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葉子!-聽說了嗎?」小郭興奮激動地奔回公關部。


    早上九點鍾,茶水間裏已經傳過一輪八卦了。


    「什麽事?」她支著額,神情委靡。


    「昨天的規格標被我們闖過關了!哇哈哈,建華和光武的人現在八成人仰馬翻!價格標隻剩下我們和光武對拚了,他們絕對不是對手的!哇哈哈哈哈!」小郭-腰狂笑。


    「噢。」按太陽穴的手指緊了一緊。


    「唉!那個陸議,真是不容易!」小郭坐回位子上,佩服地歎息。「別人老早打退堂鼓的事,他卻來個『雖千萬人吾往矣』!建華的人遇到這位死硬派,算他們倒黴。」


    「……」


    「對了,葉子,昨晚的約會如何?」小郭興致高昂地探問第二輪八卦。


    「哼!」葉梓嬪白他一眼,頰畔有一抹可疑的紅暈。


    「關河拒絕-了?」


    「他……他是豬頭!」男主角根本來不及上場,她就被大卸八塊、吞吃入腹了!


    更氣人的是,關河還真的趕來了。昨夜到了最後,她已經神智迷蒙,隱約感覺到有第二個男人的聲音,關河的臉孔模模糊糊地掠過,之後她就人事不知了。再醒來之時已經是早上七點,她二話不說衝回家洗澡換衣服,再趕來上班。


    天哪!陸議!怎麽會是他呢?怎麽會是她的死對頭?


    全程唯一值得恭賀的事情是,她的記憶並不太清晰,所以也忘了自己到底痛不痛。她憂患多時的第一道心理關卡,就這樣被陸議推倒了。


    「小郭,你那是什麽維他命?害我吃了之後頭暈腳軟,連站都站不直,最後還昏過去!」她不想讓陸議當她的「恩人」啦!


    「什麽?-把我的『維他命丸』拿去吃了?」小郭大驚,火速檢查抽屜,小白丸真的不見了!「——……-怎麽隨便拿別人的成藥亂吃?-也不怕吃出毛病來!」


    「你平時頭痛腳痛,還不是開了我的抽屜就拿藥吃?我隻是借你一顆維他命丸而已,小氣什麽?」


    「那不一樣啊!那是……那是……」完了、完了!不曉得小白丸有沒有其它副作用。


    趁她還捧著頭哀號的時候,小郭偷偷連上網查查看。雖然他不確定這種新藥的名稱,但是應該跟那些搖頭丸差下多吧?希望不會死人之類……


    有了。


    搖頭丸之屬的迷幻藥物服用後,隔天會有肌肉酸痛、沮喪、焦慮、暴躁易怒、注意力無法集中的情形發生。


    砰!隔壁傳來過度用力的放公文聲,暴躁易怒。


    她一臉陰鬱,隨時打算找人吵架的樣子,沮喪、焦慮。


    移動姿勢時,明顯的姿體僵硬,肌肉酸痛。


    症狀全部出現了!要是被葉女王知道,他讓她誤食了迷幻藥──雖然他完全是無辜的──葉女王非把他拆了不可。


    幸好她隻吃一顆而已,應該不至於上癮,對吧?小郭咬著指甲,不敢看她。


    「那個,哈哈,-看起來身體不太舒服的樣子,要不要請個假回家休息?哈哈哈。」他冷汗直冒。


    葉梓嬪頓時嬌顏紅赤赤。她會「身體不舒服」,都是那個關河的錯!他要不就拒絕邀約,要不就準時赴約。臨時找個人來代打,這算什麽?


    哼!去找他麻煩!她慍怒地推開椅子,身體先僵了僵才完全站直。


    「葉子,葉子,-要去哪裏?」小郭飛也似的跟上去。她要是半路暈倒了,總得有人扶著!他苦著臉想。


    葉梓嬪不理他的叫喚,怒火高張地直接殺到資訊工程部去。


    「關河來了嗎?」


    「在裏……」一位工程師來不及回答完,她自己推開關河的辦公室進去。


    「關河!」


    「葉小姐,早。」辦公桌後的俊雅男人抬起頭。


    「我問你,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她大聲說。


    辦公室門沒有關,身後霎時拉長了七、八雙耳朵,密切掌控最新一輪的八卦進度。


    「葉小姐,我當然很喜歡您……」一串大大小小的抽氣聲冒出來,關河謹慎地說完後半段。「我相信您和所有同仁一樣,都是非常好相處的工作夥伴。」


    噢!一陣失望的耳語傳來。他們兩個人俊男配美女,很適合啊!


