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在一家高檔餐廳前停住,周緣岑從車上下來,很快就有泊車小弟過來接手把車開去停靠,阮苗跟在她身後往裏走,看起來她應該經常來,手裏還有金卡。服務生熟門熟路的把他們領到包間裏,然後又送了兩杯檸檬水和熱毛巾後退了出去,屋裏就剩他們兩人。周緣岑把菜單遞給阮苗,溫柔的說:“你看看想吃什麽。”阮苗晚飯剛吃了三個大肉包兩碗八寶粥一份煎餃,這會兒根本不餓,於是他把菜單推了回去:“我吃飽了,還是你點吧。”周緣岑於是按鈴把服務生叫進來,熟練的點了好幾樣東西,阮苗掏出手機來看了看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才放學,他讓席幼幫自己請了個假。發完信息後阮苗抬眼就看到周緣岑正托著下巴看他,他故作鎮定的問:“怎麽了?”“苗苗這個發型以前都沒見過。”周緣岑歎氣,“你小時候最討厭別人把你的頭發剪短了,說是會很醜。”“那是以前。”阮苗解釋道:“再說這也不是我故意的,理發師沒有拿捏好分寸。”周緣岑點點頭,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繞,她端起水杯想喝口水,期間咳了幾聲,有些虛弱的樣子,阮苗猶豫自己該不該表示一下關心,就停周緣岑又說:“我知道你不願意按著我說的去做,媽媽也知道你心裏為難。”“可咱們以前過得日子你難道都忘了嗎?你也不想再像以前一樣被人看不起對不對?”“眼看著你明年都十八了,再不想辦法賀商野一定會趕你走的,你又不像賀商陸,那才是他親弟弟。”阮苗安靜的聽著周緣岑絮絮叨叨的說,她一說起這樣的話來,臉上就會浮現出與她氣質不相符的猙獰,仿佛她人生所有的憎恨都給了賀商野一家。其實阮苗也有點能理解,從她話裏透出來的信息猜測,應該是梁瑞,也就是他們的父親辜負了她,而後在她懷孕後又不肯承認,怕賀家大小姐嫌棄離婚,於是對他們做了許多趕盡殺絕的事,害得周緣岑不得不躲回鄉下老家去,孩子也隻能跟著外婆信。一直到阮苗十五歲的時候,她才敢把他從鄉下帶回來,並且想盡一切辦法把他塞到了賀家,想著以後就能有安生日子過了。可誰知又被賀商野告知不可能養他一輩子,最多十八歲就要自立門戶。於是周緣岑就黑化了。阮苗是同情她的,但他沒有資格去勸她想開釋然,因為他沒有受過周緣岑的苦,即使她當小三不對,可……人都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他無權去勸解任何人。“我們沒必要非要賀家的錢財,以後等我找到好工作,我一樣可以給你養老。”阮苗隻能這麽說,“你放心,我雖然不一定能賺大錢,但、但我也可以讓你安度晚年的。”周緣岑一愣,繼而紅著眼眶惡狠狠的說:“憑什麽?”“梁瑞那畜生毀了我一輩子!你知道一輩子值多少嗎?現在他想把你趕出家門了事,那是不可能的!”“可那終究不是賀家造成的。”阮苗安撫她,“無論是賀商野還是曾經的賀家大小姐,本質上這件事與他們無關對嗎?你不該拿整個賀家作為報複的對象。”周緣岑咬緊了牙雙手緊緊的抓著桌布,紅色的美甲幾乎都要裂開一般:“怎麽無關?他靠著賀家才有今天,賀家不倒,他就永遠逍遙!”“現在他人躲在國外享清福,而我、而我卻……”周緣岑的情緒看起來很激動,阮苗生怕她一時衝動傷害自己,忙握住她的手說:“你不要生氣,先平靜一下,有什麽話我們等會再說?”