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繁鬱見他高興,自己的心情也好起來,他伸手在阮苗的頭上輕輕地摸了摸,然後低聲說:“去吧。”回到自己教室,阮苗還沉浸在大神給畫重點的興奮中,方知一臉羨慕的撐著下巴:“聽說簡同學跟誰都不怎麽親近,但他願意借你筆記看,那他一定很喜歡你了。”“喜歡?”阮苗撲哧一笑,“怎麽就扯到喜歡了,明明就是簡同學心地善良熱心助人!”方知:“……”他們說的是一個人?有了筆記,阮苗最後一門薄弱的化學也能逐漸趕上來,他每天都徜徉在知識的海洋裏,像一條活潑的小魚。然而就在這個當口,還是有人打破了他的進度,非要給他平靜的生活帶來一點漣漪。再次接到周緣岑的電話,阮苗內心是拒絕的,他總覺得她肯定又想讓自己做什麽,可電話那頭的女人一直輕聲慢語的懇求他去見她,作為霸占了人家兒子身體的阮苗沒辦法真的狠心拒絕。於是他還是赴約了,地點仍然是上次吃飯的餐廳。阮苗按著周緣岑給的包廂號一路摸上樓,敲了門後聽到裏頭熟悉的聲音才敢推門而入,果然裏頭已經有人在了。周緣岑今天穿了一身華美的藏青色旗袍,上頭繡著大朵大朵的芍藥,頭發鬆鬆的挽著鬢,還插著一隻古樸的白玉簪子,看上去很像是民國時期的貴婦。隻是她的臉上擦了很厚的粉底,生生破壞了那張本來天生麗質的臉,怎麽看都有點假麵的錯覺。“苗苗,快坐下喝茶。”周緣岑見了他後熱情的招呼著,抬手就給阮苗倒了杯紅茶,“外頭很冷吧?”阮苗聽話的順著她的意思坐下來,他從來都不愛喝紅茶,隻是象征性的碰了一口就放下來,打量了一會兒包廂裏的環境後才問道:“媽媽,你找我是有什麽事嗎?”周緣岑抿唇笑了,半真半假的抱怨著說:“你這孩子真是,沒事我就不能找你嗎?”“也不是。”阮苗老實的回答,“隻是我快要期末考試了,我怕耽誤時間。”周緣岑眼裏有些深沉,不過她又笑了起來,抬手慈愛的在阮苗臉上掐了一把,紅色的指甲在屋裏看起來很亮眼,“你還真打算在這無用的東西上下功夫?”阮苗不敢隨便拍開她的手,隻好乖巧的給她捏,小聲反駁道:“讀書怎麽會沒用呢?我還記得我說過,將來找了好工作,接你去養老呢。”周緣岑笑得更開心了,眼角的魚尾紋都悄悄地冒了出來,“我可不敢給你養老,你呀,養不起媽媽。”“母子倆”這次見麵比上次要平和的多,周緣岑沒有再情緒失常過,好似她真的就是想阮苗了叫出來見見,“我給你點了你最愛的烤蝸牛,你待會多吃些。”阮苗渾身都僵硬了,作為一個好吃的人,他的確是很愛吃東西,但也不是啥都能吃兩口。就比如這個什麽烤蝸牛,想想就可怕,感覺吃上一口就得躺下。“我……”阮苗張口想拒絕,可是又想不出什麽好的借口,“我現在還不餓,再等等吧。”周緣岑也就放下了要按鈴的手,她從沙發上的包裏掏出一份文件放到茶幾上,眼裏有些過度興奮:“我給你看個好東西。”阮苗小心地接過來打開看了看,縱然他隻是個高中生,對商場上的事情不是很了解,可他也明白這份文件的可怕性。那上麵條條框框記載了各種賀氏偷稅漏稅,勾結黑道,買通官員,甚至為了地皮草菅人命強拆民舍的證據,每一條都看得人驚心動魄。“這是……”他抬起頭來震驚的看著周緣岑。周緣岑莞爾一笑:“這就是你那個老畜生父親這些年幹的好事,隨便哪一樣出來都足夠他們家身敗名裂無法立足,就算現在的賀商野沒參與這些,但他也保不住偌大的賀家!”