    「你不要跟我打太極拳,你知道我在問的是什麽。你想不想和我交往?我是指情感上的交往。」


    「我想,我們兩人比較適合當朋友。」關河溫和有禮地說。


    「好,話是你說的!你最好不要後悔!」


    砰!她用力摔上門,轉身就走。


    一堆工程師目瞪口呆,望著性感玲瓏的大美人,如到訪時一樣突兀的離去。


    她如疾風刮過走廊,明眸薄怒,俏容鐵青,沿途無人敢擋。


    「嗨……」幾位同事想打招呼,看她一副生人回避的表情,接下來的「早安」兩個字自動吞回肚子裏。


    行經樓梯走道,旁邊陡然探出一雙手,將她拖到無人的梯道間。她猛不期然被人從背後抱住,大吃一驚,立刻展開激烈的掙紮。


    「是誰?放開我!放……」身子被轉回正麵,陸議似笑非笑的臉龐映進她眼簾。「你幹嘛一大早就嚇人?」


    「-幹嘛一大早就凶巴巴的?」他將她放落地,看她匆匆整理被揪亂的衣著。


    「哪有?」


    口氣明明就很衝。他挑挑眉,連回答都不必。


    葉梓嬪深呼吸一下,悶了整個早上的鬱氣,稍微驅散了一些。


    然後,自己剛才的言行舉止,重新進入她大腦掌管理智的區域。


    「噢,老天,我剛剛做了什麽?」她捂住雙眸,呻吟一聲。


    她剛才居然跑到關河的辦公室,怒斥他竟然膽敢不喜歡她,還當著整個資訊工程部的人麵前被他拒絕!還有小郭,他最無辜,隻是因為他的桌位在她旁邊而已,就吃了她一頓排頭。


    她真不敢相信自己是怎麽回事!從早上一起床開始,她就渾身不對勁,心情惡劣得可以,看誰都不順眼,滿心想找個人好好吵上一架。她被大怒神附身了嗎?


    「噢……老天,我沒有勇氣回辦公室麵對那群人了!」她微弱地呻吟,軟軟靠在他的肩頭。


    「放心,他們已經很習慣任何來自於-的一舉一動。」陸議輕聞她的秀發。嗯,今天除了茉莉,還有一點熏衣草的味道。他對女人家那些瓶瓶罐罐不熟,偏生她用的都是他記得住的香味。


    「你還說!還不都是你!」她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


    「我又做了什麽?」他無辜地攤攤手。


    「你……你什麽沒有做?」


    「倘若我記得沒錯,-昨天並沒有抗議。」他湊在她耳畔低笑道。


    「那……那是小郭那顆維他命的錯,我頭昏眼花都來不及了,哪有精神抗議。」紅暈在臉上以極快的速度擴散。「陸議,我警告-,一切隻是性,單純的性,其它什麽都沒有,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放心,我是男人,男人最能接受單純的性。」他毫無異議地舉手投降。


    葉梓嬪咕噥幾句。


    「什麽?」他把耳朵湊近她唇邊。


    「還是有點痛……」


    「哪裏痛?」


    她羞惱地白他一眼。


    「噢。」他懂了。「下次會好一點。」


    「還下次?你想得美!」她用力推開他。「雖然……雖然你幫我渡過艱困的『第一關』,不過到此為止!此事隻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實不足為外人道也,你同意吧?」


    「再同意不過了。」他溫馴得像隻小綿羊。


    她狐疑地嗔他一眼。


    逢商必奸,逢業務必嘴甜,他的表情,怎樣都讓人覺得不可信任。


    葉梓嬪犯著嘀咕,率先走回走廊裏。


    幾個經過的人看見他們一起從梯道間走進來,不禁瞟來幾記好奇的側目。


    她想想總覺得不安心,揪住他的衣領,低聲再叮嚀一句,「記住,什麽都沒發生過!」


    陸議安慰地拍拍她的臉頰,然後……


    「什麽?下了班去-家吃飯?」他突然放大聲音。


    「你你你……你幹什麽?你不要胡說八道。」她眼睛四處亂瞄,嘶著聲音警告他不要亂來。


    「什麽?隻有我們兩個人?」他再加大音量。


    「亂講!你……」幾個人愕然經過他們身邊,她強擠出一個甜甜的笑,等同事經過了才咬牙切齒地回頭噓他:「你這個小人給我閉嘴,不要隨便造謠生事。」


    「什麽?吃完飯再跳支舞?」


    她懊惱地踹他脛骨一腳,大吼:「誰要跟你吃飯跳舞?你少臭美了!」


    「葉小姐,我隻是今晚正好沒空而已,-不必生這麽大的氣。還有,下次想約我吃飯,最好約在公共場合,不然別人會以為我們有不正常關係的。」他泰然自若地轉身走向業務部。


    啊,氣死了!氣死了!氣死了!被關河氣不夠還要被他氣!男人真是全世界最惡劣的生物!


