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鴻禕額角青筋畢現,忍著氣說,“我當然要親自去追。”說罷,他轉過身似是要離去,杜思終於鬆了一口氣。突然,一把劍直刺向立在一旁的李治飛,周鴻禕緩緩將劍沒入他的身體,玩鬧般在裏攪了幾下,遂猛的抽出,李治飛吐出幾口鮮血,抽搐著身子倒在地上。“哼,敬酒不吃吃罰酒。”周鴻禕緩步走上前,由上而下俯視著那張溢滿痛苦的麵龐,“我本想留你在我身旁多帶些時日,不曾想你撞上來送死。”“下一個……你便會、把我推出去。”李治飛虛弱道。“哈哈哈哈”周鴻禕仰天大笑,“沒錯,我正如你所想那般處置你,不用盡你最後一點價值,我能叫周鴻禕麽?”“小、小人。”“不錯,我就是小人。”周鴻禕又補上幾刀,“古往今來,你見過朝中有幾位君子?不心狠手辣、如何能得到一切?如今,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有誰能阻擋了我?聖上寶座,不過是垂手可得之物!”周鴻禕十分狂妄,地上的李治飛此時隻有進的氣、確無出的的了,周鴻禕驟然冷靜下來,他用李治飛的衣物擦淨劍身,遂收回劍鞘道。“李治飛,你是第一個騙得了我的人,我就不取你項上人頭留紀念了。”“你……不過是…不想再看見…我的臉而已。”李治飛無力道。“哼,我不與死人計較。”臨走前,周鴻禕又留下一句話,“等我取了杜思的項上人頭,你們便可在九泉之下團聚了,屆時不忘提提我的名字,好讓杜永秋來陽間找我。”周鴻禕走了,李治飛卻笑了。誰能想到,堂堂左相竟被同一人連騙數次,說出去,怕是沒人會相信這件事。等周鴻禕走後,四下無人,周圍靜悄悄的,杜思從轎後爬出來,立即跑到李治飛麵前。“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啊!”杜思雙眼通紅,連忙脫下外衣,將李治飛的傷口捂住。鮮血,很快滲出衣物,即便用雙手去堵,他又怎能阻止血液流動的速度呢?此刻,在杜思所學中,無一能夠將接近瀕死的李治飛挽回的方法,唯有在現代,方可有一絲希望。“120、120!”杜思喊了半天,突然想起,這裏是古代,怎麽會有醫院、救護車?李治飛輕咳幾聲,下頜骨染滿鮮血,他扯了扯嘴角,對杜思小聲道。“十幾年了,我卻還忘不了你爹。”杜思靜下來,他心如死灰,眼裏布滿了絕望。“想當年,我與你爹約好要幹出一番大事業來,可杜永秋來到濟州、便退縮了,他說,自己不適應官場,還是安安穩穩當個仵作便可。”李治飛露出一絲笑容,他望著杜思,仿佛在看另一個人。“我勸他,不要輕言放棄,沒試過、怎會知道自己行不行呢?”杜思無端搖起了頭,接下來的故事,便如那日李治飛所言了。“最後,我捧著許多人的臭腳笑到最後,你爹太過迂腐、他不肯改變自己的原則,可我們都是從小地方出來的人,不捧臭腳怎能混下去呢?要想過的有滋有味、必須要吃苦啊。”李治飛苦笑,歎息道。“或許正如盧冀升說的那樣,我這種從旮旯角裏出來的燕雀,比不得天生的鴻鵠,無論我怎麽飛、都飛不到那個高度…”他望向天空,想要伸手去撫摸那輪皎月,可此時,他連手都抬不起來。“現下,我竟是連月亮的殘影都碰不著了。”“你這是何苦呢??”杜思心如刀割般疼痛,終究隻問出這句話。“我天生便愛追逐名利,事到如今,我不後悔。”李治飛雖虛弱,語氣卻異常堅定,“杜思,你與你爹……不會懂我的。”杜思不斷的搖頭,卻不肯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現在,我隻求你一件事,你定要替我完成!”李治飛突然握上杜思沾滿鮮血的手,“我有一個兒子,名叫李永逸,我已將他送到曹正明那裏,你要代我好好照顧他,務必讓他忘了我!”說完,李治飛從衣袖中摸索出一張小紙條,顫抖著手塞給杜思。“一切安穩後,你再按照這張紙上內容,去找一個人……定要等安穩後!”杜思點點頭,將紙條胡亂塞進衣裏。此時,李治飛大限將至,他渾然不知,雙眼焦距卻已開始渙散,“你爹被我葬在小時玩泥巴的地方,邊上有片竹林,就在那裏……你小時候也住在那兒,與他親妹妹一起、”李治飛言語混亂,眼前似是閃過走馬燈,浮現許多記憶片段,有他少時滿嘴啃泥的模樣,有他初入官場招人待事的青澀反應,有他被人嘲諷的狼狽場景,也有他得了權勢後意氣風發的樣子……李治飛口齒不清,杜思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卻從他眼裏看到了回憶。直至最後,李治飛仍喃喃道。“杜思,把我帶回去,葬在你父親旁…”李治飛氣息愈發微弱,這是垂死的征兆,“不要為我立字碑、我不配被寫上名字、我沒臉…去見你爹。”杜思雙手緊握李治飛的手,專注的望著他。“若說我最後悔的事、便是遇見你爹…與他做朋友,要是沒有他、哪來這麽多事。”李治飛喃喃,遂又歎息一聲。“你爹陪我一起吃泥鰍、那時可真好啊……”杜思終是忍不住,吼中哽咽一聲。“李伯父…”李治飛似是聽見杜思喚他,露出一抹笑容,一滴淚從他眼尾流過,待到淚珠沒入發際時,李治飛已斷氣了。杜思抱緊屍體,他喉頭微動,似在壓住什麽,河裏突然傳來一陣叮咚,杜思遂回頭望去,那兒什麽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