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江離然特意多看了蕭陌然幾眼,心中明白,作為摯友,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蕭陌然這些日子以來內心的掙紮與情感的煎熬。


    他多次強迫自己放手,卻又總被那份情愫牽引,忍不住想靠近那不可觸摸的溫柔與痛苦之中。


    蕭陌然曾在無數個不為人知的夜晚,秘密地翻閱著關於顏家的每一絲記錄,他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企圖從顏廷深那完美無瑕的表麵上,找到哪怕是一絲裂縫,好讓這場門當戶對卻缺乏情感基礎的聯姻化為泡影。


    然而,隨著時間的腳步逐漸接近那既定的大婚之日,顏家的行動越發謹小慎微,如同一隻密不透風的繭,讓人找不出絲毫破綻。


    無論是朝廷官員的私下議論,還是世家之間的茶餘飯後,都不得不承認顏家的滴水不漏。


    就在這樣一個似乎一切皆已塵埃落定的時刻,蕭陌然與蘇硯昭之間,卻仿佛一夜之間生出了難以言喻的隔閡,兩人的關係微妙地起了變化。


    帶著一絲賭氣與逃避,蕭陌然主動請纓,踏上了前往南蜀平定叛亂的征途,或許那裏的烽火狼煙能讓他暫時忘卻心頭的煩惱。


    在那之前,他已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資源,日以繼夜地搜尋顏家的弱點,但換來的隻是更多的失望與疲憊。


    最終,他不得不接受了這個現實,將這份無力感深埋心底。


    然而命運總是喜歡在人不經意間開一個玩笑。


    正是在這個被他視為最後期限的一個月內,原本平靜的湖麵掀起了滔天巨浪。


    江離然回望這段日子,心中五味雜陳。


    他甚至不自覺地想,如果他們能早點知曉顏廷深在外的秘密,那麽這場看似金玉其外的婚約,或許根本就不會成為現實。


    一位駙馬爺在外另有所愛,這不僅僅是私德有虧,更是對皇室尊嚴的直接挑釁。


    安隆帝未對顏家問罪,已是寬容至極,又怎麽可能再讓唯一的女兒踏入這灘渾水?


    正當他思緒紛飛之際,蕭陌然那冷靜而決絕的聲音猶如一盆冷水,瞬間將他的遐思拉回現實。


    “影二,立刻派人手,前往城南的別院,密切監視那個女子,我要知道他們之間的每一分每一毫,何時開始,如何發展,一概不漏。”


    他的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那雙平時深邃的眼眸此刻半垂,似乎在努力掩蓋內心的冷漠,但那話語中透露出的刺骨寒意,卻直逼人心。


    “找不到錯處是我們的無能,但既然發現了,他就必須為欺君瞞婚付出代價,我們不會手下留情。”


    這番話擲地有聲,影二、影一立刻領命而去,整個夜晚,表麵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湧動,預示著即將來臨的風暴。


    次日清晨,蘇硯昭從沉悶的頭痛中醒來,額頭隱隱作痛。


    桃月和蘭瀅細心地幫她更衣,低語敘述著昨晚發生的種種。


    蘇硯昭沉默不語,隻有眼眸中流轉著不易察覺的涼意,那是一種深藏的憤怒,隻待一個恰當的時機爆發。


    梳妝時,桃月拿著骨梳站在蘇硯昭身後,本欲按照已婚婦人的發式為她重新梳妝,卻在簡單挽起一個發髻時被蘇硯昭阻止。


    “不用這樣梳,換回我婚前的樣子。”


    她的聲音雖輕,卻帶著不容反駁的堅決。


    桃月的動作一頓,鏡中映出蘇硯昭堅決的側臉,她略微猶豫,小心翼翼地確認:“您的意思是,要恢複成未出閣時的發型嗎?”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桃月和蘭瀅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她們明白了公主對於這段婚姻的真實態度。


    桃月迅速拆解了剛編好的發髻,依據記憶中蘇硯昭在皇宮時的偏好,細致地為她梳回了如意殿居時的模樣,那是一種屬於少女的清新與自由。


    正當小宮女送入早餐,氣氛略顯沉重之時,蘭瀅走進通報:“公主,顏公子在外請求見麵,說是來賠罪的。”


    蘇硯昭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漠然,未提顏廷深的名字,隻是淡淡吩咐:“備車,回宮。”


    蘭瀅雖感意外,卻也迅速應下。


    這原本萬人稱頌的皇家婚禮,新婚之夜的異樣已經讓人議論紛紛,如今大婚第二天一早就回宮,無疑預示著一場風波的即將到來。


    不過在她心中,這樣的風波並不為過,畢竟顏家的行為確實過界,公主又豈能忍氣吞聲?


    懷著這樣的心情,蘭瀅加快腳步,心中充滿了迫切。


    而蘇硯昭用完早膳,踏出大殿的那一刻,隻見顏廷深跪在冰涼的玉石階前,麵色蒼白,眼中滿是不安與執著。


    他試圖上前解釋,卻被隨後趕到的顏君打斷了那未盡的話語。


    “公主!”


    顏君一到場便匆匆環視四周,特別是見到新婚僅一日,兒子跪於寢宮門外,而公主連婚後的發式都未及整理,他心中的憂慮不禁加重。


    顏君快步繞過顏廷深,來到蘇硯昭麵前,深深施禮:“公主,若您與駙馬之間有任何誤會,還望公主能夠寬宏大量……”


    然而,世間夫妻哪有不拌嘴之時,若是廷深有任何舉止令公主不滿,盡管直言不諱,老夫定當為公主嚴加管教駙馬,使其明白尊卑有別,禮數不容輕忽。”


    語畢,蘇硯昭心底暗暗冷笑一聲,眼神中透露出一絲不屑。


    她輕輕側目,目光如利劍般掠過顏廷深,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意。


    那視線,仿佛能穿透人心,讓周圍的空氣都變得寒意逼人。


    “太傅的及時出現真是恰到好處,顏公子正忙著向我這位公主解釋昨晚的那些所謂的‘誤會’。既然太傅也在場,不妨一同聆聽,讓是非曲直昭然若揭。”


    顏君捕捉到了蘇硯昭言辭中的鋒芒,心下一凜。


    他微微側首,目光投向自己引以為豪的兒子,那雙眼中滿是嚴厲與責問。


    眉頭緊緊鎖在一起,形成一道深深的溝壑,語氣中不容置疑:“廷深,你給我一個明確的交代,昨晚到底做了什麽,為何遲遲未歸?”


    顏廷深的手指不自覺地緊握成拳,眼中閃爍著堅決而又複雜的光芒,死死地盯著蘇硯昭,那重複了多次的解釋如同誓言般擲地有聲:“公主,微臣確實是為了招待前殿的賓客,以致延誤了歸期。新婚之夜未能按時歸來,確是微臣的失職與過失,懇請公主寬容,給予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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