他實際上並不是擅長安慰人,可周緣岑也許顧忌到什麽,很快也就平息了情緒,她低頭看著自己被阮苗握住的手,愣神了很久後滿滿的把自己的另一隻手也覆蓋了上去,輕聲呢喃著說:“苗苗,你都很久沒跟我這樣親昵了。”阮苗不知怎的就有些心酸,一時間不知道該同情她,還是同情原來的阮苗,這對母子倆分明不是同一條心,彼此之間雖有血緣關係,可心裏估計也差了十萬八千裏,不然為什麽原主對自己的母親那樣疏離呢?“關於賀家,我自己有別的想法,你先不要插手好嗎?”阮苗試探著說,“你也知道我隻不過就是一個人罷了,在賀家生存都很艱難,你能理解我的對吧?”周緣岑張口欲言又止,她想了很久才又開口:“好。”“但是你不要讓我等太久,我相信你是個好孩子,你肯定會拿到讓賀家身敗名裂的方法的,是不是?”阮苗不知怎麽去回答她,她固執的要報複賀家,這個腦回路讓他都無法理解,再說賀家能有什麽破綻會導致身敗名裂?賀商野為人很正派呀。“嗬。”周緣岑冷笑,似乎是看出他的想法:“賀商野的手段比梁瑞當然是高明些,但梁瑞前些年可沒少做惡,差點就把整個賀家賠進去,我手裏還有不少他的證據呢。”“隻是賀商野上位後雷厲風行把他趕出了國,又把他做的那些事洗的差不多了,這才苟延殘喘至今。”“我就不信他能一點馬腳都不漏!”眼看著周緣岑又開始要激動,阮苗歎了口氣:“我去上廁所。”他打開包間的門想出來透透氣,對著周緣岑總是覺得壓抑,完全不知道怎麽去跟她交流。阮苗順著樓梯往下走,剛好遇到賀商野帶著幾個人也往上來,兩人撞了個正著。賀商野眉尖輕佻,顯然對本該在學校的阮苗出現在這裏有些意外。“大哥好。”阮苗趕緊解釋道,“我跟我媽來這裏吃飯。”賀商野點點頭,然後回頭對隨同來的幾人說:“你們先進去吧,我跟我家小弟說兩句。阮苗心裏小小的驚訝,這還是賀商野第一次在外頭跟人介紹自己是他小弟。第19章 等那幾個人識相的先一步離開後,阮苗乖巧的跟著賀商野上樓來,在二樓的欄杆前站住,聽話的像一隻小鵪鶉。賀商野察覺出他的緊張,也沒有追問過多,隻淡淡的說道:“你母親來了?”“是。”阮苗答道,“她半年多沒看到我,讓我陪她吃飯。”賀商野點頭,“那你去吧,我這邊沒什麽事。”阮苗目送著賀商野離開,雖然這事跟他沒什麽關係,但一想起周緣岑不住的盯著他,突然被賀商野撞見,難免還是有些心虛。而且……賀商野知道周緣岑背地裏想做的事嗎?對這個半路大哥,阮苗肯定沒什麽深厚的兄弟情誼,但就他穿來的這麽一個多月看,他起碼是個合格的兄長,對待他和賀商陸都算盡職盡責,雖沒什麽促膝長談噓寒問暖的行為,可真有什麽需要,賀商野也是第一時間想辦法解決的,不管他心裏怎麽看待自己的幾個弟弟妹妹,明麵上他從沒虧待過。而且,單就能力人品來看,阮苗也很佩服他,當年才大學畢業的他毅然決然的把梁瑞趕出去,並且把已經搖搖欲墜的家族企業撈回來,想來也是付出了很多無人能知的艱辛的。阮苗無論從哪個角度都不想破壞現狀,賀家就該是賀商野的,即便梁瑞欠了周緣岑,但賀家並不欠她。吃完飯後,周緣岑果然開車把他送了回去,她站在校門口讓阮苗進去,“快回去吧。”阮苗抬腳往校門裏走,走到一半時似有所覺,回頭的時候就看到周緣岑孤零零的一個人在路燈下安靜站著,依稀能看出她也在注視著自己。也許她也是愛自己的孩子的,隻是被那些年的仇恨蒙蔽了雙眼,寧可忍受母子分離也要把仇人挫骨揚灰,可她到底是沒有疼惜過從前的阮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