    啊──啊──啊──啊──


    接近中午時分,小郭拿了個檔案夾給她。


    「葉子,這份企劃都做好了,我們的頭頭已經看過,隻差業務部主管會簽就可以往上呈,麻煩-幫我跑一下好不好?我趕著出去和客戶吃飯。」


    嘶!正在看的公文不小心被她撕下一角。


    葉梓嬪緩緩抬起頭,那抹陰森的笑容,讓小郭打了個寒顫,冷進骨子裏。


    「呃,不然……我自己跑就好……」他說。


    「陸議是吧?沒關係,交給我,我幫你送去給他。」她甜得幾乎沁出蜜來的笑容,隻讓人更覺得毛骨悚然。


    不甘心!早上居然又被他惡整,她說什麽都要找機會扳回來。


    「那,好,慢走!」小郭喃喃,看著她突然生氣勃勃的顏表。


    葉女王踩動風火輪,飛速殺向業務部陣營。


    哼!待會兒看他會不會識相一點,自己主動道歉!隻要他表現得好,講話既客氣又禮貌,她或許大方一點,賞他請她吃午飯的榮幸。


    她哼著小曲,推開業務部的門,愉快地欲抬起纖手跟幾位同事說聲「嗨」。


    「葉子,-來找我們課長?」查爾斯來湊熱鬧。


    「我來你們家隻能找課長嗎?」她噴道,故意用力晃一晃檔案夾。「我是替小郭送文件給你們大頭目的。」


    大頭目名義上是周靜,其實等於找陸議。


    「噗嗤,過來。」查爾斯賊式兮兮地對她勾勾手指。


    「做什麽?」她好奇地走到他桌前。


    「公主和準駙馬正在裏麵談情說愛,-還跑進去當電燈泡?」另一名男同事吃吃笑。


    「是嗎?」她一愣。


    「公主剛進去的時候,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真教人心疼啊!」另一位鍾小姐湊過來加入八卦團。


    「董事長秘書說,公主早上跟母親不知發生了什麽爭執,然後就見她含淚跑出來,直接找咱們陸課長訴苦了。」查爾斯說得樂不可支。


    「他們已經關在裏麵一個多小時了,課長八成正在柔聲勸慰、你儂我儂吧!」


    「嘻嘻嘻!」幾個同事全竊笑起來。


    「噢。」她勉強擠了個笑。陸議雖然極力保持低調,他和公主的情事顯然沒能瞞過部門同事的耳目。


    「葉子,-……對課長也有意思嗎?」鍾小姐突然問,所有人又提高注意力。


    「哪有,那是陸議自己亂開玩笑,誰會對這種粗魯漢子感興趣。」她別扭地把檔案夾放在查爾斯桌上。「哈-,待會兒麻煩幫我把這個案子送進去好嗎?我回去忙了。」


    「沒問題。」


    匆匆交代完事情,她幾乎是用逃的,逃到走廊上來。


    他和公主啊……不該意外的……


    其實他們的事,她早已知道了,又有什麽好意外的呢?隻因為她和他昨天發生的事,她便以為一切有任何不同嗎?別忘了,維持原狀的提議還是她自己開口的。


    今天早上陸議是怎麽回答的?「我是男人,男人最能接受單純的性」。或許他不隻是在順著她的話接而已,或許這是他真心的想法。


    仔細想想,她和陸議的發展也很奇怪。她從來不曾喜歡過他,甚至一度對他深惡痛絕。而他,對她更是集惡劣之大成,一下子製造煙幕彈破壞她的名譽,一下子誤會她和別的男人不幹不淨,光看今天早上他又在走廊上耍著她玩,就知道這個男人有多惡質!