“你從哪弄來的?”阮苗不可置信,“這東西是機密吧?”周緣岑抬手欣賞著自己的指甲,笑眯眯的說:“我既然能搞來這些東西,那必然是有我自己的手段。”阮苗拿著那份文件隻覺得這就是個炸彈,心跳加速渾身發涼,“你想要怎麽做?”“我要你去偷賀商野的私人印章。”周緣岑一字一句地說,“然後把這份文件交給工商局。”阮苗握著那份文件隻覺得手都要被燙傷,他下意識的搖頭拒絕:“我不能這麽做。”“這些事跟賀商野並沒有關係,他不該為這些事背負罵名,更何況你為什麽要偷他的印章?”周緣岑輕笑一聲,“當然是為了給他製造罪名,讓他坐牢。”“他坐牢了,賀家就再沒人能扛得住了。”阮苗那一瞬間覺得周緣岑怕是瘋了,“你這些年受的傷我能理解,可賀商野和他的弟妹並沒做錯什麽!賀家也沒做錯什麽,你不要這樣衝動。”“他們沒錯?”周緣岑惡狠狠地抓住阮苗的胳膊,麵目猙獰的吼道:“怪就怪他們是賀家人,隻要是賀家人,都是咱們的仇人!你為什麽要幫他們說話!?”阮苗的手臂被她長長的指甲抓破,劃出三道血口,隱隱的滲出血來,但他完全感覺不到疼痛。這世上為什麽會有這種事呢?第31章 阮苗陷入了一個進退兩難的圈裏, 理智上他不想陷害賀商野,更不想害整個賀家垮台,因為賀家與他無冤無仇。可他也自知沒有資格去勸周緣岑放下仇恨, 而且他還是那個鳩占鵲巢冒名頂替人家兒子的強盜, 怎麽說對她也有愧疚在,很多話更沒辦法說出來。可……阮苗不想傷害任何一個人,賀商野對他算很好很好了,他不能因為那點對周緣岑的愧疚就違背自己的良心去害他,更何況,這些肮髒的事的確也不是他做的, 為什麽他要為梁瑞背鍋?“你把這份文件給我, 我會處理的。”阮苗想來想去都覺得放在自己手裏更安全些,為了穩住周緣岑不要衝動,他隻能用緩兵之計:“不過印章的事我真的辦不到,你也知道大哥……賀商野那個人很謹慎,我不太可能接近他拿到東西。”周緣岑見他沒有再反駁自己,表情也好看了很多,隻當他答應了自己。她放開了掐著阮苗胳膊的手,這時才發現他的小臂上的幾道血痕, 頓時有些慌亂起來,掏出帕子給他擦拭:“對不起, 我不是有意的。”“沒關係。”阮苗低頭看她忙碌, 無意間發現她的頭頂原來已經有了不少白頭發, 隻是染了黑色看不太清。周緣岑應該也沒多大吧, 算起年齡來可能也就剛四十,比他自己的媽媽小了十多歲,可她的頭頂卻已經有了那麽多白發,這些年應該過得很苦吧?他又看到周緣岑擦拭自己手臂的手腕枯瘦纖細,心裏的酸澀又湧上心頭,阮苗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小聲的說:“我真的不疼。”“倒是你……這些年心裏一定也很疼的,對嗎?”阮苗不懂怎麽去安慰一個飽經風霜曆經苦難的女人,他覺得自己太渺小了,無法給她帶來任何力量,她一心想要報仇,可自己卻並不想跟她同行,說起來確實自私。周緣岑低頭看著自己被阮苗握住的手,感受著那頭試圖傳達給自己的撫慰,內心裏顫了顫。這些年,外頭說她什麽的都有。有人說她貪圖富貴拋棄清貧男友,有人說她忘恩負義狼心狗肺,有人說她自甘下|賤愧為人母,有人說她心思歹毒蛇蠍心腸……就連自己的母親也都指著她的鼻子罵她遲早遭報應,不配見苗苗。