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可是想到什麽高招?”“高招?”宋知縣揣著銀票塞進自己腰包,笑的滿臉盡是褶子,“以不變應萬變,任他風吹雨打,我自屹然不動。”“大人英明神武,小人就在衙門裏等著好消息了。”毛益在後溜須拍馬,眉眼間盡是諂媚。兩人一唱一和,極為默契,走出許多步卻還能聽見他們的笑聲。被強行收了銀票的牢頭見二人走遠,立即往地上啐了一口。“我呸、兩個狗官!”杜思回到客棧,立即撰寫案宗,閉門不見所有人。“大人這是怎麽了?”王七捧著飯碗問道。“不知道啊,今兒一大早與縣丞大人出去,回來就成這樣了。”小李驚歎不已。“飯菜要涼了。”劉洱在一旁說道。“我上去叫大人來一樓用飯。”王七口上說著,腳下也跟著動起來。“別去。”一直不吭聲的孫平突然叫住王七,“杜衡已給杜大人送了飯,我們就別去打擾了。”“孫捕快,可這案子…”小李很是不解,還想問些什麽。“大人不想讓我們知道,裝聾作啞便可,不要節外生枝,給他添麻煩。”孫平放下碗筷,對所有人嚴肅道,“既然這樁案子非我等人所能插手,這幾日就在客棧歇息,沒有大人吩咐,所有人不得擅自行動。”“莊府那三個下人如何?”王七忍不住問道。孫平望了一眼杜思緊閉的房門,搖頭道。“是生是死,全憑大人能耐了。”這時,杜思正苦苦冥思這些證詞,每人說法不一,幾乎不在一個點上,令他十分頭疼,現下唯一能確定的是,昨日莊慧表現有異,在任付之都未知秦氏真正的死亡時間之時,他卻同另一人話語相同,兩人似乎都知秦氏何時而死。杜思取出沾血香燭,莊府那三位下人絕無可能殺害秦氏,素日與秦氏結怨的人又多如牛毛,單憑口角糾紛來判斷嫌疑,尋找凶手無異於大海撈針、水底撈月。桌邊杜蘅送來的飯菜早就涼了,杜思狼吞虎咽的吃起來,卻嚼之無味。用腦過度後皆是無盡的空虛,他昨日睡的極晚,今早因毛益又起的早,現在通體困乏,瞌睡如潮水般襲來,他忍不住伏在桌案上沉沉睡去,不去想這一切。夢裏,牢裏的鶯兒、力哥與鄭秋走出官府,一同向他道謝,真正凶手被緝拿歸案,鄭秋的父母也在場,他還向杜思說,今後便回家陪著父母,不再想著掙大錢,平安,即是福。夢,終歸是夢,當杜思被翻動書頁的聲音驚醒時,卻還沉浸在秦氏一案被破的喜悅裏。桌案前不知何時又坐了一人,正細細查閱杜思所寫的案宗。杜思揉揉眼睛,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幾日不見的新晉捕快,井恒。“你怎麽在這兒?”杜思一伸懶腰,想起來倒水喝。井恒卻遞過一杯茶,杜思一頓,隨即接過小聲道謝,而他卻連眼都沒有斜,一直盯著案宗上的內容。“被押進牢的下人沒有殺害秦氏的條件,他們是無辜的。”杜思望著案宗,突然說。“為何?”井恒問道。“致秦氏死亡的傷口在右頸,長約五寸,寬兩寸,傷口上寬下窄,入體極深,由此判斷,凶器應為一把斧頭。”杜思喝口水,繼續道,“那日於案發現場,我親眼看見秦氏的屍體呈側臥狀,隻有遭遇背後重擊,身體才會前傾倒下,而秦氏經常在書房對賬,能找到書房、又能使秦氏背對,滿足這兩個條件的人必定是她所熟識的,因此,這定為熟人作案。”換而言之,嫌犯就藏匿在莊府,隻是不能確定秦氏真正的死亡時間,那三位莊府下人便存有殺害秦氏的嫌疑。杜思停下言語,突然想到一點,小四既然說寅時見到莊慧從後門奔走,莊慧當日也算在府內,他還未明確盤問出莊慧所隱瞞的事實。有了目標後,杜思不禁鬆口氣。“你明日要做什麽?”井恒望著杜思低垂的眼睫,輕輕問道。“去莊府,重點盤問莊慧。”“萬事小心。”他囑咐道。杜思十分驚異,不禁抬眼看向井恒,仿佛見了什麽難得一遇的稀世珍寶。二人此時距離極近,杜思似乎能感受到對方的氣息,那雙素日冰冷的眼瞳被火光映照出一道光亮,明亮至極。杜思心跳不禁驟然加快,以至於井恒隨後說的話全都成了耳旁風,直至躺到床上,那種奇異感才漸漸消失。一片黑暗裏,杜思閉上雙眼,心裏默默念想方才做的夢,不一會兒就睡著了。門外,守在門口的杜雨與井恒卻是針鋒相對,兩人並無言語,眼神交流一段時間後,井恒便離開了,杜雨鬆開緊握配劍的手,等到杜思房內黑暗降落,她才靠到牆上,將雙眼闔起來。第二日,縣丞毛益並沒有來,客棧卻迎來一尊大佛,鄴城的知縣大人親自來到客棧,在樓下等著杜思。杜思匆匆收拾好,隨著宋知縣一起出去。兩人先去了長樂坊,賭坊守衛一見宋知縣,立即通知老板,問起莊慧那晚的行程。“莊老板快及寅時出去了一趟,過了寅時後便取銀子回來了,隻是銀子沾滿泥漿,擦了好一會才擦幹淨。”二人走出賭坊,宋知縣得意洋洋,在他看來,此案凶手正為獄中莊府那三個下人,這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實。“杜兄弟,不知你對此案有何看法?”宋知縣瞧著路邊風景問道。“撲朔迷離。”杜思回答。宋知縣展顏一笑,還未等他說什麽,杜思下一句話堵得他什麽都說不出來了。“卻也不是沒有破解的方法。”杜思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