    他們怎麽會莫名其妙地跑到床上去呢?她呆呆盯著電梯燈號。


    心頭有一陣詭異的感受流過……


    也罷,反正事情回到原點,他們有各自的陽關道和獨木橋。她怕痛的「第一關」已經不存在了,接下來她可以交個真正的男朋友,談個輕鬆無負擔的愛情。至於陸議和公主,就祝他們兩個人永遠幸福吧!她和他們是再也沒有關係了。


    電梯門叮咚打開,她機械性地踏入。


    鏡麵門合上之後,一雙陰鬱的水眸,對映進她的眼底。


    為什麽心底會感覺很受傷呢?


    葉梓嬪在午休結束的前十分鍾回到公司。


    公司裏靜悄悄的,許多人趴在辦公桌上小憩。她走進業務部,小聲搖醒查爾斯。查爾斯將已經簽妥的公文轉給她,告訴她課長和經理都不在。


    他們倆八成一起出去吃飯了吧!她聳聳肩。待會兒把公文送上樓丟給董事長秘書,她的責任就了了。


    來到樓上,高級主管辦公區一如樓下的安靜聲悄。


    她推開標有「董事長辦公室」的厚重核桃木門,秘書的辦公桌不見人影。


    可能陳秘書出去吃飯還沒回來吧!她把文件往桌上一放,抽出旁邊的筆和白紙,準備留個話。


    「……這是我和我女兒的事情,不需要你來插手!」


    「-還記得她是-女兒嗎?-若是一個稱職的母親,早就看出她現在過得多不快樂!」


    從董事長辦公室的門縫下泄出幾句怒喝。本來辦公室的隔音效果是極佳的,可是四周實在太過安靜,房內的人又明顯無意降低音量,於是她便聽了個一清二楚。


    「靜子有她自己必須麵對的家庭責任,她不能永還躲在別人身後,找別人幫她出頭。」這串女性的怒斥聲屬於董事長周晴潭。


    「並不是每個人都適合當個商場主管-的女兒是天生的藝術家,對於服裝設計有敏銳獨到的天分,-應該為她感到驕傲,而不是千方百計扼殺她的天才!」


    接話的男人,聽起來竟然很像……陸議?


    「我再說一次,這是伊藤家的事,再不然也是周家的事,跟你並不相幹!」周晴-怒聲斥喝。「我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靜子跟你來往,已經夠寬容了!你最好別癡心妄想,以為我終有一天會認可你!」


    「周董事長,府上大門大戶,在下確實不敢高攀,不過周靜的事我是管定了。若果我真想把事情鬧開來,-以為-擋得住我?」


    「你給我出去……出去!」周晴-狂怒得連聲音都在顫抖。


    「放心,我也不敢占用您寶貴的時間。」陸議冷笑一聲。「我隻說最後一次,小靜要去法國念服裝設計,您最好讓她成行!否則我絕對不會善罷幹休。」


    「你……你──」


    辦公室門猛然被推開。


    葉梓嬪彈起來,直接對上他陰鬱的神情。


    他連停下來問她為什麽在門外偷聽都沒有,二話不說,拉著她的手轉身就走。


    「等……等一下……」她總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麽。


    摔回門框的門扇隔絕了董事長驚怒交加的神情。


    陸議硬拖著她,一路直落到地下室停車場。把她扔進車子前座,自己坐進駕駛座,開了就走。


    車內的氛圍凝重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來,葉梓嬪偷瞄他的一臉鐵青,很明智地保持緘默,不敢在這個時候質問他想載她到哪裏去。


    三十分鍾後,車子彎進南京東路一處新社區的地下室。


    他們下了車,他牽著她直上十二樓。


    這一層隻有兩戶,他們進入右首的那一戶,她立刻乖乖找個位子坐下來。


    這真是一間冷淡得可以的住所,並非裝潢簡陋,而是非常冰冷。牆上沒有太多裝飾,隻有一片粉白,家具大多是黑色或深色係,三十多坪的空間完全打通,隻留下浴廁與廚房的格間。室內麵積雖然寬闊,風格也很後現代,卻沒有太多人味兒。


    跟他很像。


    表麵上他是個成功的業務主管,長袖善舞,能言善道,然而,她總覺得,他用一種冷眼旁觀的角度在看這個世界。


    如果說,關河與人的距離感是有形的,那麽陸議就是無形的。


    他可以和人稱兄道弟,讓人賓至如歸,但是在心底,他總是劃開一條線,自己站在線的一邊,把世界推到另一邊。


    事實上,自她認識他以來,除了惡整她的時候之外,就屬此刻的他最有「人氣」。


    陸議煩躁地在客廳踱來踱去,突然停在一麵粉牆前,轟!一拳-在牆麵上。


    她用力捂著唇,不讓自己驚呼出聲。


    他迅速望向抽氣的發源處,眼底一閃而逝的訝異彷佛在說,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不是獨自一個人。


