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娘娘,張太醫來了,您醒一醒。”


    躺在床榻上的崔袖緩緩張開眸子,看著金碧輝煌的天花板,耳畔的聲音傳來,十分的真實。


    崔袖側眸看向了一旁的貼身丫頭春風,她的眸子恍惚了些,她這是重生了嗎?


    她頓感到肚子發痛,腦袋微微抬起,便看到了自己隆起的肚子,看這個樣子是快要生了。


    她回到了二十二歲這年,新帝登基的第六年,也是她第一次懷孕和最後一次懷孕的臨產前一個月。


    “娘娘,我去叫張太醫進來了。”


    春風的目光試探,崔袖抬手阻止了春風的動作。


    “來,扶我起來。”


    崔袖說著,就要支著床沿起來,奈何她如今將要臨盆實在是沒有那個力氣,春風聞聲立刻過來,給崔袖找了枕頭,又拿了些棉褥子墊在枕頭上,將崔袖扶靠在棉褥上。


    春風將張太醫叫了進來,張太醫一進來便恭敬的同她行禮,道:“微臣,拜見嘉妃娘娘。”


    崔袖抬了抬手,麵容端莊,眸光淡淡的看向張太醫,說道:“起來吧。”


    “春風,給太醫端一把椅子。”


    春風聽了崔袖的吩咐,便走旁邊端了把上好的紅漆木椅子過來,放在了崔袖的床榻前。


    張太醫起身後,走到床榻前,坐在椅子上,為崔袖把著脈。


    “娘娘的脈搏大體平穩,並無什麽大礙。”


    “微臣一會兒差人送些安胎藥來,娘娘隻需按時服用。”


    “多多休息,小皇子便能安然出世。”


    崔袖眸光一掃,看向張太醫,臉上露出高興的笑容,不愧是太醫院的老太醫了,這話說著就是好聽。


    孩子還沒生出,就知道是個小皇子了?


    這嘴倒是會說,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會未卜先知的妖術呢。


    難怪上一世,安才人會托他來做“偷梁換柱”的事情。


    安才人是皇帝下江南時,江南富商的女兒,生的叫一個水靈靈,吟詩弄詞更是別有一番風姿,勾的皇帝忙不迭將其帶回了皇城。


    太後不喜皇帝帶回來的這個媚娘子,天天勾的他無心國事。


    無奈之下,皇帝隻能封她一個才人,讓她住進了後宮。


    上一世,她見安才人隻身一人來這偌大的皇城孤單無助,所以總會叫安才人來她這說話,私下裏對其也是百般的照顧。


    大家都是女子,生來便有萬千不易。


    安才人的苦楚,她自覺著自己也是能夠體諒一二的。


    可她千算萬算沒算到,這個安才人是一個豺狼虎豹般的人,用了偷梁換柱之術,將她崔袖的兒子誠哥兒換成了她安才人的兒子言哥兒。


    她生這個孩子不容易,又是險些難產,後麵月子裏也沒養好,留下了病根子,以後也是無緣受孕了。


    所以她對假誠哥兒是要緊的很,恨不得將全天下最好的東西都拿到他麵前。


    她親自督促他讀書識字,請她親哥哥傳授他兵馬之術,將他們崔家全部都綁在了假誠哥兒身上,隻為助他入主東宮。


    他日登基稱帝,成為一代明君,匡扶江山社稷。


    這個言哥兒也算是爭氣的,年紀輕輕便文武雙全,深得他父皇的喜愛,後身為嫡長子的太子犯了大錯被廢,他便成了入主東宮的第一人。


    原本到這裏,她也算是贏了。


    可她卻沒有贏,她輸了,並且輸的一塌糊塗。


    崔袖始終忘不了,她自己是怎麽死去的!


    她是被活活氣死的。


    言哥兒登基稱帝後,她的身體也累垮了,不到四十歲,就開始纏綿病榻。


    整日用著那中藥湯吊著半條性命,為的是多活一段日子,幫襯著剛剛登基的言哥兒管束後宮。


    她撐著病痛的身體,細心的教導言哥兒的皇後,可以說是盡心盡力了。


    因為她病重,言哥兒便說讓她住到偏一些的宮殿,她想著言哥兒也是為了她好,給她一個安靜的環境好去休養。


    宮裏為他舉辦生辰宴,文武百官都聚集祈年殿裏,原本她也是要去的,皇帝卻丟了句。


    “母後病重,定然不喜歡這喧鬧的場麵,就在寧德宮裏歇著吧。”


    那時她心裏就有些不適了,但想著孩子也是為自己著想,便也沒有太在意。


    可後半夜,突然有人闖入她寢宮,她從熟睡中被人叫醒,還沒緩過神來,就聽到了皇帝的聲音。


    “母後,誠意伯怎會在這裏?”


    “您怎麽能背著父皇做這樣的事情?”


    “您真是太讓人失望了。”


    崔袖看了看身旁睡著的男人,她當即就懵了,她好好的在寢宮睡覺,誠意伯怎麽會突然躺在了她的床邊?


    再說了,她的寢宮實在是偏,即便是誠意伯喝醉酒了,跑錯休息處了,也不會大老遠跑到她寢宮吧。


    無論她如何辯解,如何分析,如何同皇帝說,皇帝都不相信,甚至一種嫌棄的表情看她。


    她淤積在心中的氣憤和無助隨著一口鮮血噴出了一米之外。


    鮮血紮眼,但是更紮痛了她的心。


    這種漏洞百出的事情,但凡皇帝相信她一點,都不會讓她那樣的難堪,讓她臨死了還晚節不保。


    名聲,對一個女子而言,尤其是她這個身份的女子來說,勝千斤重。


    她日日想要尋機會去解釋,想要托人查清楚,可沒有人能夠幫她,漸漸地她開始鬱鬱寡歡。


    在臨死之際,一個人出現了。


    寧才人,哦不,是寧太妃。


    崔袖奄奄一息的躺在榻上,看著穿著華麗,歲月不改其容顏的寧太妃,與她這個不到四十歲就已經油盡燈枯的太後相比,真的是天壤之別。


    “我和太後娘娘說些體己話,你們都下去吧。”寧太妃這一發話,屋內的丫鬟婢子都出去了,順便將門帶了起來。


    “容婉,你......你來了。”


    “你快坐,哀家......哀家有事情要拜托你。”


    “你去皇帝那,幫哀家說說。”


    “哀家就算是死.......死也不會做那等齷齪的事情。”


    寧太妃朝著她走過來,臉上的帶著端莊大方的笑容。


    “這不重要了,姐姐。”寧太妃站在她的床榻麵前,臉上的笑容漸漸變得心機勃勃。


    崔袖是第一次在這張美若天仙的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從前的寧才人見她時,哪次不是言笑晏晏,沒什麽脾氣的樣子。


    “你這是什麽意思?”


    “皇帝是哀家的兒子,他看哀家,怎麽能不重要!”崔袖據理力爭的對著寧太妃喊道。


    寧太妃搖了搖腦袋,臉上得意的笑容印在了崔袖的眸底。


    “他可不是你的兒子。”


    “你的兒子,如今正在邊外勞作呢。”


    “如今榮登大寶的,是我兒,李若言!”


    這話一出,崔袖的瞳孔當即張大,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言一語,什麽?登基的不是她的兒子李若誠嗎?


    不是她的誠哥兒嗎?


    怎麽會是李若言?怎麽會是李若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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