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哥兒回宮後,一直在練字,晚上被皇上叫去一起用膳,桌前就父子倆人。


    飯後皇上帶他逛花園。宸哥兒心想,大晚上的冷颼颼,逛哪門子的花園?幸而他自小就皮實,否則指定風寒。


    “父皇有話要說?”宸哥兒問。


    皇上:“你怎麽知道朕有話?”


    “若是沒話,那這逛甚?”宸哥兒叨叨:“兒臣是不怕的,兒臣每日練武,身體極好。”


    “你瞧不起誰呢?”皇上嗬了一聲:“朕也自幼習武,身體結實。文弱的皇帝命都不長。朕還上過戰場呢,就殺寧王那次——”


    宸哥兒:“……”聽他吹了一刻多鍾。


    吹完了,皇上說:“朕想和你說,今日你去探病,是應該。但往後少往宮外跑,朕就你這麽一個兒子,你的命很珍貴。也少往楚家去,你欠的朕替你還完了,往後和他保持君臣之義即可。你喜歡他家小孩,這一點朕不攔你。”


    “父皇,少往宮外跑,兒臣同意。可少往楚家去,兒臣覺得不妥。”


    “為何?”皇上睨他一眼。


    “顯得兒臣無情無義,不忠不孝。可兒臣自認為己是個忠孝有情的好孩子。”


    皇上又睨他一眼:“說。”


    “我好歹是衛王養大的,叫過爹,他護過我。結果我進宮沒幾日,就和他疏遠了。說實話,父皇,你不害怕嗎?”


    宸哥兒覺得這不是有沒有還完恩情的事,是人性的問題。


    皇上!!!


    宸哥兒完全不懼他的眼神:“養我的人,我不過幾日功夫就能疏遠。父皇一個沒養過我一日的人,難不成還指望我會孝順嗎?”眼瞅著他要發火,宸哥兒連聲說:“別火,別怒,鎮定,您細想這話是不是這個道理?”


    好一會兒,皇上冷哼一聲,轉過頭去唇角卻是上揚的。


    宸哥兒問:“您是不是擔心衛王將來有異心?”


    “放肆!你敢揣測聖心?”


    “那是不敢的,可你不是父皇嗎?”


    “在皇家,先君臣後父子。”


    宸哥兒!!!懷疑的看他一眼。


    “你又為何這般看朕?”


    這臭小子每每看他的眼神,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宸哥兒反問:“父皇說先君臣後父子,那兒臣能糾錯嗎?”


    “說,朕倒要看看朕有何錯,還揪朕的錯了。”


    宸哥兒就說了:“父皇、父皇,老祖宗們都明明白白的告訴後人了,父在前,皇在後,這說明皇家也是要有親情的,先父親後君王。恕兒臣不能理解,為何扭曲成了先君臣後父子。”


    “你——”皇上啞口無言,好一會兒才說:“你這小破孩,脾氣又大又能掰扯。”


    宸哥兒嘿嘿一笑:“他們家的防衛部署,衛王手上有哪些勢力,我都知道。所以,您不用擔心那麽多。”


    “這你都知道?”皇上看看他。


    “對啊,他有多少銀子,銀子放在哪,有多少產業,他根本沒瞞著我。”


    皇上又問:“那老衛王因何生病?你知道嗎?”


    “知道,他說了。楚元坤為何被關宗廟我都知道。”


    皇上沉默了。


    良久歎息一聲:“隨你吧。不過朕提醒你,你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實的。無論何時,大鄴江山排在首位。”


    “那是自然。”


    他可不傻。


    宸哥兒晃晃小身子,內心嘚瑟,這下可以隨心所欲了!!


    ~~


    翌日,柳拂月和楚晏帶著璘哥兒回了葫蘆巷。


    孫氏見到二人那叫一個高興,她做夢也沒想到家裏還能出個王妃呢,更沒想到還能靠女婿當一品夫人,附近的鄰居,親戚朋友,就沒有誰不羨慕她的。


    不過她和所有人一樣,都被太子的事嚇一跳。


    太子還叫過她外祖母呢,天老爺喲,她一度擔心自己會因為稱呼被皇家訓斥。也不止一次和柳拂雲說,幸而他們家從來不曾因為他是女婿的庶子而冷落他。


    幾位女眷說個不停。


    趙姨娘還有些奇怪:“大小姐都是王妃了,這排場怎麽還和以前一樣?”


    “哎,這不是過年麽?都忙著過年呢,哪還有空弄排場?府上牌匾都沒換呢。且祖父病了,這幾日都在侍疾。”


    總不能過年還讓人給他們做牌匾。


    聽說老衛王病了,孫氏她們又是一陣關心。


    還道:“你命人來傳話的時候怎麽沒提這事啊?回頭得讓星哥兒帶著東西去瞧瞧,這是禮數。別看星哥兒小,能撐事了,這還得多虧先生教的好,也不知我們準備的年禮他喜歡不喜歡。”


    “我這回來和你們說不也是一樣的?後日讓星哥兒過去就是。你的年禮是按照他喜好置辦的,那就錯不了。”


    孫氏又說:“年前小喬來送年禮,我和他說,讓他回家準備婚期的事。那孩子,素日裏瞧著挺穩重的,結果走的時候還差點摔倒。年後定下日子,我差人告訴你。”


    “人家那是高興迷糊了。”柳拂月看了一眼妹妹,“是不是雲兒?”


    柳拂雲就笑:“大姐姐該不會指望從我臉上看到羞臊之色吧?”


    她如今臉皮早就厚成牆了,當街簪花的事都做了,還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且最近戲班子裏有一出新戲,說的是狀元郎和釀酒西施的故事,她怎麽聽那故事怎麽覺得有點像她和小喬。


    隻不過她不敢與西施比美,才一直沒與人討論這件事。


    總之,她是不會因為嫁娶之事而羞臊的。


    “哎呀。”柳拂月摟著她脖子:“那讓我看看你臉皮有多厚。”


    “哈哈——”


    “……”


    一家子吃吃喝喝說說笑笑,直到未時末才回。


    年初六,星哥兒去王府探病,次日就進宮正式開啟他的伴讀生活。


    就是每日進宮再回家實在遠,柳拂月在府上給他留了房間,王府離宮裏近。宸哥兒也給他和叡哥兒留了住的地方,讓他三個地方換著住。


    同時衛王不擺宴的消息也傳了出去,大家都知道和楚家最近發生的事有關。


    不過宴雖沒擺,屬於王府的排場倒是起來了,初十的時候換上了新牌匾,“衛王府”三個燙金字閃閃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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