    「過來。」他麵無表情的伸出手。


    葉梓嬪當然遲疑了。他堅硬黑暗的表情令人生畏。


    「過來!」


    心底的一抹微音告訴她,他不會傷害她。


    她緩緩站起來,走過去。玉荑伸進他掌中的那一刻,猛然被拖入他厚實的懷裏。


    她甚至連驚呼也來不及,就被他狠狠的封住。


    他的吻激烈凶狠,他的擁抱充滿怨惱難平,他的每一個毛細孔都散放著張狂的怒氣,讓她幾乎窒息。


    「陸……」她喘息一聲,被他打橫抱起來,大步踏向角落的床。


    「等一──」她被扔在床上,重擔隨即壓下,不給她一絲一毫思量的空間。


    衣物以驚人的速度離開他們身軀,欲望則以同樣的速度籠罩他們。


    她本來以為自己會不適,會畏懼,身體會自動反抗他的凶猛和侵入。然而,他的怒焚生成一股熱流,緊緊籠罩著彼此。


    突然間,她發現自己的知覺與他緊緊相接,甚至感覺到他的絕望。


    便是這股深刻莫名的絕望,讓她放下一切矜持,主動探向他。


    她全然忘記自己數個鍾頭之前,猶立誓與他劃清疆界。此時他正瀕臨深穀邊緣,需要一個人將他拉回去。


    他不及卸除的衣物,她主動將它褪去,然後,兩人在快速的時間內合而為一。


    痛楚並未如她預期降臨,雖然仍有淡淡的不適。她緊緊擁著身上的男人,隨著他的律動而律動,隨著他的心跳而心跳。


    他的極致迅速降臨。


    葉梓嬪撫著他癱軟下來的後背,嘴角有一絲模糊的笑。她自己有沒有得到歡快並不重要,她感覺到平衡的力量又重新回到他體內,這比任何欲求的享受更讓她滿足。


    他的氣息漸漸平複,熟悉的素馨香息,隨著理智滲回腦海裏。


    他,做了什麽?


    陸議錯愕地抬起頭。


    迎上他滿目的懊惱,所有滿足感急凍成冰塊,她低喘一聲,猛然推開他。


    他怎麽可以!怎麽可以又用那種懊悔這一切發生的神情看她?


    她羞怒交加,突然翻身撈過衣物,迅速穿回身上。穿得太急,連襯衫鈕扣都被她拉脫兩顆。


    「慢著。」他及時套上長褲,追向正殺往門口的麗人。


    「該死!放開我!該死的你!」她被他從身後抱起來,雙腳在半空中激烈地踢動。


    「……-……該死!別動……-……」他被她激烈的掙紮弄得手忙腳亂。「-給我安靜下來!」


    一聲大喝,他將她壓向牆麵,全身製住。


    「你後悔了!」她大聲道。


    「我他媽的當然後悔!」他怒吼回去。


    淚水奔騰而出。


    「你這個混蛋!」她劈頭對他一陣亂打,又被他製回牆上去。「不是我投懷送抱,是你自己動手的!」


    「我當然知道是我自己動手的,不然-以為我在後悔什麽?」


    他還說!她越想越委屈,猛然放聲大哭。


    「該死……」他連忙將她擁進懷裏,緊到她幾乎無法呼吸。「別哭,拜托……別哭了好嗎?」


    耳畔的輕懇低語,隻是將她的淚水催化得更洶湧。


    「你……壞蛋……嗚……」


    他吻著她的發,她的頰,她的眼和她的淚,濃密得如一片網。


    「對不起,是我的錯,我傷到-了嗎?」


    「對!」她用力-他。


    「哪裏?嚴不嚴重?需不需要看醫生?」陸議的臉上罕見的出現了無措。


    「你傷了我的心!」她鼻音濃濃地指控。


    他煩躁地爬梳頭發,再詢問她一次,「我剛才會不會太粗魯?有沒有傷到-?我平常不會這樣的。」


    葉梓嬪望著他異乎尋常的關注,突然有點明白。


    「你以為你弄傷我了?」她吸吸鼻子。所以他才露出一臉懊悔的神情?


