“別氣了,隨便看看應付應付舒姨吧。”


    “啊啊啊!”沈玄度拍桌而起,“乾京快把我憋死了,我想回磐安!”


    李初愣了愣,小心問:“你不喜歡乾京?”


    “討厭死了!”話一落地,沈玄度頓覺不妥。


    見他麵色又陰沉下來,爬上桌子湊近,伸出手指先是戳了戳他的臉頰,見沒反應,忍不住輕輕用指肚摩挲兩下,笑道:“好嫩的麵皮。”


    李初抓住她手腕,反問:“你怎麽能不喜歡乾京?”


    “我怎麽就不能不喜歡乾京?”沈玄度順勢捏住他臉蛋,扯一扯,鬆開,又扯一扯……


    “你不能不喜歡乾京!”


    “我知道你自小長在乾京,我說這些話你不高興。不過說真的,乾京也就這樣,規矩多,地方窄,跑馬都跑不順暢。磐安就不一樣,規矩少,還有那麽大的跑馬場。磐安的女兒家跟京裏的這些個小姐貴女完全不一樣,你看看她們,個個眼高於頂,沒意思的很。還有我磐安的男兒,個個魁梧有力,與你們京裏的公子哥比,不知道強了……”


    李初捂住她的嘴,壓低聲音:“乾京自有乾京的好處,不許說!”


    沈玄度幾乎被他抱滿懷,又被捂著嘴,離得極近。


    李初隻覺掌心熱氣若即若離,莫名的心跳砰砰響。沈玄度的疑惑的瞧他胸口,說不出話,隻能用眨巴眨巴眼睛的示意李初放開手,再不放開就該挨揍了……


    這廂李初瞧著她黑葡萄般的眼珠,心跳的更歡實。隱隱覺出自己有些不對勁兒,對她的感覺一下子變得有些不同,這不同帶著一種隱秘的難耐,讓人想遠離又更想親近。


    沈玄度伸手去拽他耳朵,觸手隻覺滾燙,一時有些愣住……


    不知怎的,李初突然在這火光電閃間明白了一件事,他貌似喜歡上了一個人,他喜歡上了……他想他喜歡……


    兩人正不知所措時,屋外沈輕舟人未到語先至,“姐姐,我想吃糖,你屋子裏有沒有?”


    李初忙鬆開她,沈玄度一時不穩,差點從桌子上栽下來。被李初扶穩後忙從桌子上下來,道:“李初,你是不是病了?”


    李初眼神躲閃,麵紅耳赤的說:“沒病,你不能不喜歡乾京!”


    說罷倒退兩步,撈起那隻狗,逃也似的奪門而出,沈玄度在後麵喊:“李綏寶,我的狗!還有,乾京,我……我既討厭又喜歡行不行?”


    沈輕舟迎麵差點被李初撞到,一邊躲開一邊說:“李初哥哥,你怎麽不看路?誒?哥哥,哪來的狗……”


    得了一個李初似有似無的嗯,進來見姐姐裝模作樣的坐在書桌後,討好的上前道:“姐,你屋裏有沒有什麽好吃的?有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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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月後,齊望舒終於解了沈玄度的禁足。林霽塵聞風而來,邀請沈玄度去遊船,憋了許久的沈玄度磨著齊望舒答應了。


    不知道林霽塵從哪裏弄了艘大船,順著瑩河直奔著城外的空明湖而去。


    林霽塵邀了京裏許多個公子小姐,沈玄度以前便少在人前露麵,在得了蠢笨的名號後,更是被關在家裏許久,一出現在甲板上便引來眾人圍觀。


    開始大家還試探的同她講話,接觸後發現人並不是傳聞中那般。答話進退有度,落落大方。也不是隻通曉武術的粗人,脾氣隨和,一時間好多個小姐貴女圍著她湊熱鬧。


    稍微相熟之後,有小姐試探著問:“沈姑娘,聽聞你武學造詣頗高,不知我們是否有幸見上一見?”


    林霽塵聞言忙道:“有何不可,來人,取劍來!誒誒誒,再把我的琴取來,今日我為沈姑娘配樂,定叫大家長長見識。”


    少傾甲板空出一片場地,眾人圍在四周。


    沈玄度見此,抬手拆下發髻上的釵環掛墜,持劍走到中間站定。“鏘啷”一聲,劍身出鞘。與林霽塵微微點頭,手腕微動,琴音跟著響起。初時琴慢劍慢,隨後琴音驟急,沈玄度手中劍跟著快起來,遊龍騰飛般逐漸現出劍影。嗡鳴聲配合著琴音此起彼伏,讓人不知是劍響、琴響還是風響,那聲音如急雨般逐漸令人心焦、心慌、心亂……


    “嗡”的一聲,琴音跟著驟停,一切歸於平靜。


    沈玄度走到林霽塵麵前,笑道:“林兄,我竟不知你琴彈得這般好,真是爽快!”


    眾人回過神來,嘰嘰喳喳討論起來,且不斷有人上前恭維。至此,沈玄度蠢笨的名頭徹底一去不返。


    沈玄度被幾人圍住,淡定的聽她們東扯西扯,有問她磐安什麽情形的,也有問北州那群人長相的。彎彎繞繞一堆問題後,有人開始迂回的打聽李初的喜好。沈玄度不疑有他,或真或假的說了一些,隻覺無趣。


    其中有個小姐突然道:“你們不知道,前些日子我隨母親進宮,在皇後宮中見過一人,那人長極美,我當時都看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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