    「有沒有?」


    「沒有。」她低聲咕噥。


    他鬆了口氣,緊緊將她摟回懷裏。


    「對不起……我實在太生氣了,才會一時失控……」低語從她發間逸出。


    她的心情有如坐雲霄飛車,又開始往上爬升。


    想把眼淚往他身上擦,才注意到她的臉頰下是一片溫暖光滑的皮膚,他沒穿衣服。


    不管,照擦。


    「你的膽子真大,連董事長你都敢吼。」現在又有心情八卦了。


    他再細細瞧她一遍,確定她真的毫發無傷之後,終於歎了口氣,將她再抱回角落的大床。


    現實回歸,想到方才發生在這張大床上的一切,她不禁有些別扭。


    「我要回公司上班了。」


    他不讓她起來,用雙腳將她禁錮在自己懷裏,然後騰出手取來床頭的電話筒。


    「喂?查爾斯,幫我跟葉小姐的主管說一聲,我們下午不進公司了。」簡短交代完畢,話筒放回去,他舒了口氣,臉埋進她的發間,竟然……準備睡覺?


    「喂,你自己睡你的,放我起來!」她用力贈他。


    「別亂動!」啪!翹臀被拍了一記。「-不知道做那檔子事對男人很耗精力嗎?」


    「公關部今天下午要開部門會議。」她的豔容熱辣辣的紅。


    「我已經幫-請假了。」他不理,安然閉上眼。


    葉梓嬪為之氣結。


    她早上才信誓旦旦地聲明,絕對不再跟他有任何瓜葛的,結果不到五個小時之內就破功了。


    怎麽會接連兩天跟他纏到床上來呢?何況他和公主尚有不清不楚的曖昧,她葉梓嬪一勾手指頭,哪個男人不急著爬過來,幹嘛去跟別的女人爭男人?


    話說回來,他和公主一天到晚在搞神秘,兩個人究竟進展得如何也沒人知道。說不定他們倆真的沒什麽,所以其它人還有機會……


    呸呸呸!她才不要跟他有任何「機會」。


    好吧,看在他起碼還長得人模人樣的份上,陪他玩一玩。一旦他和公主的事確定屬實,她再把他踢得遠遠的。她是二十一世紀新女性!既然他玩得起愛情遊戲,她就能奉陪!


    撇撇嘴外加一連串的嘀嘀咕咕,她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陷入午後小睡裏。


    懷中人兒的呼吸一旦平穩,他便張開眼睛。


    豔麗的容顏進入深眠之後,顯出一股別有韻味的純美可愛。連睫毛底下那片圓弧形的扇影,都牽動他最細微的心弦。


    視線移至她的頸項,在那裏看見一道青紫的印痕。他的傑作。


    他知道,方才她並沒有得到快樂。陸議歉疚地在那道青紫上細吻。


    從青少年起,他便努力學習自我控製,不讓遺傳自父係的激烈性情發作出來,顯然他隻成功了百分之九十九點九。


    她昨夜才第一次承受過男人,今天又被他粗魯地對待過。怕疼如她,想必很不舒服吧?她為什麽不呼不喊不反抗,一徑讓他逞歡呢?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年多前兩人在會議室初遇的光景。她漂亮的臉蛋充滿戒備,眼眸卻熠熠生輝,看起來既畏懼又勇敢。連他故意逼她嚇她,她都不退縮。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當時有多美。不是形體的美,是精神如燦亮的火焰那樣美。


    他的腦子當場便警鈴大作,使盡全力才能維持正常,這一年來,他故意做盡會激怒她的事,也如願讓她對他深惡痛絕,結果,還是讓她闖進來了。


    唉!原來世問真有「天意」這回事。


    小郭偶爾說溜嘴,叫她葉女王;看她平時顧盼飛揚、明媚燦爛的神氣,真有幾分女王的樣子。


    若讓這位葉女王知道,她又征服了一塊新領土,她八成會穿著高跟鞋,揮著長鞭,踩在他的身上得意嬌笑吧!


    ……唔,他竟然覺得這畫麵很可愛?


    真糟糕,這下子潰不成軍了。接下來他得從長計議才行。對,要從長計議。


    「嗯……」她在夢中皺了皺鼻頭,嚶嚀一聲。


    萬般計較全化成一腔柔情。


    唉!他投降地歎息,吻上那令人上癮的櫻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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